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

    病床上的莫玉还是一副熟睡的模样，林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眼神描绘着他的轮廓，只见他双眼紧闭，但自己记得那双眼睁开时，就算笑着也还是有股薄情感，卧在一对剑眉之下，鼻梁高挺，脸型偏长却轮廓分明，嘴唇偏薄，组合起来倒是现在流行的禁欲系长相，薄情而帅气。林樱还记得结婚那天，他听到自己说‘我愿意’而泣不成声，不等主持人出口‘可以亲吻新娘’的铺垫，便兀自抱住她吻了下来，当着彼此父母亲的面，当着一众亲朋好友的面，自己羞得不知所措，而他放开自己后，盯着自己傻笑，没听到主持人喝交杯酒的提示，没听到台下朋友们起哄的吵闹，也没听到自己那时的心跳如擂鼓，就那样看着自己，笑容帅气而阳光......

    可转眼不过两月有余，幸福便如泡沫般破碎。莫玉知道自己爱吃甜品，特意打听到一家好评如潮的店，两人打了车过去，可就在去的路上，一辆电动车闯红灯突然窜出，司机一脚急刹，急忙避开，眼看着车失控朝路边的护栏撞去，而他的第一反应是扑过来护住自己，等回过神来，司机没事，自己没事，而他不仅全身多处骨折，还因为撞了脑袋就这样一直睡着，医生说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直到现在，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在睡着.....记忆汹涌而来，林樱依然承受不住这个事实，扑在床边呜咽起来。

    护士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到守在床前的林樱，初见虽然一身狼狈，但依然能看出美眸朱唇的小美人，变成了现在这样，衣服虽然换过干净的，但一周基本不睡、不吃，已经快要憔悴得看不出原样，但她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反正在医院里这些事都是司空见惯的。

    林樱的家人只觉她是因为新婚丧夫，所以才如此折腾自己，过一段时间必定会好的，于是只说些安慰的话，然后强硬地在水里偷偷放点安眠药，趁她睡着又给她打些营养液，保证她活着，却无人问过她为何如此痛苦，为何如此折磨自己，以致都没有了活下去的期待，包括她的父母都是如此。小护士例行检查完后，冷漠地径直出了门，对状态不对的林樱视而不见，林樱淡笑，也对这人世间的淡漠习以为常，呆滞地看着莫玉，眼里尽是对这世间的失望和愤恨。一阵风刮过，林樱觉得身上异常寒凉，起身后，无意间瞥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猩红，还伴随着痛感，她没在意，转身去将病房门关上，又坐回来，感觉夜幕越来越诡异，抬起水来喝了一口，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无法抵抗的困意来袭，自己感觉浑身疲惫，提不起丝毫力气，“莫玉，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说完这句话，林樱便意识沉沉地睡过去了，睡梦中，她恍惚觉得自己轻得飘了起来，飘到了一个隧道中，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过了多久，看到尽头处一道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然后她慢慢地向那处飘去。

    “小姐......小姐，醒醒，得起来了，不然赶不上梳妆了”，林樱再次醒来，便是因为这轻唤，睁开眼，古色古香的床沿，挂着红绸罗帐。不知道眼前的一幕是怎么回事，呆滞了一瞬，林樱才木木地转过头，将视线移到旁边人的身上，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扎着双丸子头，一张肤色极白的脸，还带着一点没褪去婴儿肥的包子样，此刻神情一片焦急地盯着她，‘这是在做梦吗？’，林樱心里疑惑道，脸上不带表情的坐起身，也不开口说话。

    那小姑娘见她如此，便开口劝道：“小姐，今天大喜的日子，您心里再委屈也得装装样子，否则夫家见到......”，夫家？这是......要结婚？和谁？莫玉吗？我梦到和他结婚了？林樱的眼里有了一丝期待，也终于起身下了床。

    接着又哄上来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看上去稍大，应该有18岁的样子了，递上一碗吃食让林樱垫垫肚子，林樱没什么胃口，几个姑娘只好开始打扮她。任由他们为自己穿衣、梳妆，反正是做梦，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能见到莫玉就好。就这样，林樱感觉折腾了1个多小时，才听到旁边的姑娘说：“哇！小姐真好看啊，是最好看的新娘子了”，其他几个也在源源不断的赞美着，说着把镜子递到林夕面前，让她能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看着镜中的人儿，一双美眸无神地睁着，眼睛偏圆，脸型也稍圆，看着有些些稚气，鼻子挺拔却不算小巧，嘴唇微薄，嘴角上翘，又为这五官添了些大气的女人味，‘真的是在做梦呢，看看，就连这凤冠霞帔都和结婚前，我和莫玉去试婚纱的时候，试过的一模一样，只是当时觉得那头冠不甚好看，现在这顶倒是挺合自己审美’，看着镜中和自己一般的模样，林樱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一会儿的结婚仪式，‘梦中的他会打扮成什么样等着我呢，西装革履，帅气逼人？还是也是一袭古装，儒雅温柔？’。

    听到有人来喊话说新郎到了，吉时已到，该出发了，随后林樱便任人摆布的盖上盖头、搀扶行走。经过各种程序上了花轿，听到了有人喊：“启程”，林樱始终克制着自己掀开盖头见他的冲动，‘就算是做梦，我也想和他有个完完整整的婚礼，和他完完整整的幸福’。终于到了目的地，拜堂的时候，她想着，根据自己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拜堂时，是和新郎距离最近的，也最方便的时候，就出口问了句：“莫玉，是你吗？”，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回话，林樱觉着可能是太嘈杂对方没有听见，不过也无所谓，在自己的梦里，和自己拜堂的，除了能是莫玉还有谁。仪式结束，林樱还没来得及又找机会和对方说话，就被搀扶到房间坐下，然后响起一个声音：“王妃，您坐着休息会，王爷得应酬，估计需要晚些才能来”，她“哦”了一声，随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在这长久的等待中，林樱回忆着她和莫玉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林樱从小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成绩突出，连父母都说好像并没怎么操心过她。这一切都是源于林樱和堂弟一起住在奶奶家的时候，自己乖巧懂事，按时完成作业，按时睡觉，堂弟则相反，整天调皮捣蛋，学习垫底，贪玩好吃，其实爷爷奶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至少行为上，对待他两没有差别，甚至因为她的乖巧还更偏向她一些。但姑姑对堂弟是非常宠溺的，而这与父母的教育理念不合，每次调皮捣蛋的堂弟犯了错，或者不小心伤了自己，第一个被骂的都是林樱，姑姑不会骂她，但父母会，爷爷奶奶也会，他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姐姐”，这让林樱小时候有些害怕自己的长辈，有了什么委屈也不敢第一时间和他们说，害怕被骂，所以她一直是个被所有人夸奖的乖宝宝，也正是因为林樱一直扮演着这样的乖宝宝，慢慢养成了不懂拒绝，懦弱又包容的性格，养成了一直被欺负的习惯，当然，这也都被大众理解成了脾气好。再后来，随着青春期的到来，本身就处在一个敏感又自卑的年级，又在生活中、学校里，林樱习惯性的忍耐和乖巧，最终爆发了轻度抑郁症，不过那个时候哪知道什么抑郁症，再随着深入高中，林樱开始发胖、长痘，更加陷入自卑又自我怀疑的循环中，抑郁症得不到治疗，她只能自残发泄情绪，看着手臂上鲜血如注，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丝轻松，好在当时是住校，父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理所当然的，林樱也想到了自杀，可她知道自己担负的责任，父母养育她长大，她必须陪伴她们到老，不让他们伤心，可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如此痛苦而挣扎地活着来惩罚她。就是这个无比沉重的责任支撑她活着，那个时候的她，无比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同学，如果她也有，就能毫无顾虑的走，离开这个她讨厌甚至愤恨的世界，离开这些让人失望的生活。直到遇到莫玉，他给自己的生活带了光，莫玉告诉她，她是可以拒绝别人的，也可以在一段约会、一顿聚餐、甚至一段关系中发表意见的，莫玉从不嫌弃她的敏感，和自卑带来的情绪化，甚至教会她欣赏自己，爱自己，所以，林樱依赖着他，因为只有他在，林樱才能感受到活着，不只剩下愤恨和失望。

    回想完相识，林樱又开始回味方才的婚礼仪式，这一想，林樱惊奇地发现仪式和自己前段时间看的古装剧没有丝毫差别。莫玉一直没出现，林樱有些坐不住了，犹豫了下，还是扯下盖头，‘一个梦而已，除了怕醒，还怕什么’，眼睛重见光明，房内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林樱感觉此处房间有些诡异，红色罗帐十分喜庆，桌上摆放着瓜果，花生、瓜子，但那苹果的摆放样式...最下面三个，中间两个，最上面一个叠放起来，这样的摆放很熟悉，林樱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又看到旁边的蜡烛，两只红色蜡烛分别摆放在瓜果盘两处，这么结合起来一看，林樱突然想起来那苹果的摆放是什么了，那是祭拜的时候才那么摆放！快速起身走到桌边，想要打乱这样的布局，‘怎么这么不吉利，莫玉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摇了摇头，“我不应该梦到这些的”，这时一阵风刮来，烛芯摇曳，房间内忽明忽暗，印着满屋的红，荡出一丝诡异。林樱觉得这诡异有些害怕，准备走出房间去找莫玉，却在这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林樱站定，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走向自己，在离自己两步左右的位置，身影停下，终于看清那身影的样貌，并不如以往一样笔直挺拔地站着，但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林樱忽略了莫玉的异样，他亦一身红色新郎古装，第一次知道他穿正红竟如此好看，好看得移不开眼，霎时间这满屋的诡异都被忽略，只遗满眼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