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收拾残局
三月初的阳光，并不十分和煦，但也足以驱散残冬，留下的最后一丝寒意。
自打二月里，最后一场雪告别秦京，元龙十年，这个发生了很多事的冬天，看上去，终于走远了。
可是元龙十一年，这个原本饱受期待的春天，却没有如约而至。
雪，化了，化作道道涓涓细流，从宫阙的飞檐之上坠落。
雪水，回归大地，穿过天和门，穿过午门，在午门的刑台前，冲刷出一片殷红，那是秦京的百姓永远也忘不掉的血色，牢牢印在一代人的脑海里。
那是来自，仙人的血。
丹阳子的尸身没能入土为安，在元龙帝亲眼注视下，戮尸三千六百刀，正好是凡人凌迟酷刑的数目。
戮尸之后，丹阳子的残尸被装进囚笼，悬在午门城楼上，示众七七四十九天。
在元龙帝的坚持下，贾清施展搜魂术，寻到了丹阳子尚未来得及遁入轮回的残魂，将其囚禁，镇于无极阁下。
对于这一切，金丸国，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距离贾清救回太子，向元龙帝说明原委，已经过去了十日。
册封大典，虽说没有全部完成，但李玄珂已是大秦太子。
当贾清，将太子交回元龙帝的手里，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后，元龙帝的脸色，已经无法用震怒来形容。
那是贾清第一次，看见正当盛年的元龙帝脸上，出现了暮年之人的死气。
他当然明白，李玄珂，是元龙帝等了十五年，才等来的嫡子。
一出生就立为太子，这份恩宠，这份溺爱，在整个大秦历史上，也实属罕见。
当知道，这位自己一手钦点的未来储君，只剩下不到二十年的阳寿时，元龙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三十岁。
雷霆般的惩罚，几乎是以百倍的报复手段降下的。
但元龙帝觉得根本不够，再狠毒的酷刑，再严厉的报复，也换不回爱子的性命。
但，他依旧要做，他要让金丸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本要对金丸国斩尽杀绝，让金丸国从此界除名，让金氏断子绝孙。
关键时刻，还是贾清出手拦下了近乎失去理智的元龙帝。
没有人知道，贾清对元龙帝说了什么，最终，金丸国逃过一劫。
但所有参与此事之人，元龙帝一个也没放过。
丹阳子自不必说。
本来，贾清答应了丹阳子，放他师弟清虚散人一命，令其将观天瞳带回金丸国。
但观天瞳附身李玄珂，还惹下这么大的祸端，清虚自然在劫难逃。
他师兄丹阳子死在了冷宫，他就成了元龙帝头号泄愤对象。
元龙帝令贾清废去清虚修为，令其身着凡人囚服，跪在午门前向大秦谢罪，示众十日。
十日后，处斩于午门前的诛仙台。
金丸国朴长老、韩长老与清虚同罪，皆处诛仙剑问斩之刑。
此刻，三人皆已伏法。
行刑那日，秦京万人空巷，真个千年未有之盛事。
处斩修士——凡人眼中的“仙人”，自太祖皇帝开国大典，斩俘修以来，几乎从未发生过。
元龙帝尤不解恨，同样令贾清将清虚等人抽魂炼魄，永世镇压于无极阁下。
那八十名北府死士，除了十名被乔子异用灵枢幻音大法操控，自爆于册封大典以外，剩下的七十名，也皆被斩于午门。
清虚等人的血，将午门外的地面染得殷红，许是修士之血，留其残念，那殷红大地，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金丸国在京所有贡使，宫里的所有贡女、贡妃，无论是否与此事有关，皆赐自裁。
元龙帝又令金丸国国主，身穿囚服，手举告罪书，从金丸国一路跪至大秦谢罪。
至于幻音谷，果如贾清所言，在此事中毫发无损。
一方面，贾清并未将幻音谷主谋之事告知元龙帝，也叮嘱崔玉，不可胡言乱语。
另一方面，金丸国与丹阳子已将罪责全部揽下，元龙帝伤心爱子过度，也没有怀疑。
……
这一日，丽贵妃在自己的兰池宫小眠，忽然似有所感，一睁眼，果然看见父亲乔子异与大哥乔少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自己面前。
丽贵妃冷冷地说：“事情已了，你们还来做什么，宫中人多眼杂，小心惹人耳目。”
乔少秋正要搭话，乔子异一摆手，不冷不热地说：
“越发没规矩了，见了爹爹，也不问安。”
乔少秋这才在旁帮腔道：“是啊小妹，爹爹在家中可一直牵挂着你呢。”
“牵挂我？你们牵挂的，是李玄珹那个没出息的东西吧？”
丽贵妃毫不留情地反驳父兄。
乔子异心知女儿心中有怨气，也不介怀，一屁股坐在了丽贵妃的卧榻上。
这父女二人虽说年岁隔了至少有一百岁，但他们幻音谷所修功法，有驻颜之效，二人看上去不止年齿相仿，那乔子异不知是不是修为高深，更看着比丽贵妃还年轻几分。
这父女俩往那一坐，乔子异口气一软，道：
“敏君啊，为父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你与李熙乾这小子同床异梦，做她的贵妃，表面上风光无限，私底下并不开心，这些，为父都明白。”
乔子异循循善诱，丽贵妃看了他一眼，心知这老狐狸话里有话。
只听乔子异又说：这次的事，你办得很好。我们虽然没能除掉太子，但是最终的结局甚至比我们计划的还要好。”
“此话从何说起啊？”对李玄珂误吸观天瞳，种下隐患之事丽贵妃早已知晓。
虽说李熙乾严禁此事外传，而当日贾清道明原委时，也只有他和元龙帝、皇后还有崔玉四人在场。
可这幻音谷神通广大，不知从哪得到了这个消息。
父女二人对此事心知肚明，但丽贵妃不明白的是，为何父亲说，这样比除掉李玄珂更好。
乔子异狡猾一笑，道：
“原本，我们若是除了李玄珂，李熙乾也未必会属意玄珹这孩子，让他做太子。毕竟，他有十个儿子。”
“我幻音谷虽说不怕惹事，但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明目张胆地谋害皇子。”
“可现在，李玄珂虽然没死，却比死了，还让李熙乾伤心，甚至，让他疑心！”
乔子异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之色，丽贵妃看了，也不由害怕，试探地问道：
“疑心？疑什么心？”
“李玄珂生来就和常人不同，出生时还天降凶兆，出生之后祸起萧墙，遇险不断，仙缘宴、册封大典处处遭难，李熙乾一介凡夫俗子，恐怕心里早就对这个儿子的命数心生疑虑了。”
“爱之深，责之切。李熙乾有多疼爱这个宝贝儿子，他就有多忌讳这个儿子的命数不佳。”
“而我们之前在宫里广为散布的那些谣言，李熙乾哪怕听进去一句，都会影响这个孩子未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而现在，李玄珂身怀观天瞳爆体隐患，寿数不足二十年，你想想，李熙乾作何感想？他还能像从前那样，对待李玄珂吗？”
丽贵妃听完，只觉这番心机之毒辣，真是闻所未闻。
乔子异见女儿目露沉吟，继续道：
“敏君，咱们现下，只需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全力栽培玄珹。玄珹是李熙乾所有儿子中，唯一有灵根的，由我亲自教导，必定能够脱颖而出。”
“来日方长，这太子活不过二十岁，我有把握，让李熙乾把储君的位置乖乖交到你的手里。到时候，我幻音谷所图的大事，就可期了。”
丽贵妃本来对教养李玄珹一事没什么兴趣，可一听到这，猛然想起一事，忙问父亲：
“我一直奇怪，为何谷里对这储君之位如此上心，以爹爹你和谷里长辈们的眼界，不会看不到李熙乾对太子的宠爱，可你们已然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争太子之位，你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乔子异早料到女儿有此一问，他正色道：
“敏君，这件事，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若有朝一日，你能踏足地境界，或许，可以让你知道。”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
“但有一件事，你现在可以知道，那就是，我们所图之事，获益最大的人，一定有顾少游。”
丽贵妃僵在当场，什么话也不必说了。
自打二月里，最后一场雪告别秦京，元龙十年，这个发生了很多事的冬天，看上去，终于走远了。
可是元龙十一年，这个原本饱受期待的春天，却没有如约而至。
雪，化了，化作道道涓涓细流，从宫阙的飞檐之上坠落。
雪水，回归大地，穿过天和门，穿过午门，在午门的刑台前，冲刷出一片殷红，那是秦京的百姓永远也忘不掉的血色，牢牢印在一代人的脑海里。
那是来自，仙人的血。
丹阳子的尸身没能入土为安，在元龙帝亲眼注视下，戮尸三千六百刀，正好是凡人凌迟酷刑的数目。
戮尸之后，丹阳子的残尸被装进囚笼，悬在午门城楼上，示众七七四十九天。
在元龙帝的坚持下，贾清施展搜魂术，寻到了丹阳子尚未来得及遁入轮回的残魂，将其囚禁，镇于无极阁下。
对于这一切，金丸国，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距离贾清救回太子，向元龙帝说明原委，已经过去了十日。
册封大典，虽说没有全部完成，但李玄珂已是大秦太子。
当贾清，将太子交回元龙帝的手里，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后，元龙帝的脸色，已经无法用震怒来形容。
那是贾清第一次，看见正当盛年的元龙帝脸上，出现了暮年之人的死气。
他当然明白，李玄珂，是元龙帝等了十五年，才等来的嫡子。
一出生就立为太子，这份恩宠，这份溺爱，在整个大秦历史上，也实属罕见。
当知道，这位自己一手钦点的未来储君，只剩下不到二十年的阳寿时，元龙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三十岁。
雷霆般的惩罚，几乎是以百倍的报复手段降下的。
但元龙帝觉得根本不够，再狠毒的酷刑，再严厉的报复，也换不回爱子的性命。
但，他依旧要做，他要让金丸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本要对金丸国斩尽杀绝，让金丸国从此界除名，让金氏断子绝孙。
关键时刻，还是贾清出手拦下了近乎失去理智的元龙帝。
没有人知道，贾清对元龙帝说了什么，最终，金丸国逃过一劫。
但所有参与此事之人，元龙帝一个也没放过。
丹阳子自不必说。
本来，贾清答应了丹阳子，放他师弟清虚散人一命，令其将观天瞳带回金丸国。
但观天瞳附身李玄珂，还惹下这么大的祸端，清虚自然在劫难逃。
他师兄丹阳子死在了冷宫，他就成了元龙帝头号泄愤对象。
元龙帝令贾清废去清虚修为，令其身着凡人囚服，跪在午门前向大秦谢罪，示众十日。
十日后，处斩于午门前的诛仙台。
金丸国朴长老、韩长老与清虚同罪，皆处诛仙剑问斩之刑。
此刻，三人皆已伏法。
行刑那日，秦京万人空巷，真个千年未有之盛事。
处斩修士——凡人眼中的“仙人”，自太祖皇帝开国大典，斩俘修以来，几乎从未发生过。
元龙帝尤不解恨，同样令贾清将清虚等人抽魂炼魄，永世镇压于无极阁下。
那八十名北府死士，除了十名被乔子异用灵枢幻音大法操控，自爆于册封大典以外，剩下的七十名，也皆被斩于午门。
清虚等人的血，将午门外的地面染得殷红，许是修士之血，留其残念，那殷红大地，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金丸国在京所有贡使，宫里的所有贡女、贡妃，无论是否与此事有关，皆赐自裁。
元龙帝又令金丸国国主，身穿囚服，手举告罪书，从金丸国一路跪至大秦谢罪。
至于幻音谷，果如贾清所言，在此事中毫发无损。
一方面，贾清并未将幻音谷主谋之事告知元龙帝，也叮嘱崔玉，不可胡言乱语。
另一方面，金丸国与丹阳子已将罪责全部揽下，元龙帝伤心爱子过度，也没有怀疑。
……
这一日，丽贵妃在自己的兰池宫小眠，忽然似有所感，一睁眼，果然看见父亲乔子异与大哥乔少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自己面前。
丽贵妃冷冷地说：“事情已了，你们还来做什么，宫中人多眼杂，小心惹人耳目。”
乔少秋正要搭话，乔子异一摆手，不冷不热地说：
“越发没规矩了，见了爹爹，也不问安。”
乔少秋这才在旁帮腔道：“是啊小妹，爹爹在家中可一直牵挂着你呢。”
“牵挂我？你们牵挂的，是李玄珹那个没出息的东西吧？”
丽贵妃毫不留情地反驳父兄。
乔子异心知女儿心中有怨气，也不介怀，一屁股坐在了丽贵妃的卧榻上。
这父女二人虽说年岁隔了至少有一百岁，但他们幻音谷所修功法，有驻颜之效，二人看上去不止年齿相仿，那乔子异不知是不是修为高深，更看着比丽贵妃还年轻几分。
这父女俩往那一坐，乔子异口气一软，道：
“敏君啊，为父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你与李熙乾这小子同床异梦，做她的贵妃，表面上风光无限，私底下并不开心，这些，为父都明白。”
乔子异循循善诱，丽贵妃看了他一眼，心知这老狐狸话里有话。
只听乔子异又说：这次的事，你办得很好。我们虽然没能除掉太子，但是最终的结局甚至比我们计划的还要好。”
“此话从何说起啊？”对李玄珂误吸观天瞳，种下隐患之事丽贵妃早已知晓。
虽说李熙乾严禁此事外传，而当日贾清道明原委时，也只有他和元龙帝、皇后还有崔玉四人在场。
可这幻音谷神通广大，不知从哪得到了这个消息。
父女二人对此事心知肚明，但丽贵妃不明白的是，为何父亲说，这样比除掉李玄珂更好。
乔子异狡猾一笑，道：
“原本，我们若是除了李玄珂，李熙乾也未必会属意玄珹这孩子，让他做太子。毕竟，他有十个儿子。”
“我幻音谷虽说不怕惹事，但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明目张胆地谋害皇子。”
“可现在，李玄珂虽然没死，却比死了，还让李熙乾伤心，甚至，让他疑心！”
乔子异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之色，丽贵妃看了，也不由害怕，试探地问道：
“疑心？疑什么心？”
“李玄珂生来就和常人不同，出生时还天降凶兆，出生之后祸起萧墙，遇险不断，仙缘宴、册封大典处处遭难，李熙乾一介凡夫俗子，恐怕心里早就对这个儿子的命数心生疑虑了。”
“爱之深，责之切。李熙乾有多疼爱这个宝贝儿子，他就有多忌讳这个儿子的命数不佳。”
“而我们之前在宫里广为散布的那些谣言，李熙乾哪怕听进去一句，都会影响这个孩子未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而现在，李玄珂身怀观天瞳爆体隐患，寿数不足二十年，你想想，李熙乾作何感想？他还能像从前那样，对待李玄珂吗？”
丽贵妃听完，只觉这番心机之毒辣，真是闻所未闻。
乔子异见女儿目露沉吟，继续道：
“敏君，咱们现下，只需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全力栽培玄珹。玄珹是李熙乾所有儿子中，唯一有灵根的，由我亲自教导，必定能够脱颖而出。”
“来日方长，这太子活不过二十岁，我有把握，让李熙乾把储君的位置乖乖交到你的手里。到时候，我幻音谷所图的大事，就可期了。”
丽贵妃本来对教养李玄珹一事没什么兴趣，可一听到这，猛然想起一事，忙问父亲：
“我一直奇怪，为何谷里对这储君之位如此上心，以爹爹你和谷里长辈们的眼界，不会看不到李熙乾对太子的宠爱，可你们已然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争太子之位，你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乔子异早料到女儿有此一问，他正色道：
“敏君，这件事，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若有朝一日，你能踏足地境界，或许，可以让你知道。”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
“但有一件事，你现在可以知道，那就是，我们所图之事，获益最大的人，一定有顾少游。”
丽贵妃僵在当场，什么话也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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