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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县太爷又高又硬

    没空理会张捕头的担忧,祝鸿远和伍和裕将富商的尸体翻过来,查看伤痕。

    尸体的双手、双脚都向前伸,保持着挣扎的姿势。双手摊开,指甲缝里有着不少泥沙。

    他的双眼微微睁开,看得到失神的眸子和眼白,眼角亦是褐色泥沙,水迹未干。而肚子微微涨起,两个脚底板被水泡得发白,已经出现皱纹。

    “此人确实为落水溺死。”

    伍和裕得出结论,反而皱起了眉,疑惑的看着富商的双腿。

    这双腿保养的不错,看得出平日养尊处优,白净肥硕,但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两个脚尖横向完全平行,这是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势。

    祝鸿远也发现了双腿的异常,尝试着自己将两个脚尖并拢,却怎么也无法平行,反而让自己关节生疼。

    他猜测道:“是死后在河水中,被礁石撞了的吧。”

    伍和裕点点头,不置可否,他感觉不像,但似乎没有其他可能。

    “如果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或许就能知道原因,至少不用全靠推测。”

    祝鸿远深以为然:“可惜没有指纹库和基因库,否则一对比就知道是谁了。”

    这个时代破案,运气成分超过侦察能力,条件太过简陋,往往很多案件都不了了之,冤假错案更是时有发生。

    “指纹库?基因库?那是什么东西。”

    祝鸿远一拍脑袋,怎么把现代社会的东西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赶紧打哈哈:“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全都收集起来,出现问题直接对比指纹,就知道身份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伍和裕对技术性问题总是很感兴趣,“那基因库又是啥。”

    “额。。。。”祝鸿远飞快的组织语言,要怎么说才能不让自己被认为是疯子,还能把问题讲清楚。

    “孩子像父母,就是因为他们是一脉相承,基因就是指他们的血脉。如果能收集到很多人的血脉,死后如指纹一样对比,也能找出死者的身份,我把它称为基因库”

    伍和裕听得若有所思。

    “你们两个还聊上了,赶快验尸,我还等着给县令老爷汇报。”张捕头等得不耐烦。

    两个人说了一阵,伍和裕放在一旁的路引已经风干,上面的内容清晰起来。

    伍和裕拿了起来,念道:“龚志专,蜀郡华阳人士,承乾十三年生人,药材商贩,从蜀郡至京城贩药,与德济堂、圣心医馆等均有生意往来。”

    说罢惊奇的看着祝鸿远:“还真是商贾,蜀郡来的药贩子。”

    不对!

    如果是从蜀郡而来,肯定也是往蜀郡回去,路引上并没有写其他地方,但李家湾并不在回蜀郡的路上。

    果然那里是第二现场,尸体是从上游飘下去。

    祝鸿远没有把这个判断说出来,以免张捕头激动。

    但会是在哪里溺死的呢?李家湾上游有很多渡口,都可以过河,这还不算渔民自家的小船。

    张捕头听见了死者的身份,忙道:“死者与圣心医馆有联系,和裕你可以向医馆问一句,或许还有线索。”

    伍和裕点点头,那是明天往后的事情。

    将尸体放端正,伍和裕低头,对尸体轻声说道:“对不住了,破案为先,如有得罪,请见谅。”

    对尸体尊重,是仵作最基本的要求,死者为大,有敬畏才有真相。

    说完,伍和裕捏住尸体的下巴,用力将嘴巴打开,检查死前的气息是否畅通,喉咙是否有异物,有没有中毒等。

    尸体虽然不能说话,却依然可以透露很多信息,这也是仵作这一职业存在的原因。

    “此人喉咙肿胀,鼻腔堵塞,看起来像是羊癫疯所致。”伍和裕看向祝鸿远,“如果真是这样,张捕头的推测应该是真的,突发羊癫疯,导致落水而亡。”

    “我就说吧,仵作就好好验尸,钻研尸体才是王道,而不是狗拿耗子。”张捕头逮到机会,话里话外嘲讽祝鸿远。

    他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不用背负积压命案的责任了。

    有问题!

    祝鸿远对羊癫疯颇为了解,羊癫疯就是癫痫,他卖过治疗癫痫的所谓“特效药”。

    并没有什么的药物能够治疗癫痫,卖的其实就是安慰剂,但他也因此知道,癫痫发作通常也就几十秒到一两分钟,并不会致命。

    就算因为癫痫落水,一分钟之后,也能爬起来,怎么会淹死。

    祝鸿远心知不对,但目前没有证据,他知道的信息没办法给张捕头解释,便没有理会张捕头。

    一定是有人把死者推下水。

    三人正说话,义庄外突然人声四起,乌泱泱进来了一群人,赫然是县令邱茂勋带着衙役们,赶来了解情况。

    案件的第一责任人是县令,他对此事极为上心,听见消息便第一时间赶过来。前几日的曾刚落水案件还没有结果,新的命案又来了,如果让对头参上一本,够让他喝上一壶。

    “怎么样,尸体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结果。”

    邱茂勋进来便问,一脸焦急。

    张捕头连忙回答:“尸检结果已经出来,确认是意外溺水而亡,大人不用担心。”

    “好!”邱县令大松一口气,“那就可以结案咯?”

    “还没有找到死亡现场。”张捕头声音听起来有点发虚。

    “这是小事情,不用在意。”邱县令一听只是死亡现场没找到,顿时挥挥手:“今天就结案,失足落水而死。”

    反正是落水死的,在哪里落水有什么区别,无所谓的事请。

    快速的把案子结了,县太爷高兴,张捕头没了负担,仵作们也乐得清闲,皆大欢喜。

    张捕头刚要应和,祝鸿远大声道:“老爷且慢,此案还有不少疑点,我认为还需要核查。”

    祝鸿远一直没有说话,听见邱县令要结案,忍不住出声阻止。

    他刚从天牢里放出来,他知道被冤枉的感觉,刻骨铭心。

    当初被抓进去就是因为邱县令和张捕头的息事宁人,为了瞒报案情,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这其中,天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被牵连,又有多少真凶逍遥法外,法治社会长大的他,不能接受如此草菅人命。

    凶手此时可能正在对另一个人动手,结案后,不知何时才能抓住真凶。

    邱县令的脸绿了。

    张捕头的脸色白了。

    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给自己唱对台戏的仵作,他们后悔把他放了出来。

    伍和裕赶忙打圆场:“老爷,张捕头,鸿远刚放出来,在牢里吃了些苦头,精神不太正常,你们不要见怪,他是胡言乱语。”

    他的话一点作用也没有,俩人的怒气越积越浓。

    张捕头冲祝鸿远吼道:“不懂判案,你瞎说什么?上头责怪下来,你承担得起?”

    邱县令也是气得不轻,喘着粗气:“看来你胸有大志,待在这里属实屈才,义庄这个小庙容不下你,你就另谋高就吧。”

    “如若我能找到真凶呢?”

    祝鸿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反而把众人镇住了,看着他面面相觑。

    “口出狂言,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张捕头几乎要跳起来。

    祝鸿远在他顶头上司面前这样说,就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捕头什么都没查出来,如果被仵作找到真凶,以后脸往哪搁。

    若不是邱县令在这里,他冲上去就要动手。

    祝鸿远心中也没底,他虽有推论,但并没有实际证据。

    之所以要出这个头,除了无法对冤案无动于衷外,他还想趁机在众人面前露一手,希望以后有机会能换行,仵作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几天,他仔细想过以后的出路,如果一直在仵作的岗位上,要翻身,难如登天,要向上爬,必须换条赛道。

    况且,他确实对冰冷的尸体没有兴趣,在义庄只感觉度日如年。

    邱县令沉吟半晌,想起了祝鸿远在公堂之上的表现,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将目光看向张捕头,祝鸿远问道:“敢问张捕头,从京城回蜀郡,有几条路线。”

    “三条,可以直接从南门走水路,直接到蜀郡,也可以从北门走官道转向下,或者出东门翻山而行。”

    “你认为死者是走的那条路线?”

    “这还用说,淹死的肯定走的是水路。”

    “真的吗?”

    张捕头突然不说话了,皱起眉头,睁大了眼。

    身后的衙役以为张捕头动怒了,不愿理会祝鸿远,插嘴道:“不然会是怎样?”

    “可是走水路的话,上船的渡口只有南边的金河口,而它在李家湾的下游。死者怎么会在下游上了船,尸体出现在上游?蜀郡可是在下游方向。”

    众人沉默了。

    有人问道:“会不会是上了船发现东西少买了,往上游走,补充物资?”

    祝鸿远咧嘴笑了:“那物资去哪了?”

    众人面面相觑。

    “药品和货物的去向,这是第二个疑点。”祝鸿远用手比划着,“尸体已经找到了半天,但是货物和船一直没有消息,死者羊癫疯落水,总不能把船也弄翻了吧。”

    “所以呢,你认为是哪条线路。”张捕头的声音不知不觉小声了,轻柔了,斯文了。

    看来自己的推论已经让众人接受,祝鸿远心中大定,这下就算最后没有抓到真凶,自己也不至于真的失业。

    有口饭吃,还是很不容易滴。

    “排除水路之后,就剩下两条陆路。”说到这里,祝鸿远问伍和裕:“你判断死亡时间是多久?”

    “大概在昨天凌晨。”

    “和我所料一样。”祝鸿远点头,随即眼睛盯着张捕头,不停的挑着眉毛。

    他只是想露一手,顺便打击张捕头出口气,但他并不想多一个仇家对头,是时候送出顺水人情。

    张捕头多年办案,经验亦是丰富,当下立刻明白过来,脱口而出:“他们是从东边走的。”

    见众人仍然疑惑,张捕头解释道:“死者昨晚溺水,今早上我们发现的尸体,如果是在北边,尸体现在还没有飘到南门,距离太远了。只有从东门走,在渡口溺死后,才可能早上在南门发现尸体。”

    众人恍然大悟,齐声称赞张捕头。

    邱县令点点头,他是老油条了,看出了祝鸿远的心思,由得他送人情。

    “所以我们只需要去查,东边的几个渡口,自然很快就会有线索,离凶手已经很近了。”

    祝鸿远长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结论:“也许这不是简单的发病落水案件,而是杀人抢劫案。死者带上药材,从东门翻山回蜀郡,在渡口羊癫疯犯了。但是当时并不致命,而是后来出了意外,被人扔下船溺死。”

    “如果这样推测,就会有一个问题,他到底遇见了什么意外。”

    “如果是求财,他的银子并没有少;如果是仇家,没必要等到了京城在动手;如果是抢劫货物,他采买的是药品,普通人拿药品来干嘛?”

    众人纷纷目瞪口呆,盯着祝鸿远。

    “鸿远这一趟天牢,蹲的值啊,脑子活泛了许多。”

    “虽然他只是个仵作,但我怎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也有吹毛求疵的:“你这不还是没有找到凶手,还是得张捕头出马。”

    此人还迂回拍了张捕头一记马屁。

    邱县令盯着祝鸿远:“你怎么看?”

    “不知道。”祝鸿远摊摊手,如实回答:“剩下的部分,肯定要去现场勘察,只有辛苦张捕头了,相信定能马到成功。”

    只依靠分析,能做的事情有限,办案不是做梦,大胆假设、周密推理、小心求证,缺一不可,只是纸上谈兵,解决不了问题。

    他只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给出一个思路就行。

    同时不忘给张捕头挖坑,杀人犯,哪有那么好抓,吃瘪去吧。

    他想着就觉得痛快。

    邱县令轻咳一声,示意众人注意听:“很好,在本县令的教导之下,队伍里又多了一个人才。”

    祝鸿远听得一愣,不愧是县太爷,打官腔真有一手,脸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本案确有蹊跷,本着人命关天的原则,立足长远,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本官优百姓之忧,急百姓所急,一定要侦破此案。”

    “明日一早,张捕头,你和祝鸿远一起,去东门渡口探查情况,一定要把凶手缉拿归案,”

    啊?

    祝鸿远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会吧,让我去抓杀人犯?这不是让我送死!

    祝鸿远的脸也跟着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