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麻雀（七）

    忽然有一天，磨剪刀的邻居陈师傅带着一个怀孕的大脚女人来到李文安家。

    “李太太，我终于给您找到了！大脚，还识字，您让她写俩字瞧瞧。”

    “陈师傅，”李氏幽幽地说道，“这事情都过去三个多月了，亏您还记得呢，可真是多谢您了。”

    陈师傅挠着头问道：“那就是说……现在不用了？”

    李氏笑笑说：“谁说不需要的，现在是特别需要。那个女佣嫁人了，现在刚好需要人呢。”

    这样慢慢吞吞讲故事不好，那咱们就不用兜圈子了。我就告诉大家吧：陈师傅带来的这个女人，正是陆小川。

    陆小川？陆小川不是投河死了吗？

    那天夜里，李章南一觉醒来，到屋外撒了泡尿，忽然想起月饼和猪肉还没给弟弟送去。于是，连忙穿衣下炕，提上猪肉和月饼就朝李章北家去了。

    他走的是沿着五丈河边的小路，模模糊糊地瞧见一个黑影正往河里走，岸边有一大一小两个黑影。

    紧接着，他听见李章北父子的声音，从对话内容中，他听出投河的是陆小川。

    李章北抱着李以文离开了。

    李章南想追上去问问，却听见河里传来“啪啪啪啪”的击水声。原来是陆小川命不该绝，竟被湍急的河水冲到李章南站立的岸边。

    李章南急忙冲进河里，直接将陆小川救起来。

    陆小川浑身颤抖，不停地咳嗽着。李章南想把她送回家，可她却哭着回绝了。

    “大哥，你弟弟不要我了，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陆小川转身就往河里爬，李章南手快拉住了她。

    “弟妹，人就一条命，啥事都别想不开。我跟你嫂子也吵架，也要死要活的，现在章北在气头上，明天大哥去找他说说就没事了。”

    显然，李章南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陆小川也没脸对他说起。

    他唉声叹气地走出院门，不料迎面撞上一群满脸横肉的兵勇。

    “诶？李章北！你果然跑回家了！”有个兵叫道。

    李章南赶快澄清自己的身份，但俗话说的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几个兵勇不由分说，直接把李章南就给抓走了。

    “我管你章南章北的，反正都是你们家的人，谁去都一样。”

    陆小川和刘大姐苦等半日，既没见李章北，也没见李章南回来。结果，她们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有人瞧见李章南穿着兵勇的制服，跟随戍边的队伍朝着北方去了，但没有人知道李章北父子俩去哪了。

    既然两个可怜女人并不知道李章北的下落，为什么要选择向南，而不是向北去追寻李章南呢？

    大家不会忘记，肥东是刘大姐的娘家所在地，而且，李文闯在那也买了不少的田地呢！除了肥东，两个女人哪里还有活路啊！

    于是，她们一路乞讨、风餐露宿，踏上漫漫的求生之路。

    刘大姐的一双小脚怎么也跟不上陆小川，实在走不动了，只好让陆小川背着。

    一场大雪过后，刘大姐终于打了退堂鼓，留在借宿的人家为妾。陆小川只好孤苦伶仃一个人继续赶路。

    ***

    李以文和李章铜手拉手地走过来，笑嘻嘻地说要到院门口玩耍。

    “我的儿！”

    陆小川惊喜地叫了一句，起身就向李以文跑过去，但双腿一软，大肚子撞在小凳子上。

    “哎呀！”

    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渗红了裤管，陆小川流产了。

    李以文看到母亲的第一反应不是立刻扑到母亲怀里，而是惊恐地叫了一声“鬼……”，然后晕倒在地。

    紧接着，李章铜也发生了和李以文同样的状况。

    听家族长辈讲述这一段的时候，我也是目瞪口呆。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可能呀！没人会惧怕自己的亲生母亲，即便她真的是鬼。

    也许是那个时代人都迷信，也许李章北经常给李以文灌输，陆小川不是他妈妈，而是河里的鬼！这样的话听多了，李以文难免信以为真，久而久之，幼小的心灵也难免变得扭曲了。

    李文安的家中一下子出现了三个病人，而且都病得不轻，都在发烧，并且神志不清。

    大夫被找来了，他在进行一番“望闻问切”后确诊：陆小川因流产引起出血休克，李以文和李章铜都是因为受到惊吓而灵魂出窍，用现代科学解释就是神经错乱。

    然后，大夫赶紧给陆小川扎了三十六根针，等到她苏醒过来时，再给她开了不少的中草药；接着在李以文和李章铜两个人相同的穴位上各扎了八根针；最后反复叮嘱道，一定要为三个病人招魂，要不然，即使他们身体治好了病，也只能精神不正常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