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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俏皮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边向后方走去,克林一边对自己解除暗示。

    走到空缺的工位前,克林调整了一下凳子坐下。

    凯特就在身后坐着。

    脏衣的量是固定的,没有达标之前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如果衣服堆得太多,就会被监管看出来。

    为了不被打回洗衣区,克林赶紧忙活了起来。

    “在这监狱里,我每年都要见不少跟你一样的人,装疯卖傻的人。”

    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轻飘飘的,带着些许的西弗小城口音。

    “是吗。”克林回道。

    “有为了减少刑期的,有为了宣泄情绪的,还有为了帮别人顶罪的…呵…你敢信。”凯特笑了笑,说道:“可这么多年看下来,他们都不如你像正版货。”

    “谢谢。”克林道。

    “或许只有你吧,这种疯子系的结只有你这种疯子才能解开,这是老格斯的原话。”

    “老混蛋一个。”克林做出评价。

    “真过分啊。”凯特说道:“他可是很看好你呢。”

    “他是最早进来的人里的一个,也是活到现在的人里最后的一个。按理来说,他是明德堡监狱所有囚犯的前辈。”

    见克林不说话,凯特继续道:“你赌赢了,到此为止你全对,或者说全蒙对,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你把那些赌债都一笔购销。”

    “如果想要鄙视我,那就随你,反正老格斯已经嘲笑了我一次。”

    “他有什么资格?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克林终于说话了,语气很是不客气。

    “什么…什么舞步摆步的?”凯特问道。

    “没什么。”克林的动作力度大了几分:“说说理由?”

    “理由这种东西姑且算不上,找个借口吧。”凯特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看上了我什么?但别说去拼一把,就是现在把我这脖子上的东西打开,把钥匙递到我手里,所有人背过身去,我也是没办法走到门前,开锁离开的。”

    凯特盯着手中的衣服上的尺码,良久说道:“十几年啊,就像第二次活着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觉得这衣服还挺合身的,我考虑不了别的事了,我是弗德人,这座监狱让我无数次厌恶我的这一身份,但它就像骨子里流淌的能量一样,天生的祝福也好天生的诅咒也好,这么弄都弄不掉的,即使我能忘掉,在那工社里,家里,也没有我能穿的衣服了。”

    “东西我带来了,你收下吧。”凯特挪开视线,忽地说道:“你的室友正在偷瞄呢。”

    “我故意的。”

    “真幸运啊。”

    “也有可能是不幸。”

    “不幸吗。”凯特直了直久坐的腰板:“那就祝你好运。”

    于是,这场暗中的交易就结束了,剩下的,只有拣衣区里抱怨骂娘的声音以及隔壁隆隆的机械声。

    当傍晚时分,结束一天的劳作,克林拖着身子回到牢房时,他发现沃尔正坐在床边,两只手搭在双膝上,一动也不动。

    克林走到他床头的栏杆处,站定。

    他能做的都做了,他现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当一个疯子做完了他想要做的一切后,他就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静静的呆在那,看着像是在等待。他给哈瓦见识过了他的决心,刚才又展示了他的能力,现在,他需要听到后者的回答。

    良久,哈瓦开口了。

    克林舒了口气。

    “我是德斯卡纳人,来自一个边陲的小镇。”哈瓦躺下上半身,头枕到他从来一丝不苟的被子上“多玛哈瑞,小镇的名字。那里盛产一种卡奥尔葡萄酒,口感较其他品类要浓稠一些,颜色深黑。”

    “黑酒。”

    “是的,有这个叫法,部分地区。”

    克林接过他疑惑的目光,说道:“我的父亲也是,德斯卡纳人。”

    哈瓦点点头说:“总之我们一家就是干这个的,我很喜欢那种高度烧酒的味道,每一次蒸馏,我都想把鼻尖蹭到原液上去闻。我的梦想就是接手我爸的活。”

    “挺好的。”

    “但是后来,天塌下来了,弗德和德斯卡纳的冲突,毁了这一切。”哈瓦像是讲故事一样平静的说道:“作为边陲的多玛哈瑞像是被放在火上烤,酒厂被抄了,我的父亲卫国牺牲了,他老迈力气小,是我的下级,一个负责运输的大头兵。”

    说到这里,平静的哈瓦突然苦涩地笑了笑。

    “竟然死在我前面。”

    “行…”克林点头,神经病似地搭腔。

    “然后,多玛哈瑞沦陷了,我们被编入弗德军。”

    “死战确实不符合德斯卡纳人的性格。”克林又一次点头。

    “再后来,我成了逃兵,被诬告成政治犯。”

    “逃兵就是死罪,还告你什么?”克林说道:“因为逃兵不涉及家人?”

    哈瓦点了点头。

    “你得罪了谁?”

    “我不知道。”哈瓦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是不会利用你的,在我这它不是把柄,只是信息。”

    “我不知道。”哈瓦再次摇了摇头。

    “行吧。”克林不耐烦地说道:“所以你越狱就只是为了偷偷跑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开个酒厂?”

    “那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现在只想让我的家人平安。”

    “你的母亲在哪儿?”

    “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妹妹。”哈瓦说道:“我在充兵时,她刚满七岁。”

    “那她俩在哪儿?”

    “我不知道。”

    “行吧,就这么说定了。”克林最后点了点头道。

    “我想试试。”哈瓦沉默一会,说道。

    “确实该试试。”克林离开了栏杆,他一边利索地爬上床位一边问道:“你妹妹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哈瓦摇了摇头。

    “看吧,你什么也不知道。”克林把手从上铺伸下来,用手敲了两下床边的铁皮。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为什么被污告也好,你父亲为什么死在你前头也好,你妹妹的梦想是什么也好。没有人问你,就不去了解。这不是犯二嘛。”

    哈瓦没有回话,虽然他很想问饭二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必了。

    他想起了父亲总是挂在嘴边的脏话。

    “他妈的,即使落在煎锅里了也要说俏皮话,这就是该死的德斯卡纳人。”

    无论是酒厂被毁,炼金炸弹在头顶飞过,还是小拇指被急救物资的卡扣压掉。

    他的父亲脸上永远只有一个笑脸。

    讥讽也好,叹息也罢。重要的是嘴角要上扬,眼睛要弯成月亮。

    现在这个表情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妈的。”哈瓦认命般的笑了笑。

    他也是一个该死的德斯卡纳人啊。

    几天后,在明德堡监狱的另一边,主行政楼的小小平地上,正在进行一场平常的仪式。

    平地的中央,一根十余米长的铁杆横在上空,它的两端用一个沙漏一样的装置架起。

    这是一个宏伟的建筑,当人们看到一个如此巨大且不按常理出牌的东西时,这个形容词就从他们的心底浮现出来,脑海里的艺术细胞开始增长,并开始为之组织语言。

    但是这只是一个处刑架。

    尽管它底座上的纹路看起来庄严而又优雅,尽管横贯在其中的这根铁杆是如此的气势非凡。

    但这又不仅仅是一座处刑架,这还是一座象征着弗德大地上最高司法权力的国家机器。

    现在,当破晓的阳光刚刚爬上高楼的楼边,晨光像审判的剑锋一般指向铁杆的正中时。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愣着干什么,看漏表上的指针都沉底了,快他妈放啊!”

    说话的是一脸不耐烦的德迈斯大监狱长。

    他身穿一件烫有明德堡鎏金标志的毛皮边夹克,一边踱步,一边摩挲着手中的怀表。

    坐在他身边的是面色沉重的沃尔医生,他的手指正紧紧摁住他钢笔的笔帽。

    他们正在观察室里,确保处刑流程的顺利进行。

    喇叭里又时不时的传出监狱长的喊话。

    “点火装置对齐,我说第二遍了……真的,从来没有准过。”

    随着催促的声音。

    装置上的情形发生了变化。

    铁杆下方出现了几个铁桶。

    几个用黑色布条捆成粽子的像蛹一般的东西被狱卒们用绳索挂上铁杆,

    然后所有人都离开了这座巨大的装置。

    含混不清的叫骂声从右侧的一个蛹里面传出。

    观察室里的德迈斯皱了皱眉头,向身边的检察官问道:“这东西的信息。”

    “77号,原俾尔斯事务所……时间正确。”

    “谁负责的装束整理。”

    “我负责的。”

    德迈斯瞥了一眼身旁德检察官,又看向前面的显示窗,说道:“你倒也不用这么急着揽责,下手是下手,你是你。”

    “明白的。”

    “主要是这个口腔里的碳布条塞得不充分,一个叫声比较容易影响行刑程序,再一个燃烧也容易不充分……”

    然而没等他说完,外边的铁架上就发生了异样。

    底座上的沙漏突然倒转了过来。

    铁杆下方的空气像热浪一般扭曲。

    几个黑色的蛹开始燃烧起来,从观察室的显示窗看来,就像一排烤的炭黑的烤鸭突然起死回生,变得金灿灿油澄澄起来。

    沃尔看着几个黄色的蛹慢慢的变成暗淡下去,甚至变成比原来更为纯正的焦黑色。

    然后从挂不住焦炭物的铁钩上脱落下去,掉在下方的铁笼中。

    沃尔闭上眼,侧过头去。

    手里的钢笔在电阻的作用下有些微微的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