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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江湖浪客

    凛冬,饕风虐雪!

    冬天的傍晚显得格外悠长,黑夜将至却如清晨般朦胧。

    朦胧的雪幕模糊了视线,凄凉落寞的山道上,一道身影,不,仔细看去是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高的身影是个佝偻老叟,矮的那个是少年。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行,吵骂声也越来越近!

    “老东西,老狗!”

    少年蹒跚而行,瘦弱的身形透着坚毅,刀客般的五官双眼深陷,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墨,他腰间斜挎着的长剑摇摆不定,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身旁,将长剑当拐杖的佝偻老叟,边走边骂,像是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够了!你今天多骂了两句,再骂,再骂我们就分家。”佝偻老叟整理了一下头巾,委屈地抗议道。

    少年咧嘴不屑,转头看着老叟将提着裤子的手,放到嘴边哈气取暖,这老东西哪还有江湖浪客的形象。

    “哄骗我九年,九年啊!老狗你说说看,我都十四了,你还要哄骗我多久?”

    少年停下脚步,将腰带紧了又紧,扎紧就不饿了,这便是老叟哄骗他的手段之一,紧完腰带便抬起头,张大嘴巴将舌头伸出很长,绒雪落到舌苔上,贪恋地吞咽着。

    “分家,分家!老子也不想跟着你一起了,我一个人反而安全,要不是你长得像世子,我们能整日被追杀吗?”

    老叟说完便学着少年动作,抬头等雪入口,动作却没少年灵活,半天吞咽一口,亦有多余水渍溢出嘴角,顺着胡须滴落到衣襟上。

    “呵呵!分家,分几根毛啊!有家产分吗?连饭都吃不上还分家?离开我,你确定你能活下去?貌似很难吧!”

    老叟闭目摇头无奈,默认了少年的话,语气突变,和蔼地说道:“小牧凡,你不累么?再说老子怕你饿死了,你忘记老子说的话了,饿的时候尽量少说话!”

    少年深邃眼眸中透着悔意,赶紧闭口不言,太过激动忘记了饥肠辘辘,一味的抱怨确实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

    老叟提着裤子继续蹒跚前行,“你本就是个孤儿,跟着老子,至少没把你卖掉吧!”

    “哈!你把那个‘吧’字去掉。”

    “老东西,你有脸说,你没卖?是我偷跑出来的好不?”说到这件事,少年牧凡忍不住发起火来,完全不在乎是否饿不饿,想当初被卖到勾栏打杂,没少受罪,羽翼稀疏也未躲开失宠花娘的调戏。

    老叟遥想当初,虽然谈不上富足,但比现在强了许多,至少温饱不愁,在看看现在,逃亡的路上,根本食不果腹,越想越觉得委屈,他指着牧凡怒喝:“那钱你没花,来,你把外套脱了,里面的衣服,哪件不是那些钱买的?”

    “呵!”少年牧凡无语至极,心想:“要不是太冷,贴身衣衫还能遮住点东西,早脱下来扔他姥姥脸上了。”

    “嘿嘿,嫩桃没熟,估计也没多大吧?哈哈哈!”老叟奸诈地说道,想想竟然笑了起来。

    牧凡摇头鄙夷,“至少小爷我可以呲你一脸,不像你滴答半天,也没弄个明白,哈哈哈!整天空档遛鸟,还幻想摩擦助长,你老了!没用了。”

    “得,恶毒的你别说了,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老子累了,真的累了!”老叟衣衫褴褛,佝偻瘦弱但两眼却炯炯有神,说到逃命时全身透着无尽杀意。

    少年牧凡蹙眉紧皱,脸上恨意一览无遗,呢喃道:“就因为小爷长的像什么狗屁世子,被满天追杀,气啊!老东西,你看看我,仔细看看,小爷我会不会真的是那个王爷的儿子?”

    “哈!你要是世子,老子就是皇帝,愿做一个暴君,杀尽天下江湖浪客!”

    少年牧凡苦涩一笑,“还江湖浪客,你我这幅落魄样,给江湖浪客丢脸!话说什么是江湖浪客?你一直没说过。”

    老叟严肃且虔诚地说道:“江湖中,‘浪’是自己,‘客’是敌人!这便是江湖浪客的由来。”

    老叟故作高人的样子,看的牧凡摇头无语,一直没搞清楚,当年怎么就被这老东西忽悠了,跟着他浪迹江湖,本来还算安逸,也学到了本事,可眨眼就变成皇朝缉杀的对象了。

    “恨啊!真的世子估计在偷乐吧!老东西你说呢?”

    停歇几息,见老叟没有搭腔,牧凡转头看到老叟愣在原地,脸色凝重看向前方很远的地方,顺着老叟的视线看去,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但出于对老叟的了解,肯定有事。

    果然便听到老叟皱眉说道:“前方有客,而且人数不少!”

    少年牧凡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无奈,“得,快饿死了还要干体力活!”说着便抽出腰间长剑,又紧了次腰带,摸了摸插在靴筒内的匕首,目视前方做好随时战斗准备。

    再看老叟,一改之前嬉笑的表情,他将长剑插进积雪里,提了提裤子,扯下剑穗将裤子拴紧后,从容拿起长剑抱在怀中。

    两人相视,苦涩一笑,“老规矩,你先练手,老子策应。”

    牧凡没有回应,撸了一下黏在脸颊上的青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静等客来。

    时间不久,便看到前方一众身披黑色长袍的武者飞奔过来。

    十几个黑袍武者,杀气缠身,领头的是一个中年壮汉,浓眉恶像的壮汉手握饮血刀,身后悍卒同样握着饮血刀,一看就是制式武器,不难猜出他们是官府军卒。

    少年牧凡无所畏惧,就像老叟曾说的那样,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值得好怕的。

    没有问对方什么来历,过去一年里遭遇多次截杀,开始还解释一番,现在么!已经麻木了,烦了,都懒得解释,长的像不像世子已经不重要了。

    军卒领头人从怀中拿出缉文看了一眼,又端详牧凡几眼。

    “别看了!小爷便是你要找的人。”牧凡啐了口吐沫,与其解释,还不如潇洒地承认。

    老叟嘴角微翘,褶皱的脸抖动了一下。

    少年牧凡无辜地心想“即便自己像世子,不应该好吃好喝招待着么!谁有这么大本事追杀王爷的子嗣,看来只有皇帝老儿了,到底什么原因,追杀一个王爷的子嗣!”

    来人听闻牧凡自己承认,将缉文揣进怀中,沉声说道:“束手就擒吧!”

    说着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向牧凡轻轻一指,身后一众鹰犬便向牧凡与老叟围了过来,动作没那么仓促,慢悠悠地靠近,一副结局已定的样子。

    束手就擒?长期在夹缝中生存下来的牧凡字眼里,还真没有这个词。

    回头看了老叟一眼,老叟抽出怀中长剑,点头沉声说道:“死战!”

    少年牧凡用行动回应了老叟,他长剑一抖,剑花率先向对方攻去,不管境界高低,他相信老叟,将后背交给他,自己只管冲杀即可!

    这一刻,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寒风刺骨,即便纷飞的雪模糊了他的眼眸,也阻挡不了这场死战。

    牧凡的长剑很快与对方率先围过来的军卒交战一处,碰撞声给纷飞的白雪伴奏,一刺一划间改变了绒雪落下的方向。

    长剑所过之处,虽然没有斩杀敌手,但也让对方受伤两人,牧凡手臂同样被对方所伤,见红了,却让交战的双方更为兴奋。

    牧凡继续强攻,退不了,逃不了,死战是唯一出路,不是死在对方饮血刀下,就是对方死在自己的七尺长剑下,总之,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子,右翼可斩!”老叟布满杀气的眼眸盯着领头人,在观战,也在为牧凡列阵,时不时提醒一下。

    牧凡配合默契,长剑虚招一晃,侧身顺滑攻向右翼,一招“问仙几何愁”斩向其中受伤之人,后者躲闪不及,大腿内侧便挨了牧凡这一招,切开了厚厚的棉裤,挑断了内肌组织。

    受伤武者倒地捂着受伤处哀嚎,少年牧凡没有停歇,险之又险躲过一刀,就势又攻向另外两人。

    一招“月下醉卧”继续攻击下盘,目标两人躬身格挡,饮血刀上下连劈,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拼命打法但不一定真的拼命,一顿强攻,本就虚弱的身体,越发觉得体力不支,虚晃一招后,沉声喊道:“老东西,该你了。”

    牧凡虽然还有余力战斗,可动作相比开始慢了许多,再战下去必死无疑。

    老叟也不含糊,在牧凡喊话之前已有笃定,于是,他主动攻向领头人,长剑发出鸣吟声,真气包裹着长剑,将剑影拉长许多。

    “真气化形?凡人道五品境强者。”

    悍卒领头人蹙眉低语,不敢轻视,明显知道老叟的武道境界高于自己,但他没有胆怯,依然提刀应战。

    而老叟长剑不仅只攻向他,长剑余威劈向领头人身后,那些围攻牧凡的悍卒。

    老叟意图明显,拖住领头人的同时,也想给牧凡减少压力。

    他的剑招刁钻霸道,可不是牧凡所能比拟,普通悍卒更无法抵挡,一招落下,只见悍卒中便有三人倒下,悍卒捂着脖颈却阻挡不了喷洒的鲜血。

    一抹猩红给这个冬天增添了色彩,纷飞的雪却不领情,极力去掩盖,纯洁的白不容一丝玷污。

    “漂亮”牧凡即便消耗严重,还不忘为老叟叫好一声。

    牧凡动作凌厉刁钻,习惯攻击敌人下盘,虽然不光彩,但效果极好,总让敌人防不胜防,重点攻击受伤的悍卒。

    领头人明知不敌,依然硬刚老叟,他希望属下能解决掉牧凡,能完成任务,即便死也无憾,可牧凡太过狡猾,围着他与老叟的战圈打转,而老叟的剑影余威总能伤到他的属下。

    此消彼长,很快,他所带来的武者伤亡大半。

    牧凡乘机将受伤的悍卒尽数斩杀,人少了压力也就小了,虽然出招比之前缓慢不少,但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不仅要对战牧凡,还要防备老叟的杀招,这样给牧凡创造了更多斩杀的机会。

    战斗焦灼,看似很久,其实从战斗到现在也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

    领头人预感不妙,便萌生退意,但老叟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理由么!很简单,杀人灭口才能创造更多的逃亡机会,一旦被这些人死咬不放,失去了恢复的时间,那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长剑挥舞,一招“万箭穿心式”直奔剩余悍卒攻去,大声喊道:“拖住两息!”

    老叟把领头人留给牧凡,他想先解决低武再说,战斗到这个时候,老叟不再给牧凡练手的机会,只想尽快结束战斗,前途渺茫可不敢受伤。

    对方领头人看出老叟的意图,他眼眸一转,将计就计向少年牧凡攻杀。

    一是因为牧凡本来就是任务目标;二是想让老叟回援,给属下喘息的时间,可他不了解老叟与牧凡之间的默契。

    在关键时刻,牧凡不会依赖老叟回援,除躲闪外,反而挥起长剑,主动迎上领头人。

    领头人嘴角上扬,一副不屑的表情格挡开牧凡的杀招,顺势饮血刀斩向牧凡腰间,力道很大,呼呼作响,牧凡狼狈倒地向后翻滚,他顾及不了什么形象,在生死面前,能躲过就是真理。

    然,想法很好,领头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饮血刀以泰山压顶之势砍向牧凡,一招不中继续砍杀,一副不将牧凡斩杀不罢休的决心。

    牧凡大惊失色,在雪地上连滚带爬,险之又险躲开杀招,“老东西,救!”

    老叟将领头人带来的属下悉数斩杀,刚好收到牧凡的求救呼声,他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就势踢起积雪,挡住了领头人的视线,也隐藏了随之而去的飞剑。

    半空中的长剑带着飞雪向领头人刺去,发出嗡嗡的龙吟声,领头人不敢大意,面色凝重连忙侧身用饮血刀格挡,躲开老叟杀招向山下逃去。

    然,老叟身形前倾,顺势捡起地上的饮血刀,又一次甩出,饮血刀在半空中横向旋转,搅飞绒雪形成一道漩涡的雪幕,其威力不减。

    领头人大赫,身形不断闪躲,手中饮血刀砍向飞过来的漩涡,反震力让他虎口发麻,心惊老叟的强悍力道。

    此时,老叟已至,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同样再次甩出,攻击角度刁钻无比。

    锋利的匕首无视领头人的兽皮甲胃,刺穿其胸膛从身后飞出,带出一长串血来,最终匕首钉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

    领头人目光呆滞,低头看向胸前三指宽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充血的双眸抬头看了老叟最后一眼,嘴巴微张不甘地倒了下去。

    牧凡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走到领头人身旁,狠狠踢了一脚,啐了一句“狗东西”!

    随即蹲下身子,在领头人身上翻找起来,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早已在尸体上翻找的老叟,看到老叟又是脱衣服,又是穿衣服,不一会,老叟像换了个人一样,较之前大了一圈的裤子也换了,不过依然是空档上路。

    用老叟自己的话说,“与穷富无关,他就喜欢空档的无拘无束!”

    牧凡翻完领头人的身上,又找了一具与自己身形相近的悍卒,开始换衣服,算算时间有一年了,这一年从未买过衣服,与老叟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收获如何?”

    牧凡用披风包扎一个包裹走向老叟,边走边问,老叟同样提着一个包裹。

    “没细数,估计还不错,你呢?”

    老叟褶皱的脸上,抖了几下,也许是在笑着说话,有时候牧凡都分不清楚他什么样的表情是笑,哪怕嘴里发出哈哈哈的声音,也无法判断老叟是真的在笑,还是单纯想表达他在笑。

    “也还行!走,下山找个地方吃顿好的,还别说,这比讨饭有前途。”

    牧凡捡回剑鞘拖着疲惫的身体说道,边走边啃着刚收获的干粮,运气不错在那领头人身上收获一袋酒。

    猛灌了几口,随手丢向跟在后面的老叟,一个酒袋来回丢了几次,便扔向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