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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灰色的轨迹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幻星已经见怪不怪,和起初进入教室里见到的幻境一样,当初陈幻星刚刚见到那个不停咒骂的怪老师的时候,也是觉得难以理解。

    在人的最初最纯粹的观念里,会觉得有些事情一定会是可恶的,不能理解的,但随着见识的增长,人们往往会发现大多数情况下没有绝对的恶,令人厌恶的事情也不是本来如此,而是被慢慢发酵和培育,最后成为怪诞的事情。

    现在眼前的这群灰色的怪人应该就是这样,它们行为乍看起来怪异,但是如果把它们看作是一个整体,就存在一种可能性,他们这个群体的环境导致大家不得不变成这个样子。

    陈幻星仔细观察起来周围和他一起跳舞的人,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虽然很怪但几乎可以说是非常整齐划一。

    可是细细观察得久了,陈幻星突然发现其中的几个人的气质和别人有着一定程度的区别。

    有一个体型消瘦背部有一些弓形样子的人,陈幻星总觉得他的每一次动作都带着一种被动的感觉。

    他就像是和陈幻星一样,是在被逼着和周围的人一起跳舞,陈幻星越是看他越能感受到他身上透露出的不甘和痛苦的感觉,或许这个人和他的处境是类似的,他也是进入了幻境并且出不去的人。

    除此之外,陈幻星观察出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特殊的人,它在群体之中透露出来一种强势的领导气质,它是最热衷于跳这种舞的人之一。

    同时陈幻星还记得当他一开始打算直接走开的时候,这个人是第一个冲过来攻击他的人,看来这个人很坚持于一直跳舞,并且坚持于让所有人都和它一样跳。

    观察到这里陈幻星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他大致猜到那个弓着背的人应该是被束缚在群体里的受迫者,而那个热衷于此的并监督他人的大概率是群体的领导者。

    现在看来陈幻星的逃脱计划要想有突破性的进展,首先他需要收拢一个群体中的同伴,而那个弓着背的人似乎是最佳的人选。

    如果他们能够合作,就会更有机会攻破领导者的束缚,进一步甚至可以打破这个群体的怪异行为模式。

    陈幻星想到这里,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制造一些改变,此时的他已经发觉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整个群体的每个人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它们在抽动的过程中,位置移动的并不是很大,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位移。

    如果有意为之,小的位移积累起来就可以让自己的位置慢慢的移走一段距离,这样就可以有机会碰到那个弓着背的家伙。

    陈幻星一点一点地在跳动的过程中向那个弓着背的家伙靠近过去,直到他非常靠近的时候,那个人才发现了他。

    弓背小子瞪大了眼,他一直不太关注周围的事物,只是一直在低着头皱着眉毛想着什么,所以当陈幻星出现的时候他不免会有些吃惊,弓背小子就这样睁大了眼一直看着陈幻星。

    陈幻星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说话,他仅仅是在跳动的时候一直和弓背小子对视着,并不断地向他递眼神,但是弓背小子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到不怎么起效,陈幻星的眼神也开始夸张起来,他把自己能做到的所有的挤眉弄眼的表情都做了一个遍。

    就在陈幻星刚刚结束自己的挤眉弄眼时,他感觉到了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他不由得浑身一抖,已经在余光中看到,原来那个领导者所处的位置已经空了。

    难道说领导者跑我这里来了?陈幻星心里想着,但是不敢回头看,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似乎是因为他的动作长时间和集体脱离,他背后的人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随后,他就又被围了起来击倒在地并且殴打致昏迷。

    再次醒来,陈幻星反应很快,先跟着整个群体开始了抽动,在这个地方看来每一次动作没跟上都会被那个领导者记住,直到积累了太多次,就会被群体制裁,领导者会用一声吼叫来号令大家一拥而上围殴那个不跟着抽动的人。

    这个模式像极了上学和上班时候的模式,很多条条框框是必须遵守的,如果不遵守,次数多了就会被制裁教育,要是干脆硬扛着要造反那就会直接被严肃处理。

    拉拢弓背小子居然失败了...难道我的直觉这次错了?陈幻星想着,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可就没有离开的办法了...

    又思考了一会儿,此刻他面对着如此诡异的场景,没有什么逻辑可以支撑他做出什么有效的尝试,那不如还是老办法,逻辑不行就坚持自己的本能。

    陈幻星再次一点点向弓背小子那里位移过去,而这次当他移动到弓背小子面前时,他只是简单的和弓背小子交汇了一下眼神,之后就死死盯着他并立刻在原地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在群体中,多次没跟上动作都会挨打,而像陈幻星这样直接立正的情况,估计会被直接送去见阎王。

    果不其然领导者直接就发了疯,仅在几秒钟以内,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陈幻星再一次被击翻在地,灰色的人群直接对他开始了围殴,直至陈幻星彻底昏迷。

    再醒来时,陈幻星已经很熟练,他径直向弓背小子移动过去,这次,他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都一直没有离开彼此,但也依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看到自己做到如此程度后弓背小子没有给出任何回应,陈幻星心里一下凉了一大截,他心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人,他停下了这次尝试,打算着再去找一找其他的可能。

    就当他还处在失望中时,突然他看到旁边弓着背的家伙完全模仿着自己猛地直起了腰,笔直的立正在了原地,就像军人站军姿一般,完全的纹丝不动且眼神坚毅。

    这样突然站军姿的行为,让陈幻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家伙有点搞笑。

    又是还没给人丝毫反应的时间,周围其他的灰色人一拥而上,瞬间就把弓背小子牢牢按在了地上,它们不能容忍有人挑战群体里的铁律,不跟着一起跳舞就必须挨揍!

    直到揍到什么时候他继续跟着跳舞才算罢休!

    弓背小子很快就在围攻之中昏了过去,在这个群体中,他也公然违反了群体意志,这里居然出现了两个不听话的人。

    乍看起来陈幻星和弓背小子做出了非常愚蠢的行为,莫名其妙的就挨了打,但陈幻星此时已经从中察觉到了一些信息,看来他的原计划有机会实现。

    当弓背小子从晕厥中醒来时,他和之前的陈幻星一样,默不作声,只是很快就站了起来加入队伍继续跳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像是认了命,顺从了群体的规则。

    可是陈幻星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本意,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形下,突然停止下来导致自己白白遭一顿打,刚才的行为或许只是他们二人用来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

    证实这个猜想十分容易,陈幻星和之前一样,一点一点移动到了弓背小子面前,再一次抬头向他看去,这次陈幻星没有向他递任何眼神,因为他看到弓背小子也正带着坏笑在看他,眼睛闪着一种得逞后的智慧光芒。

    看来没有问题,这家伙果然和他一样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如果有这一点成立,那么逃脱这里的机会就来了,两个人比一个人可是强太多了。

    陈幻星一边跟着队伍跳舞,一边思考着两个人可以用什么无声的配合来脱离这个困境。他的思路停在了舞蹈本身上,因为之前在教室,他就是从那个怪物教师发出的骂声本身出发,发现了骂声深层的秘密,才从束缚中逃脱出来。

    目前在这个群体中,他们的舞蹈只是在抽动身体和胡乱的摇摆,这样的摇头晃脑已经不能说是毫无美感,只能说是让人感到不适。

    它们为什么要坚持这样下去呢?

    就如同之前教室里的咒骂一样,或许只是为了发泄吗?

    陈幻星目前还无法想得通这样的发泄方式的合理性,因为比起来张口骂人,通过猛烈的摇摆抽动来发泄实在是太诡异和曲折了。

    而且不能忽略的一点是,它们是一个群体,他们目前在做的是一种群体行为,在这种情况下个人的力量会被弱化,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陈幻星想要逃离这里几乎没什么可能。

    在陈幻星思考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注意到,被他短暂拉入伙的弓背小子已经悄悄的移到另一个人旁边。

    虽然不知道弓背小子对那个人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可是效果却是迅速又明显,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人也突然减慢了动作,立刻就和群体失去了同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群体中的领导者再一次暴跳如雷,带着其他人对这个反动者进行了围攻,被攻击后的另一个人在短暂昏迷之后,依然回归了队伍,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这一整个的过程中,陈幻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眼神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弓背小子用了和自己类似的方式,又拉来一位新的伙伴。

    此时陈幻星恍然大悟,弓背小子已经替他找出了破解之法,原来受迫的不只有他和弓背小子,群体里其他人也都是身不由己,只能被动跟随,其实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想要逃离的想法,但是他们之间无法产生任何的联合。

    因为自始至终,这个群体里都没有出现过一个敢于打破铁律的家伙。

    仅凭一个个人的自我意志,不可能一下改变这个群体,但是它可以带动着大家一起向着正确的方向改变。

    目前有了弓背小子的这一步操作,大家似乎都明白了什么,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停了下来。

    虽然大家在轮流挨揍,可是显然僵局已经被打破,反抗的信息已经被转递出去,有了大家接二连三的揭竿而起,群体的铁律才可能被改变。

    此事绝不宜迟,陈幻星当即开始效仿弓背小子,找到一个正在被迫跳舞的人,向他展示自己眉飞色舞的多变眼神,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和其他人一样,他主动停止示意反抗,之后挨打、然后苏醒、最后加入了反抗的队伍。

    一人拉一人的速度是很快的,陈幻星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扩张速度也越来越快,以至于到达指数级的增长,让整个群体十几分钟之间仅剩下寥寥几个坚持派。

    见此情况陈幻星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立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在原地又一次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他一动不动站定,笔直的像一根杆子一样。

    之前如果这样做必然会挨到一顿胖揍,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绝对的改变。

    除了那个领导者的怒嚎之外,几乎再没有什么人对此有什么反应。

    只见暴躁的领导者独自一人想扑过来攻击陈幻星,却只被群体里的其他人一把擒住,直接按在了地上。

    事态已经终结,终于在此时陈幻星也说出了进入这个幻境之后的第一句话:“原来大家都是受害者啊!真不容易,我们居然就这么逃出来了,多谢各位的默契配合,一开始真没想到你们能加入进来,本来我以为……”

    “以为什么?”弓背小子突然问道:“你不会一开始以为我们是诡吧?”

    说实话陈幻星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眼前一群灰色的疯子,很难不联想到鬼这个概念。但是现在破局之后,大家身上的灰色已经渐渐退去,开始显露出自己原有的色彩。

    “这个嘛...你难道最初来到这里时不害怕吗?”陈幻星苦笑了一下,反问道。

    “哈哈哈,你真会问啊。”弓背小子猛地笑了出来,声音很大:“不过也多亏了你,不然,我可是一直以为其他人不是鬼就是疯子。”

    “我从最一开始就发现了,你应该是被迫的。”

    “哦?这么厉害?你靠什么看出来的?”

    陈幻星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说道:“感觉。”

    “好家伙,你这就开始装起来了?你...”弓背小子话刚说了一半,猛然间,陈幻星眼前又一次漆黑一片,在意识短暂消失之后,陈幻星准确的在之前被黑影攻击的地方,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这个黑影还真是难缠啊,陈幻星一天之内已经连续被它攻击过两次了。

    这个黑影似乎只攻击人的意识,它的手段是将人带入一个幻境中,并把他困在这个幻境里面。如果成功从中脱离,那就会像是做了个梦一样,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只是精神上会承受一些来回抽离以及紧张重压之下的疲劳。

    如果大胆联想一下,我在幻境中遇到的这些人,有没有可能在现实中也是存在的?陈幻星是自己受到黑影攻击后进入的幻境,那么其他人比如说弓背小子,会不会可能也和他一样,是受到黑影袭击之后进入到的幻境之中。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就说明现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陈幻星此刻沉默的站在父母家的门口,再走几步就可以走出家门,外面的大雨还在持续的下,传来哗啦啦的响亮水声,更加显出了房间里的寂静。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陈幻星却心乱如麻,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全都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认知,他就在原地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再动,他现在需要时间去思考和消化,此时的他甚至都顾不上找个地方坐下。

    在原地站了很久,雨天环境特有的安静让陈幻星的头脑更加的清醒,按照他一贯的方式,先凭逻辑再看感觉的话,这样想来一切的事情都应该源自于一个初始的点,而这个点就是近期发生的那个震动世界且难以查清的——奇异生物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