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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失态

    陈念这段时间的落寞和伤心全然落在老陈和夏女士的眼里。和上次失恋那种明晃晃来得快散的也快的难过不一样,这次更多的是不露声色的沮丧和难以释怀的隐忍。

    她把一切埋在心里,假装若无其事的吃饭睡觉;经常把自己忙的一回家倒床就睡,一睁眼便匆忙洗漱赶着出门。看上去风平浪静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也会笑,也会开心,也会和他们如往常一样逛街吃饭看电影或坐在沙发上喝几口茶;可整个人都似乎被笼罩在一层悲伤的罩子里,怎么也拽不出来。

    他们不止一次看到女儿对着论文发呆,迟迟打不下一个字;眼神在书桌上那个路飞手办上不肯挪开。做父母的看在眼里难免心疼,偶尔夏女士忍不住想上前说点什么总会被老陈一把拽住,轻轻摇摇头;是在说随她去。

    有的难关只能靠自己,外人说再多也无用。

    “要不然跟她说说,两个人先谈着。不行先去美国呆几个月也可以,到那边看看学校,两个人朝夕相处加深了解。大不了回来考试申请出去再读个学位,我们全力支持。趁着年轻,到处走走,闯闯看看。”

    夏女士见不得女儿这么暗自神伤,蒋律那小伙子确实不错,她很欢喜。

    “异国恋现实伐?她工作都有着落了又瞎折腾干嘛?那小子不能来上海嘛?耽误她几年再分手不更难过。”

    几个月下来,毫无长进依旧如霜打般的女儿着实让他生气。这个坎怎么就迈不过去呢?他气到变了主意,打消之前支持女儿出国的念头,甚至把一切罪责都归结在那个臭小子身上。

    夏女士啪一个巴掌拍到老陈肩膀,“拜托你盼点女儿好的可以吗?”

    “再过几个月就好啦,放宽心。时间是良药。”老陈故作轻松,扯开话题,冒出一句不知是骗人还是骗己的鸡汤。没点诚意就想直接拐他女儿走?没门!

    “这都多久了?上次和韩志分手也没这样。念念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这么难过过?”夏女士音量提高几分,是真急了。

    老陈不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该说的都说了,决定她来做。怎么,还真的当她三岁小孩?”拍拍屁股站起身泡茶,边喝边砸吧嘴。

    夏女士懒得再跟他掰扯,嘴里念叨着男人就是没心,天塌下来都要喝茶;利索地换身衣服出门去附近好吃街给陈念买回来一堆吃的。

    既然语言安慰不了,就靠美食吧。

    陈念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再过几个月就会好。可现实是,当她走在某个街头,碰到路上慵懒漫步的奶牛猫;又或者路过蒋律曾经住过的小区,他们一起去过的餐馆;都会想到那个人。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竟然有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多到密密麻麻的布满整座城池,多到她无处可逃。

    这个她从小长大再熟悉不过的城市现在竟生生空缺出一大块;随之空缺的还有她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她面无表情抱着双臂匆匆走过街道,街边的梧桐树叶从绿变黄渐渐掉落,在地上浅浅铺上一层,脚步声伴着落叶的脆响破裂声,浅浅深深落入耳里,砸到心里。

    一抬眼瞥到商场门口的巨型圣诞树和大门顶端经典的红绿圣诞装扮,猛地一愣;是冬天来了啊,离盛夏已经过去很久了。

    去年的圣诞依然历历在目。她还记得自己脸红心跳的跟着他后面学浮潜;也记得昏暗灯光下台上那个人深情款款地唱着歌,眼神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身上。

    也有实在忍不住的情况,她会发一个仅蒋律可见的朋友圈,单单分享一张图片或一首歌;对方总是轻轻地点个赞。那颗小爱心不知不觉竟成了孤单岁月里最能抚慰她的东西。

    在平安夜那天,收到蒋律的一条信息。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笔记本上是他手写的真爱至上里面那段经典表白的台词。

    哪怕这部电影刷过无数次,陈念在看到那句“Withouthopeoragenda,justbecauseit’sChristmas(andatChristmasyoutellthetruth),tome,youareperfect.”时还是瞬间破防。

    她很想像剧中被表白的女主那样大方追上去给一个吻,再说一句我们在一起吧。思考半天,也只能回个“Tome,youareperfecttoo.”

    圣诞节,我们要说实话。

    这就够了。

    渐渐地她不再和朋友家人提及蒋律,提的越多越难忘记;还把那个路飞仔细包好放在书柜里。只是她还没有坦然和蒋律联系的勇气;怕自己功亏一篑,也怕对方已然放下往前走。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要往前走的,没什么人会在原地等你。

    日子好像慢慢也变得没有之前那么难熬。

    她还是忙,工作的事情敲定之后就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毕业论文上;她如特意为难自己般挑选了最难的论题,难到甚至连网上可供参考的论文都寥寥无几。

    大部分时候都需要手动把参考语料添加到自建语料库以备检索,单这一项准备工作就无比耗费时间和精力。她沉浸在逐字逐句敲打的专注中,无暇思考其他。

    剩下来的时间她会把原著和翻译副本翻过来覆过去的研读,琢磨不同水平译者在翻译被动语态时的翻译共性。她总有办法让大脑保持高速的转动,比如认真思考论文架构和理论分析。

    等论文忙完,她不敢歇,马不停蹄寻找下一个努力的方向。

    她甚至突发奇想破天荒报名了周末那种厨艺班,三五个学员一组,老师手把手教学;回到家再美其名曰练练手瞎忙活一场,忙的有滋有味。或者去书城参加读书会,和陌生人坐在角落,互相分享着书里最精彩的部分;忙的丰富多彩。

    只是被她埋在心底的人就这么扎了根,以至于她遇到每个异性都会本能的排斥接触;又或是在简单几次接触之后得出“还是蒋律好”这样的结论。每当这样的念头冒起,她都觉得自己怪可笑的。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蒋律成为她心里不可替代的部分。

    “好男人多着呢,日子还长。”林依贴心地递来一杯桂花拿铁,桂花的甜香和咖啡的苦交缠融合;给这个冬天平添一丝温暖。

    自从和Neo在一起后,她爱上了各式拿铁,还畅想以后家里一定要摆放一台lamarzocco,每天早上起床就亲手给Neo做一杯地道的香草拿铁。

    陈念轻轻抿了一口,没额外加糖的咖啡入口苦涩,回味之后留有桂花余香。

    “拿铁不需要这么好的咖啡机吧?”

    “这叫腔调懂伐。”

    陈念摇头表示不懂,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别处。没说的是,她相信好男人是很多,但她连认识别人的欲望都没有。

    毕业那天,她在聚餐晚宴上喝的酩酊大醉。等林依赶来接她时,只看到一个蹲在店门口嚎啕大哭不肯回家的陈念。几个留下来照看的同学站在一旁抓耳挠腮束手无策,见到林依宛如看到救星般忙把陈念托付出去,便急着赶下一场去了。

    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陈念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失态地痛哭流涕过。眼前这幕让她有点无从招架,怔怔走上前,轻轻拍拍她埋在手臂里的头,“跟我回家了,陈念。”

    对方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带着红晕,眼神几分清醒夹杂着几分醉意。在她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身,抹了一把泪,一把将她紧紧地抱住。

    “林依,你来啦,真好。”

    “林依,一年过去了,我真的好想他哦。”

    “你说我怎么办呢,我已经够努力了,怎么就是忘不掉呢。”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有没有时光机啊,把时间调快点吧。”

    话音断断续续,到最后哽咽着完全说不出话来。林依只能紧紧抱着她,不断地顺着她的背轻抚安慰;她不知可以说什么,索性静静地陪着,眼睛莫名发酸,恶狠狠地小声骂一句去他妈的爱情。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霓虹灯牌下的两个姑娘抱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顾不上为她们侧目。过了许久,陈念渐渐平静下来,林依哄着她上了车。

    哭累的陈念在车上渐渐睡去。听着她呼吸声慢慢加重,林依没有急着启动,拿出手机心里盘算着什么;她扭过头瞥一眼脸上挂满泪痕的陈念,睡梦中的她依旧蹙着眉,似乎随时能再哭出来。西海岸时间才早上六点,等不了了,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话筒传来的声音有着刚刚苏醒的懵懂,却在喂一声后紧接问了一句“陈念怎么了?”

    “她喝的大醉,我赶到的时候正一个人蹲在马路边哭。”

    对方没有说话,林依这会心情也不好,语气略重的补了句“我们家陈念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我知道,费心了。”

    “别,她是我姐妹,照顾她应该的。”

    寥寥几句挂了电话,林依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念,摇摇头叹了口气。

    第二天醒来的陈念头痛欲裂,对上的是老陈和夏女士责备的眼神,恍惚几分钟之后才回想起前一晚的星点片段。

    “长本事了啊,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的大醉。”老陈先开口,声音甚至有点抖。

    昨晚她被林依半架着回来,又哭又笑的,活脱脱一个疯子。

    “囡囡啊,你听妈妈讲,真喜欢就去找他,妈妈支持你的。”夏女士难得说软话,她是真心疼。

    “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老陈一个厉声传来,他的女儿居然被一个男人折磨成这样,真的是太让他生气了!

    陈念发着呆,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