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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你说什么?”盛怀拿起电话错愕不已,本能想拿起电话打给张聿白,号码还没拨出去,倒是盛爸的电话先打了过来,盛怀听老父亲在那边喜极而泣,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往医院赶。

    一推门进去,看到有两个派出所的民警正在盛美病床前问话。

    盛美小脸瘦的有些凹陷,但盛怀总觉得妹妹那双眼看起来滴溜滴溜的闪着贼精的光芒。

    “嘘!”盛爸拉着盛怀走到一边,低头说:“在问那个挨千刀的坏人呢,小美居然还真看见点影儿,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酒吧的那个女的,把半夜跑到派出所交代,说当时看见两个......”盛怀一顿,“撒谎了?”

    “那倒没有,可能是误会。”盛爸提起这姑娘多少有些理亏,慢慢和盛怀解释。

    盛美当晚被袭击前,确实看到有两个穿KTV服务员制服的男人在后门那里说话,两人看到她,先是试探问她有事嘛,又呵斥她赶快走,别找不痛快——陈藿当时在门后听到的声音,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但她发现有人,就马上离开了后门位置——盛美没怎么当回事,说自己等人马上过来,两个服务员就不大高兴的走了。

    这两个服务员在私下倒卖一些违禁药品,从后门进去后,顺杂物间穿回了员工休息室,避开了监控,所以当时警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违禁......”盛怀茅塞顿开,“所以那姑娘刚开始才不敢说?那现在说出来,可也算半个见义勇为了。”

    盛爸没接茬儿,原地动了动,只说:“反正那俩服务员都找到具体的人了,俩人说的,和小美说的都对得上,可能......真的不是他们干的,他们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被停业整顿了,改咋罚咋罚,我倒是不关心。哼,别让我找到那凶手,我亲手......”

    “得得,打住吧亲爹!”盛怀阻止看对方的义愤填膺,瞄一眼民警那边,压着声音说,“你亲手拍人搬砖,还是再和我妈雇几个保镖去拍人搬砖?别干那丢人事了!”

    盛爸瞳孔巨震,用食指指着儿子,“你还提!”

    盛怀把他爸手指头撅回去,“行了,小美现在醒了就是万幸,你可别出幺蛾子了,老老实实等着人家警方侦办吧,比你和我妈自己瞎搞强一万倍!”

    那边盛美把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态度温驯,“那两个服务员走后,我趴在墙边往大门口方向看,然后我就听见后面有一点很小很小的声音,踩到树叶之类的那种吧,我就一转头,但那人离我太近了,又高,我昏倒前就模糊记得好像看见他垂着的左手,户口那红彤彤,也可能是酱色的,不知道是一片胎记还是一片疤。”

    看见行凶者垂着右手,那么之前推断凶手为左利手也就被证实了。

    “随时想起什么细节,都可以告诉我们。”

    民警走了,盛怀老怀安慰的走到妹妹床前,摸了摸她被剃秃了的半片后脑勺儿,思忖半天,没敢开口。

    盛美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试探似的叫了一声:“哥。”

    “诶!”失而复得,盛怀都被自己脑补的生离死别给感动出了泪花。

    却见盛美一副跟小时候干了什么坏事又自以为得逞了之后的那样,攥拳给自己打了个气,小声嘀咕:“本主记忆覆盖成功!”

    *

    西涌这片要论做媒,那谁也比不过胡麻姨,也年近花甲了,但身形手,就显得人精明利落,轻手利脚。

    她领着一个五十来岁刚来市里想落脚的女人,站在陈大海破屋床前,把两下里情况都介绍了一遍。

    五十来岁大姐扯着胡麻姨的一脚,小声说:“姐,不行,没眼缘儿。”

    胡麻姨笑着说:“还害臊,来,咱们外头客厅说。”扯着大姐到了客厅,立马变脸低声“啧”道,“你要找工作又不是要过河,保姆还管雇主高矮胖瘦老少美丑呢?”

    几句话怼的大姐没了声气儿,胡麻姨又一个人转回卧室,吊着眼梢瞥陈大海,压着声音说:“这个咋样?身强力壮,抗你这样的仨不是问题。”

    陈大海捞起被头挡住半张脸,牙疼似的说:“又不用她堵抢眼儿,还选面积大的瓷实,这也太壮了,两天就吃穷了我!就我这情况,等腿好了,估计也营养不良了。”

    胡麻姨“哎呦”好几声,又是摇头又是嘬牙花子,“你是找老伴儿,又不是找保姆,吃你俩馒头你就这么心疼,不吃不喝靠精气神儿照顾你?你真是癞蛤蟆靠青蛙,你是穿得不花玩得花!做梦去吧!你这活儿啊,我干不了!”

    陈大海老胳膊老腿,也拦不住她。

    不过胡麻姨到了客厅,脸色又变了,笑盈盈的问那大姐,“寻思过味儿没有?”

    大姐摇头,“人还是......”

    胡麻姨抢过话来,“人还不少两个胳膊两条腿,你嫌他寒碜你别看他脸啊,你就看着房子,”她凑头抵着大姐,“房子可是老头自己的名字。”

    大姐还是面有难色,“就这破房子,还不如我们老家的呢。”

    “那你可外行了,我们城市里,越破越烂的房子,那可越值钱,”胡麻姨扳着手指头给对方指点迷津,“没听过?没事,我告诉你!那老话说得好:拆字画中间,从此快乐每一天!不羡鸳鸯不羡仙,只就羡墙上画个圈!房子一扒,帕拉梅拉,那房子一动,路虎揽胜!”

    胡麻姨那嘴皮子都比一般人薄两分,叨叨叨把大姐眼睛说得只发直。

    “真能......”

    “真能!”

    “那我试试?”

    “傻妹子,好事可不是天天能捡着,嘁哩喀喳,要我看,你今天就住下!”

    “那......”

    话音刚落,房门被从外面暴力推开!

    王经理冷黑着脸,带着十几个人,把窄小的客厅挤的满满登登。

    “陈藿呢?”

    屋里没人应声。

    大姐吓成了鹌鹑,胡麻姨仗着自己岁数大,挣扎着喝了一句:“你们干什么!”

    杨勇从后面走上来,跟王经理说:“这两人是邻居,不是这家的,让他们走吧。”

    王经理点点头。

    大姐估计肠子都悔青了,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胡麻姨还要说什么,杨勇拦了一下,低声说:“不伤人,快走吧,别掺和。”

    屋里没了外人,王经理直接下令:“砸!”

    一群成年男人的破坏力足以摧枯拉朽。

    木棒扫过之处寸草不生。

    但凡能倒得都倒了,能碎的都碎了,能坏的都坏了。

    “你们,你们!”陈大海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惊呆了,眼看着两个人把恒一的东西都翻出来扯了,连教材书本都撕碎了!

    他心里一急,翻身从床板上跌下来,眼前黑了黑,干脆不说不动表演装死。

    不过别人本身也没想对他怎么样。

    杨勇默默点了根烟,眼看着这破烂的家跟彻底成了垃圾场,才走上前去,跟王经理说:“算了,这样就差不多了,还是留一线......”

    王经理白衬衫衣领掉了颗扣子,也歪着脖子叼着一颗烟,斜看了杨勇一眼,阴恻恻的说:“要不是你说她可靠,我至于有今天?封口费也给她了,拿了钱还瞎说话,这就不道义了吧?还知道只说我们的事,不说酒的事,呵,小聪明耍到我头上来,不教训到位了,我以后不用做人做事了!”

    他推开杨勇,跟小弟说:“把这沙发,还有这袋子衣服破烂,全给我拽到院子里烧了!”

    杨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的没说什么。

    等浓烟滚起来了,杨勇又上来拦了一下,“出了气,就算了吧,就一个小姑娘,你也看见了,家里啥都没有,还有个药罐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王经理不耐烦起来,“你俩搞上了?”

    “别埋汰我,我能看上她?”杨勇卷着舌头唾了一口,“她跟我还有账呢,把人逼死了,我那账不也跟着瞎了嘛。”

    王经理半天没说话,临走时候才说:“等我出了这口气再说!”

    当晚,陈湖老婆的炒米粉摊子,就被几个“食客”给砸了。

    “吃出蟑螂了!这他妈是给人吃的吗?吃死我你赔得起吗?”

    陈湖的老婆叫田娟,是个聋哑人,人给生活磋磨的粗黑油腻,但日常里也是个急性子。

    她两手着急的比划着不怎么规范的手语。

    看热闹的人不少,但熟悉的摊主和客人也试图上来劝说:“人家说不出来,你们别欺负人,让她把炒粉钱退给你不就行了,别砸人家生计啊!”

    “我这是为民除害,懂吗?”食客狠叨叨的嚷嚷,“食品安全无小事,我的健康就值一碗分钱?呸!我看看这锅里还有几只蟑螂?”

    说着,这人就硬挤到锅灶前,侧身手里一抖,一袋子密密麻麻的蟑螂就从锅中间往外爬出来!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叫,都快速的往边上躲。

    “我靠,全是!你们都看见!快打蟑螂!”食客抄起一块花岗岩,“哐”一声砸漏了锅底!

    满地花花绿绿的炒粉食材,调料管子全泼了,小摊车瘸了一条腿,锅也漏了,满目狼藉。

    田娟只觉得晴天霹雳,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怎么就像是要逼她去死一样,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头发油腻的沾在脸颊边,嘶哑的哭嚎起来。

    围观的人里有人打电话报了警,有熟识的人上来搀田娟,可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那个喊打喊杀的食客就遁入人群,消失无踪了。

    陈湖接到信儿,跑完陈大海那儿,又跑媳妇这儿。

    田娟捶着他的肩膀哭。

    可陈湖苦着脸也没什么奈何,在老爹家附近,有人指点他,说是他家得罪了人,忍一忍总能过去,要是报了警,倒是人家供出个替罪羊,余下的人还不是继续收拾他们?

    陈湖没什么主张,把老婆扶起来,自己去拾掇满地的食材——早被人踩得沾了土混了泥。

    陈湖准了几圈,就捡起几只调料罐子还勉强能用。

    有几块炸鸡柳没掉地上,在摊位车上,陈湖心疼的捻起来塞进嘴里,心里想着陈大海说,陈藿是尊佛,陈家可容不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