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去自己的逝去
屋内两人的对话并没有被已经出去的另外两人听到。
陈行野只是一路跟着柳芃芃沿着走廊来到了室外，坐上了对方停在路边的小车。
他很自觉的没有主动坐到前排副驾驶席，而是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熟悉的车子与熟悉的人，但是自己变得了一个可能的陌生人。
之后的车辆行驶中，驾驶席上的柳芃芃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排安静坐着看向窗外的陈行野，但每逢他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转而看过来的时候，柳芃芃总是心虚的移开视线，双手五指更是有些错乱的敲击着着面前方向盘。
这些行为都暴露了她平静外表下无比汹涌波动的内心活动。
“怎么了？”在对方几次小动作之后，陈行野终于尝试开口询问，这时的他还处在感情逻辑被关闭的状态，但依然想要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
“没什么。”柳芃芃笑着回复道，但陈行野还是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对方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略显紧张的神情以及她那透出复杂慌乱的双眼。
“是吗。”陈行野语气还是很平淡，稍等思索后，又接着询问对方，“为什么我如今没有了那一晚进入电梯后的记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我的死亡？这些你知道吗？”
他就彷佛是一整个事件无知的旁观者一般，非常冷静的说出对于当事人可以称得上残忍的问题。
柳芃芃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内心无穷伤痛涌了上来，眼眶瞬间发红，朦胧水汽在其中弥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哽咽着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陈行野习惯性的尝试安慰对方，只是冒出来的语气依旧冷淡，毫无说服力。
但柳芃芃明显还是接受了他的安慰，她一只手继续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非常快速的胡乱抹了下眼角即将落下的眼泪，然后狠狠的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还记得那天我们出门是要去干什么吗？“
“准备去拿你早已预定好的蛋糕。“陈行野没有思索，依照记忆很快给出了回复，那是他醒来前最后的回忆，非常清晰，”但是电梯里的灯坏了，我们一起坐着那台电梯下楼，之后我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是这样的。“柳芃芃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痛苦的回忆说出来，“那一晚电梯没有直达一楼，毕竟你知道的，我们住在高层，下去的时候，不免就会碰上也想要乘坐电梯的人。”
陈行野没有接话，而是静静注视着柳芃芃的背影。
“当电梯门在某一层再次打开的时候，我们遇到了袭击。”
“袭击？”陈行野着重重复对方话语中的这个词，显然有些意外。
柳芃芃皱起眉头，开始有意识的减缓车速，然后用一种痛苦惊恐的语气继续说道；“是的，一个陌生男人的袭击。他好像在那边等了很久，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他就企图挤进电梯。在他背后的走廊灯光照射下，你我都看见了他手中那把锋利的菜刀反射的亮光，但是面朝我们的脸却无法看清，只是听到了异常急促的呼吸声。你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阻止对方进来，却被那个男人一刀砍在了手臂上。”
讲到这，柳芃芃忍不住自己回忆的伤痛，她只能将车停靠在道路旁，然后俯身埋头抽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我本来想要帮你的，但是电梯里太黑了，因为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又遮住了大半走廊的灯光，你本来想要关上电梯门，但他就拿着刀堵在电梯口，然后你又想要带着我逃离那里，但是却遭受到对方好几次菜刀的挥砍。我当时害怕极了，我听到了你沉闷的低吼，还有利器划破布料的声音，我吓到整个人都懵了。我已经记不清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是你让我往后退，我就缩身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黑暗中我甚至看不清你们的脸，只有两团人影纠缠在一起，我下意识的将头埋在膝间，我的耳朵里都是你们扭打在一起发出的响声，以及你们接连不断痛苦的呐喊，还有电梯门发出来的警报声。我感觉到鼻腔内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我……我……“
讲到这，柳芃芃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捂着脸轻微抖动着身躯，一阵阵哭声传入陈行野的耳朵。
“所以后面怎么了？“陈行野对此没有任何想要安慰的说法，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毫不关心面前的女人现在伤心难过的样子，只是看到对方有点说不下去的趋势，就直截了当开口继续询问道。
柳芃芃闻言，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身体好像停止了抖动。很快她眼中含泪，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陈行野，但当她看见那副毫无面部表情的硅胶假脸后，又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她转过头，带着复杂的语气接着说了下去。
“后来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中间你们的动静消失了，电梯稍微安静了些，但是警报声还在继续嘀嘀嘀的叫着，浓郁的血腥味让我不敢抬头有所行动，我就一直蹲坐在角落里，直到电梯外面传来了其他人的惊叫声，才让我稍微回过神。但是我还是很害怕，所以不敢回应他们，后来有人进来将我扶起，撑着要将我带离电梯。期间他们让我不要睁眼，但我没忍住，然后我就看见了……”
说到这里，柳芃芃双眼变的无神，呆呆看着车前盖方向，语速变得极为缓慢，一字一顿的将那个画面描述了出来：“……两个男人，衣服破破烂烂，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有些部位充斥着狰狞的伤口，被已然凝固的血痂覆盖，地板上都是血渍，上面被人踩出了脚印，而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你，你们互相面部狰狞的看向对方，但眼睛里却没有了光亮，那时我就知道，都没了。”
“另一个人是谁？”陈行野直接追问凶手的情况。
柳芃芃没有回头：“警察后来跟我说，那个男人是跟我们同住一栋楼的住户，平时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正常的作息，他人的回忆中也没有什么暴力倾向，仔细调查后，也否定了跟我们有关系的仇杀可能性，最后，警察将他定性为隐藏过深的狂躁症患者。”
“就这么潦草的结案了？”陈行野眼中闪着诡异的亮光，依旧语气平淡的说道。
但这一下就让柳芃芃整个人突然情绪大爆发，她歇斯底里的用力敲打着座椅，在车内驾驶席上大叫起来：“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在一个本来是用来庆祝的好日子里，就为了去拿那一个我订下来的蛋糕，我心爱的男人死在我面前，而那个所谓的狂躁症患者我也根本没见过几次，我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跟他之间可能存在的什么误会。我只知道你死了，你死了！你死在我面前，你为了保护我死在我面前！之后我就被别人送去医院做检查，但我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突然冒出个人告诉我是你公司的同事，然后又告诉我什么什么《拯救》计划，我那会儿也没想那么多，他们告诉我这可以救你，于是我就听他们的签了一堆文件。而今天，他们就把一个浑身金属的机器人推到我面前，跟我说，这就是我重生后的爱人，我……”
柳芃芃转过头，以一种迷茫惶恐的神情对陈行野说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发生这么多我完全理解不了的事情，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也理解不了。“陈行野内心没有任何起伏，满心疑问但只是冷静的回复了这么一句。
“你也不知道？“柳芃芃直愣愣的盯着陈行野，一时之间车内的气氛变得诡异，但很快，她就重新转回去，启动了车子。
“抱歉，是我情绪失控了。“
柳芃芃一句轻飘飘的话冒了出来，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刚才所有的对话没有发生一样。
”你的葬礼估计已经开始了，我们迟到了，我得开快点赶过去。“
“好的，注意安全。“陈行野也依然是那样没有起伏的语调。
柳芃芃笑了下，没有回应，直接驱车前往了原定的目的地。
…………
葬礼的地点就安排在海城居民区与娱乐区边缘交界处的一处墓园内，当柳芃芃带着陈行野赶到祭奠堂时，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而祭奠堂外面挂着一条写着陈行野大名的悼念横幅。
负责接待的是陈行野公司原来的同事，而他的父母亲朋则坐在前排，一个个都哭的伤心不已的样子。
陈行野有心想要靠过去打个招呼，但是柳芃芃则拉住了他：“不要过去再添什么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陈行野不解，见自己的父母难道都有错？
柳芃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顺势又抬手将他套在头上的衣帽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大半张假脸：“你已经死了，至于《拯救》计划什么的，除了我这个你填写的离得最近的紧急联系人被告知以外，你其余的包括你父母在内的所有认识的人，都不晓得你重新活过来了。”
“为什么不跟他们说？”陈行野觉得，自己还能活过来，不应该是件让所有人开心的好事吗？
这时，从另一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解答了他的疑惑：“因为《拯救》计划目前还不存在普适性，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成为如今你这样子的。”
两人闻声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着黑色简装西服的男人，正一脸很熟悉的微笑看着这边。
“您好，陈经理，我是来迎接您的接引人员，我叫林有可，您可以叫我小林。”
“公司的？”陈行野问道，一旁的柳芃芃则皱起眉头有些警惕的看着西服男。
“是的。”小林不以为意，而是继续微笑的肯定了陈行野的询问，“陈经理，既然已经接到您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可我们才刚刚到这啊！”柳芃芃压低音量，有些生气的说道。
“我还想看看自己的遗体，不可以吗？”陈行野也跟着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而小林则是面带微笑摇了摇头：“抱歉两位，陈经理现在的状态是不允许过多曝光的，这不仅是公司内部的规定，也同样是上面定下的规矩。”
说到这，他还抬手指了指头顶，陈行野猜测他指的是海城的管理高层，可紧接着小林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泛议会的规定中明确写到，所有重生的转世者，必须尽快脱离人类集体社会，前往对应地点报道，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陈经理，我们的确需要走了。”
陈行野又听了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听说的名称，但没等他将疑问说出来，小林很快又继续说道：“我知道您可能有很多疑惑，那是因为目前的您还没彻底激活并链接主脑，您放心，在送您到达目的地后，激活流程会立马开始。”
“可她怎么办？”陈行野没有过多追问，而是突然想到了自己身边的还是人类，但也突然跟自己一样了解了一堆莫名其妙变化的柳芃芃，他想到自己是可以离开，但对方以后会如何在知道这些情况后继续生活下去。
想到这，陈行野虽然没有升起任何担忧的情绪，但还是转头看向了柳芃芃，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坚定的同样看向了自己。
“柳女士的情况其实也早已安排好了。“小林同样很快给出了解答，”如今既然陈经理能重生后站在这，而柳女士也能站在您的身边，就说明两位已经顺利执行了前面准备好的所有流程，接下来，就只能按照后面的安排来继续进行了。“
“但是……”陈行野还想继续追问，一旁的柳芃芃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直接走到陈行野面前，双眼注视着他衣帽下的假脸，一边伸手整理他的衣装，一边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没事的，行野，这是我之前做出的决定，虽然可能有些草率，但我也知道了接下来自己要走的路，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就可以去找你，然后继续永远陪在你身边，你要等我，好吗？”
“我会等你的，芃芃。”陈行野在隔了这么久时间后，又一次道出了女友的名字。
柳芃芃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甜甜的笑了起来，继而转头对着小林轻声说道：“替我一路好好照顾他，这是你们答应我的。“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您放心，柳女士。“小林点了点头，接着侧身伸手向陈行野示意了下自己身后的墓园出口方向，”那我们就出发吧，陈经理，时间有限，有什么问题路上我再慢慢给您解答。“
陈行野并没有马上走过去，他先是转头看了看前排父母的背影，然后他发现那边好像有人突然注意到了自己，便急忙又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柳芃芃。
柳芃芃没有接着说话，只是在帮忙整理好陈行野身上的衣着后，将头倚靠在他如今冰冷的身躯上，小林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催促。
没多久，柳芃芃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微笑着仔细上下打量了下陈行野，似乎是想要将他现在的模样刻入心中，随后就转身往前排走去。
陈行野总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有些什么反应才对，但是感情逻辑的关闭导致他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向小林点头示意了下，继而也转身走出了祭奠堂。
小林等到陈行野走了出去，便在门口朝着屋内挥了挥手，随后也转身跟了上去，而这时屋内前排一个老人站起了身，在柳芃芃有些意外的眼神中，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也大步向着陈行野小林两人追了过去。
柳芃芃则站在原地，很是惊讶的看着三人的背影，逐一消失在墓园拐角处。
“怎么他也是……”
陈行野只是一路跟着柳芃芃沿着走廊来到了室外，坐上了对方停在路边的小车。
他很自觉的没有主动坐到前排副驾驶席，而是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熟悉的车子与熟悉的人，但是自己变得了一个可能的陌生人。
之后的车辆行驶中，驾驶席上的柳芃芃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排安静坐着看向窗外的陈行野，但每逢他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转而看过来的时候，柳芃芃总是心虚的移开视线，双手五指更是有些错乱的敲击着着面前方向盘。
这些行为都暴露了她平静外表下无比汹涌波动的内心活动。
“怎么了？”在对方几次小动作之后，陈行野终于尝试开口询问，这时的他还处在感情逻辑被关闭的状态，但依然想要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
“没什么。”柳芃芃笑着回复道，但陈行野还是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对方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略显紧张的神情以及她那透出复杂慌乱的双眼。
“是吗。”陈行野语气还是很平淡，稍等思索后，又接着询问对方，“为什么我如今没有了那一晚进入电梯后的记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我的死亡？这些你知道吗？”
他就彷佛是一整个事件无知的旁观者一般，非常冷静的说出对于当事人可以称得上残忍的问题。
柳芃芃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内心无穷伤痛涌了上来，眼眶瞬间发红，朦胧水汽在其中弥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哽咽着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陈行野习惯性的尝试安慰对方，只是冒出来的语气依旧冷淡，毫无说服力。
但柳芃芃明显还是接受了他的安慰，她一只手继续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非常快速的胡乱抹了下眼角即将落下的眼泪，然后狠狠的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还记得那天我们出门是要去干什么吗？“
“准备去拿你早已预定好的蛋糕。“陈行野没有思索，依照记忆很快给出了回复，那是他醒来前最后的回忆，非常清晰，”但是电梯里的灯坏了，我们一起坐着那台电梯下楼，之后我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是这样的。“柳芃芃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痛苦的回忆说出来，“那一晚电梯没有直达一楼，毕竟你知道的，我们住在高层，下去的时候，不免就会碰上也想要乘坐电梯的人。”
陈行野没有接话，而是静静注视着柳芃芃的背影。
“当电梯门在某一层再次打开的时候，我们遇到了袭击。”
“袭击？”陈行野着重重复对方话语中的这个词，显然有些意外。
柳芃芃皱起眉头，开始有意识的减缓车速，然后用一种痛苦惊恐的语气继续说道；“是的，一个陌生男人的袭击。他好像在那边等了很久，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他就企图挤进电梯。在他背后的走廊灯光照射下，你我都看见了他手中那把锋利的菜刀反射的亮光，但是面朝我们的脸却无法看清，只是听到了异常急促的呼吸声。你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阻止对方进来，却被那个男人一刀砍在了手臂上。”
讲到这，柳芃芃忍不住自己回忆的伤痛，她只能将车停靠在道路旁，然后俯身埋头抽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我本来想要帮你的，但是电梯里太黑了，因为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又遮住了大半走廊的灯光，你本来想要关上电梯门，但他就拿着刀堵在电梯口，然后你又想要带着我逃离那里，但是却遭受到对方好几次菜刀的挥砍。我当时害怕极了，我听到了你沉闷的低吼，还有利器划破布料的声音，我吓到整个人都懵了。我已经记不清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是你让我往后退，我就缩身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黑暗中我甚至看不清你们的脸，只有两团人影纠缠在一起，我下意识的将头埋在膝间，我的耳朵里都是你们扭打在一起发出的响声，以及你们接连不断痛苦的呐喊，还有电梯门发出来的警报声。我感觉到鼻腔内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我……我……“
讲到这，柳芃芃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捂着脸轻微抖动着身躯，一阵阵哭声传入陈行野的耳朵。
“所以后面怎么了？“陈行野对此没有任何想要安慰的说法，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毫不关心面前的女人现在伤心难过的样子，只是看到对方有点说不下去的趋势，就直截了当开口继续询问道。
柳芃芃闻言，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身体好像停止了抖动。很快她眼中含泪，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陈行野，但当她看见那副毫无面部表情的硅胶假脸后，又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她转过头，带着复杂的语气接着说了下去。
“后来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中间你们的动静消失了，电梯稍微安静了些，但是警报声还在继续嘀嘀嘀的叫着，浓郁的血腥味让我不敢抬头有所行动，我就一直蹲坐在角落里，直到电梯外面传来了其他人的惊叫声，才让我稍微回过神。但是我还是很害怕，所以不敢回应他们，后来有人进来将我扶起，撑着要将我带离电梯。期间他们让我不要睁眼，但我没忍住，然后我就看见了……”
说到这里，柳芃芃双眼变的无神，呆呆看着车前盖方向，语速变得极为缓慢，一字一顿的将那个画面描述了出来：“……两个男人，衣服破破烂烂，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有些部位充斥着狰狞的伤口，被已然凝固的血痂覆盖，地板上都是血渍，上面被人踩出了脚印，而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你，你们互相面部狰狞的看向对方，但眼睛里却没有了光亮，那时我就知道，都没了。”
“另一个人是谁？”陈行野直接追问凶手的情况。
柳芃芃没有回头：“警察后来跟我说，那个男人是跟我们同住一栋楼的住户，平时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正常的作息，他人的回忆中也没有什么暴力倾向，仔细调查后，也否定了跟我们有关系的仇杀可能性，最后，警察将他定性为隐藏过深的狂躁症患者。”
“就这么潦草的结案了？”陈行野眼中闪着诡异的亮光，依旧语气平淡的说道。
但这一下就让柳芃芃整个人突然情绪大爆发，她歇斯底里的用力敲打着座椅，在车内驾驶席上大叫起来：“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在一个本来是用来庆祝的好日子里，就为了去拿那一个我订下来的蛋糕，我心爱的男人死在我面前，而那个所谓的狂躁症患者我也根本没见过几次，我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跟他之间可能存在的什么误会。我只知道你死了，你死了！你死在我面前，你为了保护我死在我面前！之后我就被别人送去医院做检查，但我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突然冒出个人告诉我是你公司的同事，然后又告诉我什么什么《拯救》计划，我那会儿也没想那么多，他们告诉我这可以救你，于是我就听他们的签了一堆文件。而今天，他们就把一个浑身金属的机器人推到我面前，跟我说，这就是我重生后的爱人，我……”
柳芃芃转过头，以一种迷茫惶恐的神情对陈行野说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发生这么多我完全理解不了的事情，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也理解不了。“陈行野内心没有任何起伏，满心疑问但只是冷静的回复了这么一句。
“你也不知道？“柳芃芃直愣愣的盯着陈行野，一时之间车内的气氛变得诡异，但很快，她就重新转回去，启动了车子。
“抱歉，是我情绪失控了。“
柳芃芃一句轻飘飘的话冒了出来，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刚才所有的对话没有发生一样。
”你的葬礼估计已经开始了，我们迟到了，我得开快点赶过去。“
“好的，注意安全。“陈行野也依然是那样没有起伏的语调。
柳芃芃笑了下，没有回应，直接驱车前往了原定的目的地。
…………
葬礼的地点就安排在海城居民区与娱乐区边缘交界处的一处墓园内，当柳芃芃带着陈行野赶到祭奠堂时，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而祭奠堂外面挂着一条写着陈行野大名的悼念横幅。
负责接待的是陈行野公司原来的同事，而他的父母亲朋则坐在前排，一个个都哭的伤心不已的样子。
陈行野有心想要靠过去打个招呼，但是柳芃芃则拉住了他：“不要过去再添什么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陈行野不解，见自己的父母难道都有错？
柳芃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顺势又抬手将他套在头上的衣帽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大半张假脸：“你已经死了，至于《拯救》计划什么的，除了我这个你填写的离得最近的紧急联系人被告知以外，你其余的包括你父母在内的所有认识的人，都不晓得你重新活过来了。”
“为什么不跟他们说？”陈行野觉得，自己还能活过来，不应该是件让所有人开心的好事吗？
这时，从另一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解答了他的疑惑：“因为《拯救》计划目前还不存在普适性，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成为如今你这样子的。”
两人闻声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着黑色简装西服的男人，正一脸很熟悉的微笑看着这边。
“您好，陈经理，我是来迎接您的接引人员，我叫林有可，您可以叫我小林。”
“公司的？”陈行野问道，一旁的柳芃芃则皱起眉头有些警惕的看着西服男。
“是的。”小林不以为意，而是继续微笑的肯定了陈行野的询问，“陈经理，既然已经接到您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可我们才刚刚到这啊！”柳芃芃压低音量，有些生气的说道。
“我还想看看自己的遗体，不可以吗？”陈行野也跟着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而小林则是面带微笑摇了摇头：“抱歉两位，陈经理现在的状态是不允许过多曝光的，这不仅是公司内部的规定，也同样是上面定下的规矩。”
说到这，他还抬手指了指头顶，陈行野猜测他指的是海城的管理高层，可紧接着小林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泛议会的规定中明确写到，所有重生的转世者，必须尽快脱离人类集体社会，前往对应地点报道，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陈经理，我们的确需要走了。”
陈行野又听了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听说的名称，但没等他将疑问说出来，小林很快又继续说道：“我知道您可能有很多疑惑，那是因为目前的您还没彻底激活并链接主脑，您放心，在送您到达目的地后，激活流程会立马开始。”
“可她怎么办？”陈行野没有过多追问，而是突然想到了自己身边的还是人类，但也突然跟自己一样了解了一堆莫名其妙变化的柳芃芃，他想到自己是可以离开，但对方以后会如何在知道这些情况后继续生活下去。
想到这，陈行野虽然没有升起任何担忧的情绪，但还是转头看向了柳芃芃，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坚定的同样看向了自己。
“柳女士的情况其实也早已安排好了。“小林同样很快给出了解答，”如今既然陈经理能重生后站在这，而柳女士也能站在您的身边，就说明两位已经顺利执行了前面准备好的所有流程，接下来，就只能按照后面的安排来继续进行了。“
“但是……”陈行野还想继续追问，一旁的柳芃芃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直接走到陈行野面前，双眼注视着他衣帽下的假脸，一边伸手整理他的衣装，一边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没事的，行野，这是我之前做出的决定，虽然可能有些草率，但我也知道了接下来自己要走的路，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就可以去找你，然后继续永远陪在你身边，你要等我，好吗？”
“我会等你的，芃芃。”陈行野在隔了这么久时间后，又一次道出了女友的名字。
柳芃芃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甜甜的笑了起来，继而转头对着小林轻声说道：“替我一路好好照顾他，这是你们答应我的。“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您放心，柳女士。“小林点了点头，接着侧身伸手向陈行野示意了下自己身后的墓园出口方向，”那我们就出发吧，陈经理，时间有限，有什么问题路上我再慢慢给您解答。“
陈行野并没有马上走过去，他先是转头看了看前排父母的背影，然后他发现那边好像有人突然注意到了自己，便急忙又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柳芃芃。
柳芃芃没有接着说话，只是在帮忙整理好陈行野身上的衣着后，将头倚靠在他如今冰冷的身躯上，小林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催促。
没多久，柳芃芃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微笑着仔细上下打量了下陈行野，似乎是想要将他现在的模样刻入心中，随后就转身往前排走去。
陈行野总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有些什么反应才对，但是感情逻辑的关闭导致他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向小林点头示意了下，继而也转身走出了祭奠堂。
小林等到陈行野走了出去，便在门口朝着屋内挥了挥手，随后也转身跟了上去，而这时屋内前排一个老人站起了身，在柳芃芃有些意外的眼神中，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也大步向着陈行野小林两人追了过去。
柳芃芃则站在原地，很是惊讶的看着三人的背影，逐一消失在墓园拐角处。
“怎么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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