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宁溘死以流亡兮

    林定和太上皇越发虚弱，已是无法下地行走，他们二人七窍中已有四窍不通，幸而还能张口说话，钱凉便整日里待在寝宫同他们闲聊，其实多数是林定在说，他们两个在听，于礼而言，林定和太上皇不应在同一寝宫内，可就他们状况来说，最终还是依他们意见在寝宫里加张床，二人就此住下。

    就知识积累而言，林定自然是比不得太上皇，但嘴上功夫可不一定，他们两个老小子总是在闹，什么都要比出个高下来，实在不行太上皇就会搬出自己“父亲”这先天优势，落在外人耳中只怕不会相信这两位都曾是皇帝，而钱凉在招摇城中是了解不少信息，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庙号”和“谥号”，结果去问二人时他们都不肯细细讲述，后来才从太子那里明白这两个称呼是在他们死后才有的。

    这么一说，钱凉明白自己不能再问，到寝宫道歉时，两个都是笑起来，林定说道：“何必道歉呢？我们两个怎样情况自己还是清楚，大臣同样清楚。为防我们突然离世——你晓得我们离世被他们称作‘驾崩’‘山陵崩’，他们总要提前备好些称呼来。”

    其实于他们来说，自己庙号和谥号只要不是“哀”“献”“穆”之类便好，并不多求，钱凉对此知之不深，在林定为他讲述些许知识后，就没有继续谈论下去，而后林定继续为他分析整理阴界诸国历史和地理，让他未来到达这些国家时不会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尤其重点讲述中原之礼仪。

    这一点太上皇更有发言权，林定登基后并未到中原诸国，但太上皇当时尚还有国土纷争，他们诸多国家君主便聚集于中原订立盟约，算是结束这场为时已久的战乱，然后太上皇就将战后重建的任务交给林定，自己当起太上皇来，因此林定才会一直忙于事务而未曾拜访其他国家。

    太上皇言道：“中原之礼仪最是严苛，叩、拜之属，言语尊卑皆有要求，因而时有中原人士到此定居不肯离去。日后你到中原便可明晓此中真意。”

    听他们讲述，钱凉发现他们并不十分喜欢皇位，如果单单是太上皇一个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林定以及太子皆是这般想法就有些不可思议，问询后得到太上皇的回答：“诅咒落于林氏，无可奈何！”

    问他是何诅咒，又是何人所舍，只能得到一句话：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钱凉不晓得此中含义，只能木讷点头，后来想到此处，不由得满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