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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焚天戮海

    走在通路中的感觉十分怪异,轻飘飘的带着失重感,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陷得很深,走半天也走不出多少距离。

    通路并不昏暗,不知光是从何处而来,虽不算强烈,但仍足以看清身侧的区域。

    起初众人都走在一处,彼此扶持,小心地前行着,在前方不远处还能隐隐看到蝮蛇一行以及其他先前进入的修士人影,但随后不久,不知是距离拉长还是别的缘由,那些人影都消失了,远方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像是笼着大雾。

    再后来,身边的修士也一个个消失,踪迹难寻,奇怪的是,人的视野始终并未受限,但无论往何处走去,都是雾蒙蒙一片,见不到人影,只有脚下的路还算清晰。

    李听风同苏飞泉原本走在一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某一刻李听风突然感觉身边的声音似乎变得飘渺起来,忙转头去看时,却见苏飞泉依旧保持着向前迈步的姿态,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处。

    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往苏飞泉先前所在的地方伸手探去,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再睁眼去瞧,也只能见到白雾迷蒙。

    “不像是障眼法……不,也许是幻境?但看刚才苏小姐消失的那一幕,似乎又有空间波动,这到底……”

    李听风毕竟只是一个刚刚下山的青年,又是第一次进入秘境之中,此刻不禁有些犯难。

    在仙游山上时,他从雪千琼收集到的一些古书中看过些许记载,同苏飞泉相遇后,对方也曾尽量详细地为他讲述曾经历的种种怪事,但眼下,这些东西全无用处。

    人道秘境多为传承之地,因而大都残留有旧日亡灵的复杂情绪,消逝之人的爱恨恩怨,百种纠葛,与天地灵气相生,催生出秘境的独特构造,演变为修士遇到的种种险关,其中古怪玄奇,难以尽察。并且,对于不同流派,不同出身,不同心性的修士,同一种险关所表现出的难易程度也并不相同,有人轻描淡写,有人身死道消。从古至今,有不少修士试图堪破秘境生成的种种规律,帮助门中弟子平安度险,寻得造化,然而,皆以失败告终。

    可以说,每一次进入秘境,都是一场豪赌,也许一夜成名,风头无两,也许尽皆陨落,无人知晓。

    漫漫长河中,人们逐渐学会区分秘境的体量,譬如天道秘境,大都是奇幻之地,大型秘境,修士一生寻觅,也未必能寻得一次进入其中的机会,而人道秘境中,元婴境界所留,便可称为中型秘境,金丹境界,则为小型秘境,秘境体量越小,其中风险也就越低,虽然偶有意外,但大体都是如此情况。

    金丹之下,筑基与炼气境界,却是无力引动天地灵气,留下传承的,这批修士往往是作为攻略小型秘境的中坚力量所存在,一旦陨落其中,半分名姓也难留下,至于元婴之上,则更像是某种久远的传说,在这人间,似乎修炼层次最高便是元婴境界,再之后的境界,虽有记载,但对于人间修士来说,便实在有些虚无缥缈,无迹可寻了。

    按陆九星所言,那九极真人元婴渡劫失败,死去之时,境界跌落,他的传承秘境应当只是金丹境界,而他的好友剑魔老祖,实力既然弱于他,大抵也是金丹层次,因而眼下这秘境,按常理而言,生还的可能应当很大才对。

    只是李听风心中总有一丝毫无来由的忧虑,又从苏飞泉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秘境确有古怪,如今再遇怪象,更不是滋味。

    他在原地顿了顿,徒劳地空想片刻,却不得章法,只好轻叹一声,从容迈步,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前行而去。

    这一走,不知日月,不知时辰,也不知路途,像是从衣角无意间找出了一根线头,随意撕扯开来,却是无边无际,难见穷尽,李听风却不焦躁,悠然漫步,心中并无一丝迷惘。

    终于,迷雾微微散去少许,他在前方看到光亮,天与地之间,一个人影独立。

    蝮蛇。

    李听风停下脚步,正欲出言,却又一怔,凝神再看,却见那蝮蛇身影闪烁不定,心中便有猜测,于是静立原地,并不作声。

    少顷,蝮蛇身影一动,便抽出一把剑来,走前几步,摆出剑势。

    一道苍老而又阴森的声音忽地传来,问道:“此人可杀否?”

    李听风皱了皱眉头,不知这声音是何意,斟酌之下,答道:“非亲非故,素有仇怨,可杀。”

    他声音落下,那蝮蛇身影便猛地冲杀过来,李听风正要试试虚实,便拔出短剑,信手一挥,两剑相撞,蝮蛇身影手中之剑拦腰而断,落在地上,而那人影也瞬间消散而去,竟是无一丝反抗之力。

    李听风看着那落在地上的两截断剑,冷声问道:“这是何意?”

    可方才那声音却销声匿迹,半晌,李听风见无人应答,只好继续前行。

    走不多远,又是一道人影,他放眼看去,这次出现的修士,看那服饰体型,似乎却是狂狮帮中的一号人物。

    “此人可杀否?”又是那阴森的声音。

    李听风并不迟疑,答道:“素不相识,并无情义,可杀。”

    回声落下,那身影同样冲杀而来,不消一合便化为烟尘,留下两截断剑。

    李听风再往前走。

    这一次,他遇到的身影却不是单独一人,而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这些修士身影姿态各异,形容僵硬,像是被封住了灵魂,只留下扭曲的血肉,他们有的被倒悬于高处,有的被深埋进土壤,有的双膝跪地,有的振臂高呼,有的被向四方撕扯,有的被团成一块,古古怪怪,分外可怖。

    “此为天下人,都可杀否?”阴森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听风冷眼看了一看,却是没有半个熟悉之人,于是闭眼收心,冷漠答道:“可杀。”

    那阴森声音却没有立时散去,像是忽然有了兴趣,追问道:“为何?”

    李听风回道:“我只知有心中人,并不知有天下人。”

    那声音再问:“天下人因你而死,你可有悔?”

    李听风猛然睁眼,正色道:“天下人因世故而死,因贫病而死,因纷乱而死,均是因天地而死,天地可曾有悔?”

    此言一出,那苍老阴森之声久久沉默,而后长笑不止。

    只听他分说道:“魔道之人,自该有此志气,只可惜你所走是情道意道,却并非老夫所学仇道恨道,却是无缘,倒是成全了我那故人。”

    说罢,那声音似是叹惋又似欣慰,如一阵风般去了,而眼前那诸多身影却是逐渐相融,生出一个全新的怪物来,这怪物顶天立地,手臂蜷曲,手掌却是巨大,双腿粗长,双脚却是残缺,它并无一个像样的身躯,像是一团模糊的肉球长出了四肢,肉球之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血肉头颅,表情狰狞,五官可怖,像是在嚎啕,又似在暴怒。

    那怪物摇摇晃晃往李听风的方向冲撞而来,它发声喊,便是千万人的苦恨狂啸,它挥挥手臂,便是千万年的血海仇深,如同天倾地覆般,镇压下来,等到它愈发靠近,便听见那无数血肉头颅放声而歌:“仇啊,如血海涂地,恨呐,如业火焚天,可曾有悔?可曾有悔?”

    李听风默默地看着这狂乱之景,即便那怪物的身躯已临面门,无数血肉头颅早已双目相对,他的眼神却依旧是寂然无物。

    于是刹那之间,那怪物身躯消散而去,化为一柄巨剑立在李听风身前。

    那巨剑一面为血色,一面却是灼黑之色,他将手贴上那巨剑,便得知了剑的名字。

    “焚天戮海。”

    他试着去拔这巨剑,此剑却是纹丝不动,正如那苍老声音所说,这剑是杀伐霸道,血海仇深之剑,并不合他性情。

    李听风也不留恋,时至此时,他方明白自己遇上的也许是一次机缘,听那苍老声音所言,这考验还未完结,前方隐隐约约处,已经又出现了身影,只是还有一件事,他想不通,这等机缘,似乎不该出现在此处。

    虽然在雾中走了许久,但李听风却敢断言,他定然还在那魔道通路之中,远未见到苏飞泉口中的荒古剑冢,眼前这道考验也绝不是那剑魔老祖传承。

    李听风摇摇头,将心中的一些疑问散去,快步上前几步,去瞧那下一道身影,却是博越。

    一道声音恰如方才突然传来:“可杀否?”

    问话内容倒是未变,只是此次,这声音换成了一道轻柔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