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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2)

    最近这几年人心惶惶的YQ突然选择了群体免疫,不可避免的还是给许见夏他们带来巨大的冲击。因为疾病原因导致很多患者并没有接种疫苗的后果,就是这一次的免疫过程中,许见夏亲眼看到身边很多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患者,有些情况好的有些情况不好的,都因为扛不住这个病毒而去世了。

    俗话说医院是人生活着最后的终点站,也许会有人此时立马反驳,不应该是火葬场吗?请看清楚,说的是活着的时候,这里的活着指医学上判定心脏或脑都没死亡的意思,不一定是人清醒有意识的情况。许见夏深知在同一个医院,人的新生或者死亡都往往会在同一时间发生。不仅仅是医院,是整个世界都是这样,有人在迎接新生的到来,就有人在送走一个生命的逝去。

    许见夏因为免疫力低下也在所难免的中招了,最好的时候一度发烧到39.8摄氏度。肯定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在想,有些别人甚至40度了这也不算什么。可大家想想,一个本来就要严格控制水分摄入的患者,一个本身就会导致营养不良的代谢性疾病,因为发烧而不能大量补充水分也吃不下东西,但是每次的透析还不能停止,还在不停耗费着体内残存不多的营养物质,致使补充的甚至没有消耗得快,最后只落得油尽灯枯的地步,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因而这也是很多没扛过这次的病人们大部分归根结底的原因。许见夏在这次中招后两个星期没吃啥东西,就算勉强吃了一点,也是吃了就吐,最严重的时候,就是喝口白开水,也会吐的一塌糊涂,基本到最后都是没啥可吐的了,可那反胃的感觉却能折磨的人痛不欲生。

    那个时候的医院床位是异常的紧张,就算是许见夏这样的重病且长期在这里就医的病人,也足足排了两个多星期才住了进去。那时候,许见夏靠自己和家里仅存的退烧药熬到了第二阶段:也就是发烧阶段过了但肺炎的症状显现出来了,再加上许见夏本身心脏的底子也不好,于是,心衰和着病毒性肺炎,一起爆发了。

    许见夏时隔多年又用上了心电监护以及输液泵,她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些仪器了,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次有着严重,病情也有些棘手。肾内科主任查房的时候也安慰她,现在用药的重点就是如何保住你的命。许见夏点点头,其实她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她很配合,配合着医生的每项检查,她的血管因为长期营养不好所以又细又脆又塌,一针不能见血的次数是家常便饭,这次一向怕疼的许见夏却也意外坚强的忍了下来,因为她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肯定的想活下来,她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也有了活下去的目标。最开始她的情况并没有因为配合而很快好转,她几乎是昏昏欲睡了一个多星期,在增加了透析次数和调整了治疗方式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她终于开始好转,透析室里熟悉的病友以及护士姐姐们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看她终于熬过最危险的时候了,大家都为她感到开心。

    当她出院没多久,却很意外的听说了和自己几乎是同时生病的一个叔叔,一个各方面情况比许见夏都好的叔叔,他不幸在这次去世了。许见夏心有余悸,这次的病情来的真的是特别危险,又特别猛烈。她无疑是幸运的,这次有着自己母亲不辞辛劳日夜颠倒的照顾,也有着医生护士对自己精心的治疗,再加上自己顽强的想要活着的信念,最后还有和薛白在网络上“见见”的互动让许见夏也心情大好,这一切的一切,才让许见夏战胜了这次可怕的病毒,也算是许见夏又一次死里逃生。

    这一次的经历,让许见夏明白了很多道理。以前她总是觉得人应该充满朝气的憧憬着未来向前看,而对母亲或表姐曾经所说过的“当下”嗤之以鼻,而经过这一次之后的许见夏,则突然发现,原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不是她怀念的以前,也不是她向往的以后,而是她此时此刻正在经历的当下。这个当下,就是此时此刻你能感觉到的温度,你在空气中闻到的味道,你能发出的声音,你所在思考的问题,你所做出的决定…任何一个人的人生,都是由无数个当下而组成,而把握好每一个当下,才能更好走向你那憧憬着的未来。

    许见夏又一次感受到来自死亡的恐惧是来自于她一个特别好的病友姐姐亭亭。亭亭比许见夏大7岁,而她在确诊这个疾病之时心中的不甘应当是比许见夏更甚的。她确诊的时候比许见夏仅仅只早了一个月,那个时候的她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工作上她终于升职HR主管的位置,圆了她拼搏多年的夙愿;而情感上,她和从大学开始就爱情长跑的男友终于修成正果,排除一切困难即将踏入婚姻的殿堂。就在这么幸福的让她飘飘欲仙的时候,“肾衰竭”像一座无情的大山,将她压到万丈深渊而永世不能翻身。“你知道比失去一切还痛苦的是什么吗?”在病房谈心的时候,亭亭曾问过这个看起来还像个小孩一样的许见夏。

    “是你才刚得到这一切,然后立马就失去了。”

    亭亭说许见夏不会明白,也是,许见夏那时候才刚20岁,没经历过职场所以工作的升职加薪或事婚姻殿堂,都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都太过遥远。亭亭是学市场营销的,所以对人的心理学也有一定涉猎,也许是她自己调整好了心态吧,许见夏就那一次看见过亭亭姐姐沮丧,好像后来的亭亭姐姐,在面对这些的时候都比许见夏乐观坚强,甚至更加懂事。

    不知道是怎么传来的,许见夏听说亭亭姐姐已经去世了。许见夏自从出院就和亭亭分开了没怎么在见过面,可却经常电话联系着彼此的近况,亭亭生病后就不爱和以前的朋友有所交集,却格外喜欢这个看起来天真可爱的病友妹妹,许见夏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回到小县城去治疗,亭亭则留在了主城的那家医院。这几年,亭亭经常给许见夏打电话说着主城这边的医保报销之类的事情,也会交流着一些简单并发症出现她自己总结的小妙招,更多的也会和大多数年轻女孩一样,聊聊听到的八卦以及一些让人开心的事情。她是许见夏最好的病友姐姐,许见夏心想,可她竟然去世了?许见夏不敢相信。

    许见夏很想去求证,她实在是不能接受,明明,明明前不久还给他打了电话说说笑笑啊?仔细想想,是距离上次有了小半年了,可仅仅只是半年的时间,就能夺走一条年轻的生命吗?许见夏每天都郁郁寡欢,她太笨了,她实在是没有渠道去问她的情况,她打过亭亭的电话,大概是没用了显示为空号,也找过她的微信,她也一直没回,就连她的这个消息,都知道的糊里糊涂。许见夏总是心存侥幸的不停问妈妈,姐姐不会死吧,妈妈其实也不知道,可她却不想骗许见夏,妈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几乎不正面回答。很多次夜晚,许见夏想到这个和自己曾经这么要好的姐姐会死,都抑制不住悲伤的情绪要哭出声来。

    死亡,是每个人的终点,这她一直都知道。可是这个终点,是否来得太快太急了一些呢?有人说,真正的强大是直面死亡。许见夏心想,也许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强大”她会本能的害怕,恐惧,甚至逃避,可死亡却无所不在…她突然很怕失去,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死亡,却注定会让所有人失去一切。

    她开始思考,思考人活着的宝贵,妈妈常说,人死了才真的什么都没了。以前她不明白,现在却大概有些懂得了,以前的她总是纠结着人生的意义,总想着以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重复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可现在她尽力珍惜着拥有的每一秒钟,她想,每一次的经心脏泵出的血液,一次经肺部的呼吸,不都是人生珍贵的意义所在吗?你所多交换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已经死亡的人们梦寐以求的未来。所以趁现在,还活着,一切都还好,就好好珍惜。“人应该多去看看自己拥有的,少去计较自己失去的,这样会活的开心一点”这种鸡汤,虽然听多了油腻,可真的能营养疲惫的心灵…

    还好最后亭亭去世的事情证明了只是一个乌龙事件。那个带回消息的人以为此亭亭是另外一个亭亭…这是许见夏趁去主城那家医院弄手的时候特意去透析室打听了亭亭的近况才知道的,据主城医院护士姐姐所说亭亭情况还算平稳,只是透析时间有所改变,其他身体情况都还不错,没啥大的问题。这才让许见夏放心下来,还好,还好!许见夏久违的感到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心,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亭亭。

    “长的是人生,短的是年轻,原来所有面向死亡的修行,都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毕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