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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末日倒计时

    要问鹤衣是什么时候开始想通的:大概就是扑通跳下水的一瞬间。用他自己的话解释,可能是当时脑子进水了。

    脑子进水后,他一瞬间感到灵魂受到了某种撞击,那一刻就只想爬起来,无论身处在多么深的深渊。

    等人都退去后,孟南轲突然猛地扎进鹤衣怀里,她开始委屈地大哭,就好像有十公升的眼泪憋在胸膛里。

    “好了好了……”鹤衣轻拍着孟南轲的背。

    “我从来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南轲呜咽着,“一个人处理葬礼、一个人打扫宫殿、一个人应付混乱……这些都是应该你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推给我?”

    “我的错,我的错……”鹤衣把南轲揽在怀里,同时余光扫到了楼下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你再这样,戈逸看到怎么办?我可不想让他误会……你还是把我放开吧。”

    段戈逸上楼的一瞬间,鹤衣赶紧把南轲放开,然后找借口离开,南轲也背着身擦干了眼泪。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戈逸围着躲避的南轲转了一圈,“是鹤衣欺负你了?还是黎歌?还是幻纱洲发生什么事情了?”

    南轲绕过戈逸,在面对着日落的阳台秋千坐下,在温暖的夕阳下,情绪已如同泪水被蒸发。

    “是不是……因为末日的事情,你害怕了,对吗?”

    “我才不会害怕这种事情呢!”南轲手握着秋千吊绳转过头,“怎么,你害怕吗?”

    戈逸哈哈笑了几声,“我怎么会害怕?你不记得我是在哪里长大的?我可是活一天是一天的人……”说完,他又补充道,“在古时候,人是会自然死亡的,所以死亡本身就该是我们人类的归属,反正都是死,活500天和活500年没区别啦。”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来找我?”

    “永夜区也出了点事情,不太方便来……”

    “那你还是不要来了,”南轲扮出轻蔑的语气,“别到时候被你那哥知道了,又要说你不务正业。”

    “我可从没让他知道过我来这儿。”戈逸在南轲一旁的位置坐下,一边搂住她的肩,一边看着她映着橘红色落日光芒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通一件事情。”

    南轲噗嗤一声笑,“你又想通什么了?”

    “如果还有500天就要灭亡……那这最后的500天,我只想跟你一起度过。”

    他的声音严肃得令人不适。南轲的心咯噔一声,笑容也随之凝固,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使她神情慌张,睫毛快速扑闪了几下。

    “我想和你一起度过人世间最美的500天,然后一起笑着死去。”戈逸接着说。

    “那……你打算跟我做什么?”

    戈逸抿起嘴唇,思考起来。“环游世界,怎么样?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发!”

    “今天可不行……鹤衣才刚振作起来,谁知道是不是哪天又崩了?我得等他把一切安顿好,最起码……也得再等一个月吧。”

    “没问题,那就一个月!”戈逸说完,用嘴唇轻轻吻了一下她那泛着橘红色光晕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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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永夜区,戈逸人还未进屋,声音就已经抢先一步抵达,屋内的人听着他那带着孩子气的成年男孩嗓音,“哥!到底是钻石好还是红宝石?快来帮我选选这几个……”戈逸嘴里的话和脚步都戛然止住,像机器人被拔了电。

    戈逸捧着满手钻石珠宝原石,撞见枯烛和戈隐都在屋内,顿时他手里的珠宝落了满地,慌慌张张弯下腰捡,捡起几个又漏几个。

    戈隐微微转过头,观察着枯烛看戈逸的眼神。

    “你弟弟还是和当年一样随性。”枯烛笑了笑,“就是和我们的风格不太符合,不过挺好。”

    戈隐留意到了一些言外之意,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到枯烛要除掉戈逸。这时,戈隐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手捧珠宝的戈逸面前,毫无征兆地捏起拳头挥过去。

    戈逸倒在地上,珠宝又散落一地,他企图支撑着地面爬起,过程中看见戈隐的脚步走远。

    回来时,戈隐手里带着从戈逸房间里找来的棒球棍。

    他开始把棒球棍重重挥在戈逸身上,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狠狠教训他,戈逸躺在地上,被鞭打得翻来覆去,整屋的人动也不动地静静看着,直至他吐出一口血,才有影绰从外面冲进来,拦住棒球棍护住戈逸,“再打他就死了!”

    戈隐收了棒球棍,在枯烛旁边坐下,把气息降到最平稳,说,“多打几次就知道改了。”

    枯烛也笑了笑。他不是不知道,对于戈隐来说,保护戈逸才是世界上最如履薄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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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不知从何处燃起的火,在一整个永昼区地下城蔓延开。

    它避开了一些土质湿软的区域,零星布在干燥的岩壁,使洞穴状的昏暗地下城,看起来像一只烧得半熟的煤。

    夕染抱着膝盖坐在湿哒哒的泥堆之上,头顶是渗透土壤滴淌下来的水,至少火不会烧到这里,能够为她提供短暂的安全。

    “姐姐!”可儿焦急却又艰难地接近,“肖宁的伤口感染了,你一定要去看看!”许久后,发现夕染没有回应,再看过去时发现她在哭。“姐姐……?”

    一个月了,仿佛活在战乱里,弥漫的火势使这种感觉更强烈,能依靠的已全部倒下,一切都乱糟糟……崩溃的情绪是一种瘟疫,见人就传染。

    可儿的脚步不知是该往左还是往右,肖宁伤口感染,但夕染在崩溃,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她逼自己做了决定,冲过去找人救助肖宁。

    夕染坐在泥堆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在阴湿环境提供的安全中短暂逃避。

    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去多久,只知道身边的杂音在渐渐消失,最终连滴水的声音,都被彻底安静下来的环境无限放大,使得周遭显得无比空旷。

    清晰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

    她抬起头,面前是换上隐秘长袍的段戈隐,她吓了一跳,又平复过来,因为觉得是梦。

    意识到可能不是梦时,她开始立刻催他走,但段戈隐像一座山一样推不动。

    “我是我自己。”他说。

    “什么?”

    “我是我自己,只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要做回段戈隐。”说着,他开始用秒表定时,“五分钟,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她抿紧嘴唇,克制汹涌的情绪,最终还是由它决堤,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就这样哭泣了五分钟,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你确定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夕染摇头,“你走吧。”

    戈隐看着夕染哭红的双眼,和这周边的环境。“你朋友受伤了,确定不去救他吗?”

    “现在,我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为什么要有500天?一天就够了,就像历史书上记载的那样,一场伽马射线暴在一瞬间袭击一整个星球,没有任何还击的时间!黑暗中的微光是最折磨人的存在,就像野兽在杀人前一点一点把人折磨致死,既让你恐惧死亡,又让你幻想生的希望……”

    “我的整个21年都是这样度过的。”戈隐说,“生活在死亡的恐惧里,为了一丁点存活的微光,拼尽全力搏斗,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生就会戛然而止……这就是我的生活,所以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反应,也无所谓害不害怕,在我眼里,世界本就是这样。”

    她凝视着他,静止的瞳孔中闪烁着微光,一副被震慑到的模样。“那你……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再也撑不下去了吗?”

    “你只会习惯。”戈隐的回答仿佛不需要任何思考,“但是……”

    “但是什么?”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往外逃。从这里逃到那里、又从那里逃到这里……你永远都不满意、永远都在寻找,那时候我才知道,有些人是永远不愿意去习惯的。”

    夕染把头埋下去,阴影覆盖了她的半张脸,一瞬间,仿佛一丝羞愧静悄悄地一闪而过。

    戈隐离开后,夕染仍没有去找可儿和肖宁,而是直接去找了阳诚。

    是戈隐的话唤醒了差点死掉的自己。的确,她是个从不习惯、从不妥协的人,戈隐一生都在为活着而战斗,而她却不甘心留在这样的谷底,一生都在爬向更好的风景……这一次,她差点死在攀爬的路上了,她以为路已经到了尽头,却有人从濒死中,唤醒了她站起来继续找路爬的决心。

    夕染去了中央城,阳诚正因崩溃的秩序而阵脚大乱,但可以看出来,他在极力挽救这一切,夕染对他说,“让我出一份力,可以吗?我希望你留下我,让我带着所有人,一起度过这次生存危机!”

    “你来得正好!”阳诚激动地握住夕染的双肩,她也立刻绽开了笑容,以为他正是需要一个同舟共济的人,没想到他却接着说,“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什么?”夕染的耳朵抓住了不对劲的‘时机’二字。

    “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侵占永夜区,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你疯了!?你明知道就算是和平时期,以我们的力量,也绝不可能打败永夜区!更何况现在,连我们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如果,”阳诚焦急地踱了几步,不知是搜索着主意,还是搜索着表达方式,“我是说如果,末日来了,这世上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活下来,而这一小部分人恰巧是我们永昼区,其他种群全部灭绝,一个都不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不需要牺牲自己,只需要借助……”

    “我不会帮你的。”

    “这次灾难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请不要用上‘我们’这个词,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私心?你去问问万千永昼区的劳工们,认不认为我这是私心?这世上只有两种情况:奴役和被奴役。不是我们把其他区踩在脚底下,就会是他们把我们踩在脚底下,绝不会存在第三种情况!”

    “你太狭隘了。”

    “是你太天真了!”阳诚已经气得怒目圆睁,意识到自己陷入这样愚蠢的争辩,他又立刻把怒火咽下去,对她摆了摆手,“你走吧,就算没有你……”

    “我愿意。”夕染打断他。

    阳诚转过头,眼神里满是质疑。

    “我愿意帮你。”

    “你愿意?不会是耍什么花招吧?”

    “不,我被你说服了。”夕染接着说,“我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永昼区能够全部活下来。如果末日危机下,注定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存活,那为什么不是我们呢?我愿意和你一起完成这件事,并且,我会帮你绝对保守着这个秘密……现在,请允许我先一点一点恢复永昼区的秩序。”

    阳诚借助着拐杖的力量,一步一步挪到椅子上坐下,在地板的宫格画面中陷入沉思,然后把头抬起,“我可以给你领事的身份,让你掌管永昼区的秩序,不过,”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秒也不敢松懈,“别忘记你的使命——只有永昼区可以存活,其他种群,一个也不剩。懂吗?”

    静默一秒后,夕染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