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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异变

    姬燕大哭起来。

    姜朝露被惊醒,几乎是同时,屋外守夜的魏凉闯进来,一把刀就搁在了姜夕英脖颈。

    “你想干什么?现在,立马,放下燕儿。”魏凉语调冰冷,攥紧刀柄的手微微发白。

    姜朝露睡眼惺忪,发着糊涂,姜夕英倒是在魏凉进来那一刻,就变回了瞳仁干净的兄长,他把姬燕放到摇篮里,无辜的转过身来。

    “魏小将军,是我不好,哄孩子都不会。”姜夕英真诚的道歉,一脸愧疚。

    “好了,兄长你先去歇吧,我来哄燕儿。”姜朝露瞧了一眼魏凉,自己去抱姬燕了。

    姜夕英行礼告退,魏凉看他的背影很久,向姜朝露沉声:“你小心点他,不要让他随便靠近燕儿。”

    “不会吧,哄孩子而已,他做不好不让他做就是了。”姜朝露不解。

    魏凉摇摇头,眉头拧起,回想着刚才的一幕:“我说不上来,他确实没做什么,我拔刀也是下意识的,就是直觉……这么说吧,武将,对于杀意是最敏感的。”

    “杀意?”姜朝露心里咯噔一下,她虽不解,但她绝对相信魏凉。

    姜朝露不允许姜夕英靠近姬燕了。

    只是这件事后,姜夕英短暂的下了一趟山,说是休沐,倒也没错,没谁放在心上。

    姜夕英回来后,还给姬燕带了草编蚱蜢,说是王城里时兴的小儿玩具。

    姜家的礼流水般往姬燕的住处送,姜朝露干脆让乳母分发了下去,宫人谁家有孩子的,当不要钱的礼物了。

    风平浪静,夏日尾声,转眼骊山银杏黄了。

    姜夕英又下了一趟山,说是回家省亲,这次时间长点,宫人都恋恋不舍,大胆的宫女还红着脸,送了他香囊,希望他早些回来。

    毕竟姜侍卫长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这阵子俘获了行宫上下的芳心。

    除了姜朝露和魏凉两个,前者无条件相信后者的直觉。

    姜夕英回到了王城,却没有回姜宅,而是往脸上蒙了黑布,走进了一处隐蔽的铺子。

    “构造图我拿到了。”他开门见山,将草编蚱蜢压到柜台上。

    砰一声,掌柜的没有抬头看他,仔细辨认了蚱蜢,眼睛笑得眯起来:“贵客是您呀!您往这边请!第一百三十号贵客回访!”

    姜夕英点点头,警戒的往身后瞧了眼,跟着掌柜的七拐八拐,走进了铺子后面一处秘室。

    秘室里一名工匠打扮的人,直接拿过构造图,打量了很久,方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声音:“不错,贵客上一次来,说要在三刻钟内,让一座守卫精良的保育堂全部走水。老夫还觉得您异想天开,三刻钟,还守卫精良,火星才窜出来就能被扑了,如何能全部走水?除非你能拿到保育堂的构造图。”

    顿了顿,工匠这才抬头乜了姜夕英一眼,带了赞许:“没想到你真的拿到图了,如此就能根据构造,巧妙又隐蔽的安排热油燃物,嘿嘿,能烧成渣滓。”

    姜夕英想了想,又拿出一张构造图,指道:“这张是附近救水设施图,这边有一条河,沿此路有水缸,你再看看,如何避开行事,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工匠再乜了一眼,癫狂的狂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构造图加上救水设施图,保育堂里就算有玉皇大帝,也能化成灰!”

    工匠的笑很不正常,露出的白牙阴瘆瘆的,这是一座专门干黑生意的铺子,越是黑的勾当,他们越觉得兴奋。

    没想到姜夕英嘴唇一咧,刚才还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脸,突然露出一个更扭曲的笑来。

    工匠咻地闭了嘴。因为在看见这个笑的瞬间,他的脏器就被恶寒笼罩。

    比恶鬼更恶的,是人心,在人间。

    姜夕英回到了骊山,已是立秋。

    丝毫不见天气转凉,反而更热了,民间俗称秋老虎,比夏日还厉害。

    “姜侍卫长,天气热,朝露夫人下令往各宫送冰,小公子人小,用不了那么多,奴就把多的冰往您房间送了。”送香囊的宫女红着脸,头都快低到胸前了。

    “有心了。”姜夕英俯下身,轻轻往她耳边道,“既然小公子人小,这个年纪脆得很,就不能跟大人一般用冰,多派宫人拿扇子扇就好了。”

    “多谢相告!奴立马告知宫人去。”宫女耳边酥酥麻麻的痒,脸红到脖颈了,什么理智道理都想不通了,卖力的就要去。

    “诶,等等。”姜夕英叫住她,漫天黄叶影里,公子如玉的笑,“若是朝露夫人应了,你也去为小公子扇扇子吧……小公子是我的外甥,拜托你了。”

    宫女心都快跳出来了,晕乎乎的只管点头。

    待宫女背影消失,姜夕英的笑才僵硬,他伸手揽了一掌秋风,掌心多了一枚金小扇。

    银杏,是他母亲最喜欢的,可惜了,他曾经有想过做一名好儿子,好兄长,好舅舅的。

    “母亲,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活着要背负太多东西了。”姜夕英眷念的将银杏叶贴在胸口,呢喃一句,“……好累啊,想歇歇。”

    孩童般温柔的语调,毛骨悚然的话,都飘散在呜呜的秋风里。

    秋老虎凶得很,骊山热到跟闷罩子里似的。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股惶乱的气息往人胸口上压,让人呼吸都喘不匀。

    姜朝露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就像是老天爷故意跟她开的玩笑,这条黑咕隆咚的路有了一点缝隙,透了光进来,却发现这光后面,是更黑的路。

    人间千万种苦痛,亘古的,是离别二字。

    而最深重的离别,有生离,有死别,逃不开的,是骨肉二字。

    这一天从清早开始,姜朝露就捕捉到了命运残忍的先机,不安的预感始终在她心里绕。

    “再去看看保育堂。”姜朝露确认万事太平,还是母子连心的本能,在向她预警。

    她怕自己的病气害了姬燕,故从不敢和姬燕久呆,只得遣宫人一遍遍检查保育堂,还是万事太平,乳母正在逗姬燕玩,几个宫女在扇扇子。

    扇扇子,是前阵子宫人流传起来的,三人成虎,越传越玄乎,都扯到小孩子见风长上了,姜朝露动了心。

    朱鹊考量过,觉得用冰太多是不好,换成多几个人扇扇子,表面上看是没大错,遂同意把保育堂的冰撤了。

    如今看着保育堂凉风习习,姬燕咯咯的笑,很温馨的场景,姜朝露拼命压下那股不安,让自己不要太神经质了。

    异变是从午后开始的,日光最毒,秋老虎的威力最凶的时候。

    一股白烟从保育堂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