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月色下的崩溃
“瑶瑶，这是你尹叔叔。”记忆中的女人领着赵知瑶，向一个男人打招呼。
“尹叔叔好。”赵知瑶知道这是自己该笑着面对的人。
“好，小姑娘，真可爱哈。”
季银蝶在一旁轻轻笑着。
“爸，这就是你找的三儿？还带个拖油瓶？”尹帆伦冲进房间，指着季银蝶的鼻子骂，“你就是因为这么个女人和我妈离婚的？”
“你怎么说话呢？这叫你季阿姨。”尹卓呵斥儿子。
“还是说这不是个拖油瓶，这是你的种？”尹帆伦的食指戳在赵知瑶额头上，看力度，恨不得把她戳死。
“尹帆伦，你说什么呢？”尹卓皱眉道，“这是你季阿姨的外甥女，打算把户口落这房子上，转学到城里来上学。”
那一年，赵知瑶八岁，读三年级，尹帆伦比她大一岁，读四年级。
尹帆伦的父母离婚原因很多，不能全怪季银蝶，但季银蝶和尹卓的相识确实是在他父母离婚之前。
父母离婚了，姐姐被母亲带走，尹帆伦被判给了父亲。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小三儿”这种害得他父母离婚的东西，是天底下最十恶不赦的存在，喊打喊杀都不为过。
偏是当时的季银蝶考虑到城里的教育条件更好，心疼赵知瑶，费尽心力地把她户口迁过来，跟他们一起住。
有两个孩子的家庭注定鸡飞狗跳，这还是个成分这么复杂的家庭。
尹帆伦好似得了狂犬病似的瞎闹腾，赵知瑶也是满身是刺的主儿，两个人没有一天不吵架的，对着骂对着吼，互相打起来的时候都有——最后善后的总是季银蝶。
“请相信，我是真心想祭拜季姨的。”尹帆伦说道。
“这话我同样说给你听，我说我是真心祭拜尹叔叔的，你愿意让我去吗？”赵知瑶话说得很冲。
“我愿意啊，”尹帆伦说道，“哪天我能确定我爹真死了，我请你吃席，吃大席。”
是，忘了，尹家破产之后，尹卓逃到了阿美莉卡，连儿子都不管不顾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赵知瑶忽然感觉很无力，自己和尹帆伦吵什么呢，小姨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后来，尹卓破产了，名下的全部财产被执行拍卖，包括他们住的房子。
那段时日，尹帆伦没人要，据说他身上背了一屁股债，亲爹死了还好说，现在是亲爹逃了，债务还有追回来的可能，债主成天上门讨债，季银蝶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还要替人鞠躬道歉。
“要我说，你个亲妈都不要的孩子，凭什么缠着我小姨，你之前对我们那么个态度，我三年级留了一级都是因为你，你后来还好意思粘着我小姨，她没把你从楼顶推下来她都是有教养了！”赵知瑶忽然又气愤起来。
尹帆伦没说话，没为自己辩解。
他本也无可辩解。
“后来她死了，过劳死的，尹卓把那些债务和债主丢给她，自己拍拍屁股跑了，也是她傻，非要护着你，还债，一个人打三份工，这才在三十出头的时候过劳猝死了！”赵知瑶喊道。
“你后来被你亲妈接回去了，你也拍拍屁股走了，你知道留给我的是什么吗，你觉得我该怎么想……”赵知瑶说着，情绪激动，竟然是哭了。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啊。”尹帆伦说道。
“你觉得这是扯平了？”赵知瑶好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你觉得用我的童年和我小姨的命，赔什么是扯平了？你他妈觉得我们俩是欠你们父子什么啦！”
“是季姨有错在先，她插足我家，她还能理直气壮了？”尹帆伦说道。
赵知瑶只觉得可笑，原来这么多年，自己耿耿于怀的事儿，在尹帆伦心中竟然已经“扯平了”，竟然是她们的错了？
“是我小姨的，是我小姨错在她就不该拼命学习，就不该考上大学，就不该在我外祖父母都不支持的情况下半工半读，就不该心怀梦想，就不该遇上你爹，为着钱、为着我跟他在一块儿！”赵知瑶说道。
“她就该不读书，就该烂在我们村子里，就该像我妈一样为着几万块钱的彩礼被卖个一个烂酒鬼，然后生俩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的廉价劳动力，一辈子活成个老妈子——我还真要谢谢你了，你那拍拍屁股走人的爹让我小姨回到了她本该有的、卑微的生活，是吗？”
赵知瑶是真的怒了，老房子隔音不好，她捂在被窝里哭。
“你说扯平算扯平，我告诉你什么是扯平，我小姨和你爹你情我愿，谁都管不着，一拍两散是扯平；你欺负我，你在学校里到我们班闹事，让全班孤立我，我扇你两耳光、踹你自己去应付债主叫扯平！”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你爹还活着、你娘还好好着，就我小姨为了替他、替你顶锅而没了，你还想祭拜她，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就赎得尽罪了，后半生更是潇潇洒洒，心安理得，你做梦！”
“别他妈的在这儿占了天大的便宜，好事儿全让你们沾着，坏事儿扛了我的童年和我小姨的一条命，你一句‘小三儿’你把锅甩得真干净，潇洒的一句‘扯平了’，跟你亲妈走了，你还是个大少爷，我还是个小太妹！”
赵知瑶哭了，眼泪就停不下来了，小姨的音容笑貌在她面前浮现，她哭得泣不成声，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尹帆伦好像又说了什么，想是不是什么好话，赵知瑶已经听不进去了，哭得歇斯底里，抬手挂了电话。
赵知瑶很想潇洒一挥手，把手机摔在地上，让那个尹帆伦四分五裂地滚——但手机毕竟是自己的，摔了重换还要花钱，她舍不得。
就不该接这个王八蛋的电话，害自己一宿不用睡了，拿被子盖着头，拿枕头压着头，打开窗户站窗口。
他们家住五楼，摔下去不死也得摔个残废。
她站在窗口吹冷风，让拂面而过的风吹过脸颊，泪水吧嗒吧嗒地流。
夏夜的风是凉爽而温柔的，轻轻擦去她的泪水，给予她孤独的安抚。
赵知瑶很讨厌小姨，总是逆来顺受，关键时刻不知道决断，亲爹亲妈都不要了的娃用她烂好心，没把尹帆伦活活饿死真是她脑袋有毛病！
她也很讨厌她妈，一天到晚碎碎念，平时叨叨婆，时而疯婆娘，一天到晚歇斯底里地计较那块儿八毛，天天雇主那边受气就知道骂给她和弟弟。
赵知瑶一定不要那样，不要活得那么窝囊——窝囊到连孩子都看不起。
她想变强，想离开这个家，想挣钱，想挣很多很多钱。
不圆的月亮好像个对钩，肯定着赵知瑶的想法。
“尹叔叔好。”赵知瑶知道这是自己该笑着面对的人。
“好，小姑娘，真可爱哈。”
季银蝶在一旁轻轻笑着。
“爸，这就是你找的三儿？还带个拖油瓶？”尹帆伦冲进房间，指着季银蝶的鼻子骂，“你就是因为这么个女人和我妈离婚的？”
“你怎么说话呢？这叫你季阿姨。”尹卓呵斥儿子。
“还是说这不是个拖油瓶，这是你的种？”尹帆伦的食指戳在赵知瑶额头上，看力度，恨不得把她戳死。
“尹帆伦，你说什么呢？”尹卓皱眉道，“这是你季阿姨的外甥女，打算把户口落这房子上，转学到城里来上学。”
那一年，赵知瑶八岁，读三年级，尹帆伦比她大一岁，读四年级。
尹帆伦的父母离婚原因很多，不能全怪季银蝶，但季银蝶和尹卓的相识确实是在他父母离婚之前。
父母离婚了，姐姐被母亲带走，尹帆伦被判给了父亲。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小三儿”这种害得他父母离婚的东西，是天底下最十恶不赦的存在，喊打喊杀都不为过。
偏是当时的季银蝶考虑到城里的教育条件更好，心疼赵知瑶，费尽心力地把她户口迁过来，跟他们一起住。
有两个孩子的家庭注定鸡飞狗跳，这还是个成分这么复杂的家庭。
尹帆伦好似得了狂犬病似的瞎闹腾，赵知瑶也是满身是刺的主儿，两个人没有一天不吵架的，对着骂对着吼，互相打起来的时候都有——最后善后的总是季银蝶。
“请相信，我是真心想祭拜季姨的。”尹帆伦说道。
“这话我同样说给你听，我说我是真心祭拜尹叔叔的，你愿意让我去吗？”赵知瑶话说得很冲。
“我愿意啊，”尹帆伦说道，“哪天我能确定我爹真死了，我请你吃席，吃大席。”
是，忘了，尹家破产之后，尹卓逃到了阿美莉卡，连儿子都不管不顾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赵知瑶忽然感觉很无力，自己和尹帆伦吵什么呢，小姨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后来，尹卓破产了，名下的全部财产被执行拍卖，包括他们住的房子。
那段时日，尹帆伦没人要，据说他身上背了一屁股债，亲爹死了还好说，现在是亲爹逃了，债务还有追回来的可能，债主成天上门讨债，季银蝶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还要替人鞠躬道歉。
“要我说，你个亲妈都不要的孩子，凭什么缠着我小姨，你之前对我们那么个态度，我三年级留了一级都是因为你，你后来还好意思粘着我小姨，她没把你从楼顶推下来她都是有教养了！”赵知瑶忽然又气愤起来。
尹帆伦没说话，没为自己辩解。
他本也无可辩解。
“后来她死了，过劳死的，尹卓把那些债务和债主丢给她，自己拍拍屁股跑了，也是她傻，非要护着你，还债，一个人打三份工，这才在三十出头的时候过劳猝死了！”赵知瑶喊道。
“你后来被你亲妈接回去了，你也拍拍屁股走了，你知道留给我的是什么吗，你觉得我该怎么想……”赵知瑶说着，情绪激动，竟然是哭了。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啊。”尹帆伦说道。
“你觉得这是扯平了？”赵知瑶好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你觉得用我的童年和我小姨的命，赔什么是扯平了？你他妈觉得我们俩是欠你们父子什么啦！”
“是季姨有错在先，她插足我家，她还能理直气壮了？”尹帆伦说道。
赵知瑶只觉得可笑，原来这么多年，自己耿耿于怀的事儿，在尹帆伦心中竟然已经“扯平了”，竟然是她们的错了？
“是我小姨的，是我小姨错在她就不该拼命学习，就不该考上大学，就不该在我外祖父母都不支持的情况下半工半读，就不该心怀梦想，就不该遇上你爹，为着钱、为着我跟他在一块儿！”赵知瑶说道。
“她就该不读书，就该烂在我们村子里，就该像我妈一样为着几万块钱的彩礼被卖个一个烂酒鬼，然后生俩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的廉价劳动力，一辈子活成个老妈子——我还真要谢谢你了，你那拍拍屁股走人的爹让我小姨回到了她本该有的、卑微的生活，是吗？”
赵知瑶是真的怒了，老房子隔音不好，她捂在被窝里哭。
“你说扯平算扯平，我告诉你什么是扯平，我小姨和你爹你情我愿，谁都管不着，一拍两散是扯平；你欺负我，你在学校里到我们班闹事，让全班孤立我，我扇你两耳光、踹你自己去应付债主叫扯平！”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你爹还活着、你娘还好好着，就我小姨为了替他、替你顶锅而没了，你还想祭拜她，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就赎得尽罪了，后半生更是潇潇洒洒，心安理得，你做梦！”
“别他妈的在这儿占了天大的便宜，好事儿全让你们沾着，坏事儿扛了我的童年和我小姨的一条命，你一句‘小三儿’你把锅甩得真干净，潇洒的一句‘扯平了’，跟你亲妈走了，你还是个大少爷，我还是个小太妹！”
赵知瑶哭了，眼泪就停不下来了，小姨的音容笑貌在她面前浮现，她哭得泣不成声，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尹帆伦好像又说了什么，想是不是什么好话，赵知瑶已经听不进去了，哭得歇斯底里，抬手挂了电话。
赵知瑶很想潇洒一挥手，把手机摔在地上，让那个尹帆伦四分五裂地滚——但手机毕竟是自己的，摔了重换还要花钱，她舍不得。
就不该接这个王八蛋的电话，害自己一宿不用睡了，拿被子盖着头，拿枕头压着头，打开窗户站窗口。
他们家住五楼，摔下去不死也得摔个残废。
她站在窗口吹冷风，让拂面而过的风吹过脸颊，泪水吧嗒吧嗒地流。
夏夜的风是凉爽而温柔的，轻轻擦去她的泪水，给予她孤独的安抚。
赵知瑶很讨厌小姨，总是逆来顺受，关键时刻不知道决断，亲爹亲妈都不要了的娃用她烂好心，没把尹帆伦活活饿死真是她脑袋有毛病！
她也很讨厌她妈，一天到晚碎碎念，平时叨叨婆，时而疯婆娘，一天到晚歇斯底里地计较那块儿八毛，天天雇主那边受气就知道骂给她和弟弟。
赵知瑶一定不要那样，不要活得那么窝囊——窝囊到连孩子都看不起。
她想变强，想离开这个家，想挣钱，想挣很多很多钱。
不圆的月亮好像个对钩，肯定着赵知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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