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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钟澜返回校门时,门口早可罗雀。

    敲了敲铁门,保卫老师打开了角门。经过盘问,核实,确认为本校住校考生。

    老师叮嘱他,只能去往宿舍、厕所,画白线的考场区是万不能进入的。

    钟澜说:“老师,我明白。”便向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另一个和他同住的考生还没有回来。

    宿舍东西两面是两排大通铺,每排住八个人。

    够不够,二尺半。

    要想伸胳膊,翻身,曲腿,那就是奢望。

    所以大伙规定,要睡,同时睡;要起,一齐起;否则就挤不进去了。

    中间是过道,两个人并行,还不至于碰撞。

    尿桶就放在过道的最北端。

    都是壮小伙,火力大,尿桶中散发出的尿骚味特别浓。

    冬春季节,过道中间位置还要架火炉。

    烧的炭,每周到学校炭房领一次。都是按份领,并不多给。

    风不顺的时候,就不能点着火炉,担心煤气中毒。

    不过也并不冷,十六个人,就是十六个小火炉。

    由于人多,室内空气并不新鲜,汗腥味,脚臭味、饭味、屁味、尿骚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夜里,还有各种噪音,磨牙声、梦呓声、挪动身体使床板发出的嘎吱声、屁声,此起彼伏。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住上两、三天,这声音似乎就听不到了。

    对于住学校寝室的学生而言,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天了。

    晚上热得睡不着,室内空气更不新鲜了。

    为了有个前程,大家用这些来磨砺自己的意志。

    因为高考,其他年级的人放假回家。

    有条件的住校考生,父母接到旅店去住了。寝室里只留下他和一个室友。

    这让钟澜体会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惬意。

    他躺在通铺上,安抚自己:“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吧!下午好有更多精力去考数学。”

    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也可能是上午考得自我感觉良好,钟澜真睡着了。

    连室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腕上的电子表突然响了起来,那是设好的闹铃在响。

    已是下午一点半,离考试还有一个半小时,除去路上和提前入场的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可以利用。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那怕早已烂熟于心,考前仍要再温习一遍。

    迅速扫视起了代数、三角、平面、立体的公式、法则、定理。

    下午两点多,他扫视完了所有内容,开始整理笔、尺、圆规、准考证等物品。

    整理完毕,推醒了室友。

    提桶到水房去打水,他要洗洗头脸,好让自己头脑更清醒。

    清洗完,等头发稍干了点,就向考场走去。

    选择题和计算题,很快就做完了。

    第一道论证题经过一番周折,算是完成了!

    面对第二道论证题,他的思路陷入了停滞。

    思考了五、六分钟、否决了三种方法后,钟澜感觉头顿时大了起来,心脏疯狂地扇个不停。

    他明显感觉出血液一下子涌入了大脑,在血流的冲击下,大脑尽乎一片空白。所有思路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逝,冷汗布满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他想:“这下子完了!三年的辛苦,经此一役,全部报废。

    哥哥每月给的三十元钱全部浪费了。”

    那是一个下着濛濛细雨的周日的下午,他要乘班车赶回学校去上夜自习。母亲坚持要送他一程。

    由于母亲腿脚不灵便,他婉拒了母亲,母亲却非送不可。

    母子俩撑着家中唯一的一把伞,深一脚,浅一脚,在雨中,在泥泞的乡间土路上蹒跚而行。

    好不容易到了班车乘降点,班车还没有来。

    钟澜要母亲打了伞回去,可母亲非要等班车来了才肯回。

    班车终于来了,母亲非要他把伞带上。

    几经僵持,他拗不过母亲,只好带了伞,上了班车。

    班车已经开出了很远,母亲还在濛濛细雨中向着班车离去的方何凝望。

    晶莹的泪花布满了他的面颊……

    在胡思乱想中又度过了几分钟,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钟澜,紧张有用吗?深呼吸!深呼吸!只有平心静气,才思方可涌现。”

    钟澜微微闭上了双眼,调整呼吸的节奏。

    慢慢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节律,头脑也清醒了不少,那些公式、定理、法则又在头脑中重新闪现出来。

    看着卷上的题目,新的解题思路浮现了,他马上把它写到草稿纸上。

    几经波折,第二道题总算做出来了。

    是啊!对于选拔考试来说,数学、物理试卷从没有容易过。

    考试结束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最后两道题,钟澜只完成了一、二步,就没有时间动笔了。

    他便从选择题开始检查。检查完一遍,修改过三、四处后,收卷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走出教室时,他想:“没关系,只要尽力了,一切无怨无悔。”

    他迈着颇显沉重的步子,朝宿舍走去。

    他要先休息一会儿,哪怕是片刻的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