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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曹州冤句县

    月色冷清,夜黑星稀,北风带着些许的血腥味,隐然宣告流寇临近,随时可能攻掠浦城。

    县城章宅的庭院前,十一岁的少年章仔钧守着屋门,毫无畏惧且又担忧万分。

    他的年纪如今足够大,已经可以独自守夜了,防火防盗防流寇要紧。

    “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猝然响起,打破了夜深的安宁。

    “是谁在敲门?”

    少年章仔钧问。

    “本将姓朱,受黄大帅之命,特来拜访儒士章修。”

    朱温在门外细声细语地说道。

    原来是他贼头贼脑地敲响了章宅的屋门。

    章修便是少年章仔钧的父亲了。

    “请稍等,我这就向我爹爹通报一声。”

    章修听说了朱温的来头,猜到了来意,连门也没让他进,拒绝了黄巢的延请之意。

    朱温没想到,章修这个自命清高的贤士竟然连门也没让他进,碰了一鼻子灰。

    当他走回县门,却发现城门已被锁死,守城的官兵已无影无踪。

    “这帮龟孙子,跑得倒是挺快的,看来老子得困在这城里一夜了。”

    朱温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道。

    朱温再次往县城内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章修的屋宅。

    无处可去的月黑风高夜,朱温在章修的屋宅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后,灰溜溜地坐了下来,靠在了屋宅的大门上。

    月光明亮。

    机智的小男孩章仔钧早就注意到了门外来回的人影,小男孩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个人影的面容,然后告诉了章修,说:

    “爹爹,那个叫朱温的人还没走,在屋外面呢。”

    “在屋外面?多久了,在干嘛呢?”

    “好像一直就没走,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走,这会好像坐下来打着瞌睡呢。”

    章修听了,动了恻隐之心,觉得此人虽然出生地痞,但也算有坚定的信念和真挚的诚意。于是叫小男孩把大门打开,准备见一见这个叫朱温的人。

    小男孩打开大门,靠着大门瞌睡的朱温一个打滚儿翻了进来,吓得大叫起来: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是流寇,我是普通百姓!”

    小男孩章仔钧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章修示意仔钧将朱温扶起,然后说道:

    “请放心,我章某人不是那种会陷害别人的人。”

    “让你见笑了,我……”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来意。只是我章某人性情放旷,多年来无心为官而隐居乡里。就连建州刺史延请我,我都没有答应,何况现在是你们流寇。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我也想回呀,可是城门已经被锁死了,我是想出城也出不去呀!”朱温倒是实话实说,却不知这句话把章修惹得不高兴了。

    “那守城的官兵呢?”

    “一个影儿都没有,估计都丢盔卸甲,躲的躲、逃的逃了吧!”

    “岂有此理!所以你始终没有离去,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章修脸色大变,不仅因为官兵的无能,更因为之前自己竟然错对朱温动了恻隐之心。

    “对啊不然呢!”朱温倒是随意,或许是因为天色太暗,完全没有注意到章修脸上的颜色,他转而祈求道:“先生是贤能的儒士,可否让在下于屋内过上一宿,街上偶尔有几个逃命的官兵经过,还是挺吓人的。”

    “仔钧,带他去猪圈看看。”傲慢的章修好像觉得受到了侮辱,说完,愤愤地走进了内屋。

    “是,爹爹。”

    小男孩带着朱温来到猪圈后,也回到了内屋,紧紧地关上了内门。

    猪圈里的猪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完全没有觉察客人的到来。

    “若不是大帅好尚儒雅,而老子身上又没有带家伙,不然早就朝你的脑袋砍去了。”

    朱温躺在一堆的干草上,默默地憋起了一肚子的火。

    可是大帅器重这位贤能的儒士,自己又是身负大帅的重任,所以这一宿朱温对章修一家自然是一根汗毛也不敢妄动。

    次日一早,流寇兵临浦城城下,黄巢不废一兵一卒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县城内。

    原来,驻守浦城的官兵见十万流寇压城而来,早已经闻风丧胆,先后逃命去了,留下一座空城拱手送给了黄巢。

    “瞧瞧朝廷养的这帮窝囊废!看来不是我黄巢要灭了李唐,而是李唐气数已尽,上天要亡他李唐。”

    威风八面的黄巢骑着军马,昂首阔步地走在军前。浦城的大街小巷不见人影,城内的百姓们听说杀人魔头黄巢来了,都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黄巢面前,只见此人浑身又臭又脏,半跪在黄巢跟前,说道:

    “恭迎大帅进城!”

    黄巢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牙将朱温,问道:

    “泼皮朱三,你怎么搞的,浑身又臭又脏的,掉进粪坑了么?”

    朱温家中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所以被黄巢唤作朱三儿!

    朱温露出一脸酸溜溜的假笑,解释道:

    “禀告大帅,那姓章的儒士,此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更是视官场仕途如粪土。要不我们直接杀进县城里去,教训教训这个自命清高的家伙?”

    “万万不可!如今我黄巢威震四方,坐拥天下是迟早的事,大家巴结我还来不及。”

    黄巢默默地吟诵自己创作的一首诗。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朱温听着,不明所以,仍然默默附和道:

    “没错没错,章修这个自命清高的家伙,今日你对我们爱搭不理,明日定让你高攀不起。”

    朱温一顿气话输出,此时仍然心有不甘,吐槽道:

    “大帅有所不知,那章修不识抬举,竟然让末将在猪圈里睡了一宿!”

    “竟有此事?快跟本帅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朱温是个擅于煽情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跟大帅黄巢诉说了自己的这趟苦差事。

    最后说到猪圈受辱,朱温激动地叫喊起来:

    “一宿好似春梦醒来,才发现是一只老母猪在一个劲地舔我的脸,末将一气之下,抡起一根木桩,一棒把那只老母猪打死了!”

    “什么!朱三儿,你把章修家的老母猪打死了!”

    “大帅!我……我那不是存心的,我……我怒火攻心,就……”朱温突然觉得自己的可悲。

    “别说了朱三儿!走,传我帅令,全军撤离浦城,直趋建州的州城。”

    “撤?大帅,我们明明攻下浦城了,为什么急着撤呢?烧杀抢掠一个不干?”

    黄巢气急败坏,对着朱温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说落。

    “泼皮朱三儿,你还好意思问!”

    “你带着我的话去延请章修,结果竟把他家的老母猪给打死了!”

    “人家章修这会儿要是来找我论理儿,那我在他面前还有何颜面!”

    “撤吧,朱三儿!”

    少年章仔钧躲在不远处的墙角,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似懂非懂,黄巢和朱温的不同嘴脸,自此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