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殓尸
“葬了他们吧！”
“嗯？”
“多叫些庄客过来，葬了他们吧，这样曝尸下去也不好。”郭玄望着主管杜明，喃喃的说道。
“可这吕家与咱们庄子素有仇怨，小主人还要为他们殓尸，这恐怕有些不大合适？”杜明小心的问询道。
“人都死光了，还谈什么仇怨，我们又不是要去行军大仗，收个尸的时间总还是有的。你说，是吧？”郭玄望着堆满尸体的谷场，无奈的笑道。
“是……”
“也不用多讲究，用薄薄的几片木板殓了便好，那些实在凑不齐尸体的，就烧了装到罐子里，还有叫上几个教书先生，庄里与吕家相熟的人也叫上几个，好辨认一下，能认出来的，好歹立个木碑……”
“小主人，吕家素与庄里的人有仇，怎么会跟他们有来往？”主管杜明突然打断了郭玄。
“是与我郭家有仇，又不是与你这些庄客有仇，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你们不认识，我倒是不信！我也不是要和你们计较……算了，反正任你找吧！只要有人能辨认出这些尸首便好！”郭玄无奈的说道。
“小主人不觉得奇怪吗？好像咱们进来时，并没见到吕家的庄客，这里的尸首，也多是吕家本家的人。”主管杜明并没有在这点事上再牵扯一番，反而道出自己心头的疑惑。
“或许是见贼人来了，四散逃了也未可知？……要么还你带上两个庄客去看看吧。”郭玄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让他们实地探查一番。
没多时，几人便去而复返。
“怎么样！”郭玄急忙问道。
“那些庄客的屋里明显不对，细软皆是不见，却不见散乱，依小人看来，很大可能，是这些庄客与贼人合谋，害了吕家人命……吕家素来苛待庄客，想必也有此因。”杜明一脸凝重的回道。
“那里有压迫，那里便有反抗？”郭玄心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来，顿感有些道理，还是今古皆通的。不禁在心中暗自警醒了一番，别还没遇到什么诡怪，便死在自己人刀下。也不由赞叹起那个老主簿来，本以为他只瞒了一层，没想到竟瞒了两层，但看到他庄外犹犹豫豫的样子，估计也早已探知庄客哗变之事。
“别多想了，那些事也不归我们管……记得让在庄里取些碎布，让庄客们搬运尸体时，捂住口鼻，再拿上些皂团，让他们干完活后，务必先洗手，手脏着千万莫要到脸上去……也就这样了，快叫人去办吧，我便在这里候着。”
郭玄也不知自己这些简陋之极卫生措施，能否收效，但做了，多少还能图个心安。见众人还有些不解的模样，他也不想再多做解释，便将他们都催促去办事了。
只留他一人和这些尸体。
看了看寂静幽雅的庄园，又瞧了瞧这满地的残肢断臂。
“接下来总算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本以上天让自己做个武夫是在搞笑，何曾想这个世界，连最基本的生命保障都没有，自己若是练得好了，再纠集几十上百个庄客，做个保安大队长也是未尝不可。
就这样畅想未来之时，不知过了多久，庄客们便尽皆来了，令郭玄没想到的是，一些小孩竟也跟着来了。
那个李三娘，甚至同几个小孩一齐，抬着先前进庄时，他们所见的男童尸体，走在了众人前面，那尸体当中的大裂口处，还在不停滴落些什么，显得渗人异常，但几个孩童却浑然未察似的。
“小官人，这个弟弟好生可怜，我们几个要先埋了他，不过小官人你说，到底该埋在那里呢？”
见着李三娘，依如往常一般机灵活泼，郭玄一时竟有些懵住了。
“就葬在那里吧！”郭玄等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向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那里树木并不繁密，倒挺适合做个坟地。
看着几个小孩离去身影，郭玄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小主人是否觉得小孩子，就应怕这些尸体？”主管突然走到郭玄身边，淡淡的说道。
“我想我在那个年纪，应该是怕的。”郭玄犹豫了一阵，方才回道。
“不过若是见得多了，便不怕了。”
“见得多了，便真能不怕了吗？”郭玄喃喃的念道。
“不过小主人这片坟地，选的不是很好，有些过于靠近庄里了，无论这地是归了官府，又或是卖给什么人，都恐怕要……”
“恐怕什么，他们难不成还要平了这片坟不成！”郭玄见着杜明犹犹豫豫的，不由出言打断了他。
“平了，那倒不至于，但迁坟恐怕还是要迁的，到时小主人的那些布置，碰上一些粗手粗脚，肯定会损坏不少，不如换个地方也好。”主管杜明小心的建议道。
“不换！就葬在那里便好，庄里钱财可够，够的话我们买下这片地便是！”郭玄不由莫名生出了情绪，有些赌气的吩咐道。
“小主人英明，这吕家庄与我郭家庄土地相邻，买下正好连成一片，这也是老太公一直所愿，奈何吕家人就是不卖，如今小主人之言，正可慰老太公在天之灵！”
听着主管杜明的恭维的言语，郭玄方知自己竟着了这看似粗犷大汉的道。看来死去那位父亲，让这人做了近二十年的主管，也是不无道理。
“小主人何不好人做到底，请几个僧道，来为他们做一场法事也好！”杜明继续恳切的补充道。
“随你了，都交予你办便好。”郭玄看着这表里不一大汉，无奈的回道。
直到大汉也匆匆离开，郭玄才又将双目望向忙碌的众人。
这些庄客并没有偷奸耍滑，也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而是十分认真的在做这件事情，甚至带了几分虔诚的意味，就连下葬的坑洞，都挖得的异常规整。郭玄不知道他们想法，或许是感同身受？又或者想着自己某一天也会落入此等境况，所以他们竟是抱着为自己收殓的心绪？
午后几个妇人与老妪推了饭食来，在自己监督洗过手后，他们又和没事人一样，在那里用饭，欢声笑语的模样甚至郭玄一时都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怀疑起，这里是否发生了那般惨剧。
郭玄自是吃不下，便让李三娘将自己的饭食与几个小孩分了。
也许是人多力量大吧！天色未晚之前，便已将死去之人安葬完毕。只是在回去之时，郭玄任凭他们说什么，也是不愿再坐那顶乘凉轿了。
出了吕家庄，郭玄的心情也是舒缓了许多，此时不像来时那般急，他也终是有空闲，看看四周的风景。
不过这宽广的平原之上，却是大片土黄之色，明明还是夏日，却草木稀疏，风一吹来，便是尘土漫天。除过挤成一团团的庄园附近，甚至见不到多少绿色，而在南北两边，北边的光秃秃黄土塬自是不必说，就连南边本来应郁郁葱葱的苍翠山峦，也是散落了不少白色的斑秃。
“这竟是宋时的关中之地！”郭玄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
“嗯？”
“多叫些庄客过来，葬了他们吧，这样曝尸下去也不好。”郭玄望着主管杜明，喃喃的说道。
“可这吕家与咱们庄子素有仇怨，小主人还要为他们殓尸，这恐怕有些不大合适？”杜明小心的问询道。
“人都死光了，还谈什么仇怨，我们又不是要去行军大仗，收个尸的时间总还是有的。你说，是吧？”郭玄望着堆满尸体的谷场，无奈的笑道。
“是……”
“也不用多讲究，用薄薄的几片木板殓了便好，那些实在凑不齐尸体的，就烧了装到罐子里，还有叫上几个教书先生，庄里与吕家相熟的人也叫上几个，好辨认一下，能认出来的，好歹立个木碑……”
“小主人，吕家素与庄里的人有仇，怎么会跟他们有来往？”主管杜明突然打断了郭玄。
“是与我郭家有仇，又不是与你这些庄客有仇，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你们不认识，我倒是不信！我也不是要和你们计较……算了，反正任你找吧！只要有人能辨认出这些尸首便好！”郭玄无奈的说道。
“小主人不觉得奇怪吗？好像咱们进来时，并没见到吕家的庄客，这里的尸首，也多是吕家本家的人。”主管杜明并没有在这点事上再牵扯一番，反而道出自己心头的疑惑。
“或许是见贼人来了，四散逃了也未可知？……要么还你带上两个庄客去看看吧。”郭玄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让他们实地探查一番。
没多时，几人便去而复返。
“怎么样！”郭玄急忙问道。
“那些庄客的屋里明显不对，细软皆是不见，却不见散乱，依小人看来，很大可能，是这些庄客与贼人合谋，害了吕家人命……吕家素来苛待庄客，想必也有此因。”杜明一脸凝重的回道。
“那里有压迫，那里便有反抗？”郭玄心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来，顿感有些道理，还是今古皆通的。不禁在心中暗自警醒了一番，别还没遇到什么诡怪，便死在自己人刀下。也不由赞叹起那个老主簿来，本以为他只瞒了一层，没想到竟瞒了两层，但看到他庄外犹犹豫豫的样子，估计也早已探知庄客哗变之事。
“别多想了，那些事也不归我们管……记得让在庄里取些碎布，让庄客们搬运尸体时，捂住口鼻，再拿上些皂团，让他们干完活后，务必先洗手，手脏着千万莫要到脸上去……也就这样了，快叫人去办吧，我便在这里候着。”
郭玄也不知自己这些简陋之极卫生措施，能否收效，但做了，多少还能图个心安。见众人还有些不解的模样，他也不想再多做解释，便将他们都催促去办事了。
只留他一人和这些尸体。
看了看寂静幽雅的庄园，又瞧了瞧这满地的残肢断臂。
“接下来总算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本以上天让自己做个武夫是在搞笑，何曾想这个世界，连最基本的生命保障都没有，自己若是练得好了，再纠集几十上百个庄客，做个保安大队长也是未尝不可。
就这样畅想未来之时，不知过了多久，庄客们便尽皆来了，令郭玄没想到的是，一些小孩竟也跟着来了。
那个李三娘，甚至同几个小孩一齐，抬着先前进庄时，他们所见的男童尸体，走在了众人前面，那尸体当中的大裂口处，还在不停滴落些什么，显得渗人异常，但几个孩童却浑然未察似的。
“小官人，这个弟弟好生可怜，我们几个要先埋了他，不过小官人你说，到底该埋在那里呢？”
见着李三娘，依如往常一般机灵活泼，郭玄一时竟有些懵住了。
“就葬在那里吧！”郭玄等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向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那里树木并不繁密，倒挺适合做个坟地。
看着几个小孩离去身影，郭玄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小主人是否觉得小孩子，就应怕这些尸体？”主管突然走到郭玄身边，淡淡的说道。
“我想我在那个年纪，应该是怕的。”郭玄犹豫了一阵，方才回道。
“不过若是见得多了，便不怕了。”
“见得多了，便真能不怕了吗？”郭玄喃喃的念道。
“不过小主人这片坟地，选的不是很好，有些过于靠近庄里了，无论这地是归了官府，又或是卖给什么人，都恐怕要……”
“恐怕什么，他们难不成还要平了这片坟不成！”郭玄见着杜明犹犹豫豫的，不由出言打断了他。
“平了，那倒不至于，但迁坟恐怕还是要迁的，到时小主人的那些布置，碰上一些粗手粗脚，肯定会损坏不少，不如换个地方也好。”主管杜明小心的建议道。
“不换！就葬在那里便好，庄里钱财可够，够的话我们买下这片地便是！”郭玄不由莫名生出了情绪，有些赌气的吩咐道。
“小主人英明，这吕家庄与我郭家庄土地相邻，买下正好连成一片，这也是老太公一直所愿，奈何吕家人就是不卖，如今小主人之言，正可慰老太公在天之灵！”
听着主管杜明的恭维的言语，郭玄方知自己竟着了这看似粗犷大汉的道。看来死去那位父亲，让这人做了近二十年的主管，也是不无道理。
“小主人何不好人做到底，请几个僧道，来为他们做一场法事也好！”杜明继续恳切的补充道。
“随你了，都交予你办便好。”郭玄看着这表里不一大汉，无奈的回道。
直到大汉也匆匆离开，郭玄才又将双目望向忙碌的众人。
这些庄客并没有偷奸耍滑，也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而是十分认真的在做这件事情，甚至带了几分虔诚的意味，就连下葬的坑洞，都挖得的异常规整。郭玄不知道他们想法，或许是感同身受？又或者想着自己某一天也会落入此等境况，所以他们竟是抱着为自己收殓的心绪？
午后几个妇人与老妪推了饭食来，在自己监督洗过手后，他们又和没事人一样，在那里用饭，欢声笑语的模样甚至郭玄一时都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怀疑起，这里是否发生了那般惨剧。
郭玄自是吃不下，便让李三娘将自己的饭食与几个小孩分了。
也许是人多力量大吧！天色未晚之前，便已将死去之人安葬完毕。只是在回去之时，郭玄任凭他们说什么，也是不愿再坐那顶乘凉轿了。
出了吕家庄，郭玄的心情也是舒缓了许多，此时不像来时那般急，他也终是有空闲，看看四周的风景。
不过这宽广的平原之上，却是大片土黄之色，明明还是夏日，却草木稀疏，风一吹来，便是尘土漫天。除过挤成一团团的庄园附近，甚至见不到多少绿色，而在南北两边，北边的光秃秃黄土塬自是不必说，就连南边本来应郁郁葱葱的苍翠山峦，也是散落了不少白色的斑秃。
“这竟是宋时的关中之地！”郭玄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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