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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敢

    日上三竿秋露才醒来,她看见身上裹着的月白长袍,长袍上面还盖着被子。回忆起了昨晚的经历,感慨颇多。

    秋露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自幼在越灵山习武,她认为自己若是想推开一个人,应该没那么难。可她没有……甚至还暗暗想着,只能是他。

    若说上次只是因为她认为该做,那这次便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他。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把头埋进了长袍里。越想越羞,又抑制不住的喜悦。

    碧芸本在角落里守着,听到声音便走到了床前,见秋露躲在袍子里低声笑着,她也笑了。秋露笑够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看到有人正在看她。

    她“啊——”了一声,见是碧芸,嗔怪道:“碧芸,你吓死我了。”

    碧芸掩面而笑,“姑娘,既然醒了,我伺候你洗漱吧。早饭都没吃就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秋露单手拄着床想要起身,却感觉腰间有些酸痛……她冲碧芸尴尬地干笑两声,“哈哈,碧芸拉我一把。”

    碧芸带着笑意把她拉了起来,待她洗漱完,去厨房端来了午饭和姜糖水。碧芸在一旁站着,她狼吞虎咽地吃,昨晚的晚饭,今天的早饭午饭,这是三顿合为一顿,她是真的饿了。

    她吃了一半,抬头问碧芸:“你们庄主呢?有没有吃过饭。”

    碧芸说:“庄主早就醒了,在后院舞剑呢。”

    秋露不由得感叹,“啧,佩服,属实佩服。”说完便低头干饭,不再言语。

    秋露吃完饭后,碧芸把碗筷盘子送到厨房去。回来时,发现庄主正在秋露房间里挨着姑娘坐,她想起来今早庄主身边的赵安来问过姑娘有没有醒,想必是庄主也急着见姑娘。

    赵安在门口守着,她与赵安点头问好。走进屋里给二位斟茶,听到庄主说:“我只有一个堂姐,我去和她说,她肯定愿意当我们的证婚人。我知你老家是抚铸的,你亲人需要接到日泽山庄吗?我可以派赵安去接。”

    秋露蹙眉打断:“停停停,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青山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顿住了,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不喜欢我吗?”

    秋露拿起茶抿了抿,缓缓开口:“喜欢啊,喜欢就一定要嫁?”

    青山夜低着头,声音沉闷,薄唇微启:“可我想娶你。”

    秋露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再说吧,再说吧。我再想想。”

    他低垂着头:“好。”

    秋露不知,这天的下午,日泽山庄十里之外的一处地牢里,有两个歹徒被凌迟致死。后来萧若昭就此事问过青山夜,为何如此残忍,他只淡淡地说了句,“心情不太好。”

    房间里,碧芸待青山夜走远后,欲言又止地看着秋露。秋露喝了口茶,对碧芸笑了笑:“说就行。”

    碧芸眨着眼睛问:“姑娘,您既然也心悦于我们庄主,为何不愿成一段佳缘呢?”她其实更多的是怕秋露错过庄主这段姻缘,总认为若是错过,太可惜了些。

    秋露起身,来到门前坐在台阶上,碧芸也跟了过去。看着门外高远的天空上,飘动着的白云,她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曾想过,要与怎样的人过怎样的一生。我出身低微,甚至说我本就不配提出身。不过是靠着一副好皮囊得以在这繁华的都城有一处暂时容身之所,又因此得以见识了这各种各样的贵公子哥。无人真心待我,如我不敢真心待人。且我知道,感情是乱世中最靠不住又容易出乱子的东西。”

    碧芸小声地问:“可…你喜欢他,不会……不甘心吗?”

    秋露沉默了,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似颤抖了一下,良久才开口:“他初次见我时,我便感受到了待我与旁人不同。我也并非执拗于门第而自惭形愧之人,只是我确实有些不敢。”

    碧芸不知秋露姑娘经历过什么,但她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躲在被子里偷笑却在庄主求亲时回绝。她不敢,只要她越爱庄主,清醒时便会越抵触他。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像只怕受伤的刺猬,将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保护起来。

    碧芸心想,只怕庄主继续逼她,她会为了扼杀自己的心而有一些作践自己的行为。她跟秋露说有事去厨房一趟,借机去了庄主那里。庄主不在,她便一直等着,焦急地等呀等。直到夕阳西下,青山夜才回来,身上有淡淡地血腥味,一脸阴翳,目光黯淡。

    碧芸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将她听到的,以及想到的都告诉了青山夜。

    因为秋露事后不认人,青山夜本来很是懊恼气愤,但听到这些,他明白为什么秋露会这样了。他知道她的经历,只要是日泽山庄的庄主想知道的,便没有什么了解不到的,只是没想到原来她被影响的这么深。

    他不生气了,对碧芸说:“碧芸,你帮了我大忙。想要什么可以跟赵安说,能满足的我都会满足你。你现在去跟秋露说,今晚我邀她去云水阁。”

    碧芸长舒一口气,躬身退下了。

    云水阁是日泽山庄的藏书阁,共有五层高,一层会客厅和厨房,二三层藏书,四五层是住房。

    秋露到云水阁时,赵安正在门口等她。她随赵安上了五楼,经过一条走廊并转了个弯便到了青山夜的房间。随后赵安便退下了,秋露听着赵安的脚步声,直到听不见了,她才叩门。

    青山夜穿着宽大的白衫和黑色布靴来给她开门,如墨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柔软且带着温和的光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少了些少年意气,添了份慵懒魅惑。一直以来,他在她眼里,不是月白长袍一丝不苟,就是衣服消失一丝不挂。秋露心想,惭愧惭愧……

    而今日让她想起了初次见面时,那个衣装整洁青丝高束,露着可爱的小虎牙喊她“姐姐”的男孩子。经历了两次……经历了一些事吧,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可直视了。

    她“咳咳”两声,想遮掩自己的不安和羞燥,努力保持镇定不能被他魅惑。

    青山夜在想,她是感冒了吗?那晚温泉池送她回房间的路上包裹的挺严实啊,抱的也紧紧的,是不是碧芸没给她煮姜糖水。要不要问一问?算了,不能打破这个氛围,先做完要做的。

    青山夜慢慢脱下了衣服,秋露不明所以,但是也不吃惊,见过又不止一次了。她先是看到了他胳膊上的红印,青山夜发现她在看他的胳膊,便挥了挥胳膊说:“嗯,这个是你抓的。”

    秋露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但随着青山夜的转身,她又看到了他身后的疤痕。虽已愈合但还是很长一道,像只蜈蚣一样,而这周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疤痕。

    青山夜半开玩笑地说:“你胳膊短,且两次都很紧张地抓我胳膊,便没有摸到过我后背脊梁处的疤痕。”

    秋露却没有笑也没有怪他,指尖颤抖着去碰他的疤,带着哭腔问他:“还疼吗?”

    “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会疼,别难过了。”青山夜像哄小孩一样哄她,“你是最好看的小娇娇,可不能哭鼻子。”

    秋露却还是哭了出来,随后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就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再受伤了。良久,她才敢问:“怎么弄的?”

    “我十三岁第一次经商时,想包下一片林场。单靠我两年省吃俭用给人打杂,不够人工和成本。我思量了一晚,第二日把母亲给我的唯一遗物,一支雕凤的金钗给当了。我想着,只要能挣回来钱我就能把它赎回来。”

    “但第一次与人做生意,他们欺我年少无倚,诓骗我的木材。我气不过,把那人提刀砍了,他命大没死。而这背后最大的那道疤痕,是他儿子为了给他报仇派江湖中人刺杀我时,打斗留下的。”

    “从那以后,大多欺辱我的,都是这般下场。后来我不再明着插手这些事,但也有不少人能猜到我头上。有来有往嘛,有人死伤就有人寻仇。”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似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背后的秋露心疼不已,抱他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