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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钊王朝堂漫谈兵 将军府有司添新人]九月十四日至腊月二日

    皇甫崇征古牙得胜,任笑番为古牙地大都督,长久安为副手辅之,方宇为大将军。一时天朝上下如痴若狂,皆以天权代天朝称呼。

    知军举贤纳士,大张天权之势,却又忽然自请往中邦为官。乐芬屡谏不从,皇甫崇料想劝止不住,便说:“由他去罢!”

    知军遗皇甫崇一书中云,一者帝都乃至北华,天权之基已固,又有皇甫崇坐镇,无须大忧;二者中邦为钿氏旧地,余孽颇多,须往而规矩之;三者北华寒,南郡热,皆不若中邦温暖。皇甫崇得书苦笑:“只怕还有那第四点——飞鸟尽,良弓藏!”

    于是宗治授知军南郡及中邦大都督之职,坐守戚峰城。虽然知军离都,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知六部”之名正得其实。

    知军以此急表忠心,皇甫崇反而愈发不安:恐天权中他将见之,亦生此念。文臣尚要寻个由头远避,如武将何?然本王岂是那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的庸主?寻思要找个机会,挽留天权诸将人心。

    一日早朝,群臣着衣冠,拜冕疏。方唱将:“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正有一人出列:“臣有一言。”皇甫崇立在宗治之侧,看得正清楚:白须过腹,满面风霜,垂垂老矣。

    “臣邹泽草议于陛下:今文曲应政①,天下方安。然天权屡开兵衅,西征户羽,东讨古牙。边土之民,闻天权之名,犹闻虎豹来袭,奔走呼号。如此,则尔皇之所爱,仁宣之所善,皆为天权荡尽。又穷兵黩武,大耗国力。天朝良田万余亩,荒废久矣!臣议应阻天权滥用刀兵,以安封国之心,并安天下。”

    乐芬才一咳要应,皇甫崇已朗声答道:“邹先生之言误矣!天权若穷兵黩武,试较今日内帑之丰厚,比仁宣之时何如?”

    “此乃尔等弛禁山海所缴之微财,敢来充数!”邹泽蔑道,“今日得封国之岁贡,较仁宣朝又何如?”

    皇甫崇放声应道:“所谓封贡之名,不过上古之人用以愚民而已!试观原天朝四境封国,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古牙,户羽,不曾入寇于我否?天朝厚往薄来,曾益敌众,不亦暗昧乎?不知今犹有匹夫以此为至荣至圣之事!讨得二三串钱财与一个宗主国的空名,便骄然自大,忘却国耻家恨!汝等要面上好看,曷不回去涂脂抹粉,登台做戏?”邹泽不能对。

    臣子中又一年青才俊之人闪出,皇甫崇却不认得:“天权外战诚能,然皇宫之外,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王爷可知之否?”

    皇甫崇冷笑:“公现任何职?”

    “不才现任保义②。”

    皇甫崇点头:“以公之职权,能知宫外之事,实在难得,真乃忠君之士也!”那年青人听不出皇甫崇似夸实讽,喜上眉梢。

    皇甫崇看那人风流倜傥,心说:怕不是芳庭养的面首,正好借此机好好羞辱他一番。便问:“宫中之人,无事不得擅离职守,那么敢问先生所说之惨状是从何处听来?”那人支支吾吾,讲不明白。

    “哼!”皇甫崇见其含糊其辞,嗤之,“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自古之政也。天权外则开疆拓土,内则保境安民,何来饿尸盈野一说!”看那人心虚,又昂然道:“有天权坐镇江山,还不能知天下大势?”

    有一老臣直向龙椅上的宗治禀报:“臣敢问陛下一句:是流血千里,伏尸百万为上,还是化干戈为玉帛,息事宁人为上?两方罢兵,国泰民安,岂不美哉?”

    皇甫崇一震:宗治虽幼,似已会听会说,万一说出些甚么不中听的话来……不由侧目而视之。

    宗治扭头看丌芳庭:“姨?”

    帘中传出一声应答:“陛下。”

    宗治从龙椅上爬向幕后,坐在芳庭膝上。皇甫崇松了口气,只听芳庭说:“圣上欲使千岁代回。”

    正中下怀,皇甫崇谢了皇恩,侃侃而谈:“使天朝与北狄二国在时,烽烟才息,无臣不议再伐破敌。先生元老之臣,定也有所附议。此何解?兵者,死地也,偏生本王不通人性而乐之?非也!”

    “将掌兵权,攻则破城,战则克敌,伸张国威,御守内境。畜四方之民而安居,召八面之夷而来归!不藉兵事,不藉战者,何以达此?”

    “又:公等所言劳民伤财,损颜毁面等事,真真贻笑大方!收膏腴丰饶之土,可以安民;募暴凌摽掠之财,可以富国。居宗主之位,刚毅果正,岂容群小暗欺,必诛之以卫道统!圣人执要,四方来效;圣人失要,四方弃之:此乃天下公理也,汝等白面书生可曾见其妙!”

    皇甫崇于大殿铿锵一席话语,说得老臣掩面失色,皇甫崇举剑在手而誓之:“天朝一日不安宁,天权一日不罢兵!”

    得皇甫崇此言,天权诸将心安:千岁尚要用我等征伐也!

    却说司马彪一军杳无音讯,且在雄关户羽船队离港,天朝军马望洋兴叹。皇甫崇在京闲散无趣,欲访故旧,又皆星散,抑郁更深。

    借宗治九月廿三日万寿宴之机,天权筹办宫宴,又兴“万国朝宗”之会。于是央平,阿米,东西意加,南蛮,浦国等小邦皆遣使臣来访宗主国。皇甫崇命工部刘矜建馆十数处,以舍各国使臣。

    万寿宴后,皇甫崇反而更觉郁闷且心力交瘁。龙珷魏俨然个没事人一般,皇甫崇起居大小诸事,都是一力处理,颇觉不便。忽然想起虺秦御下甚严,众皆以“虺尊”称之,怎会把龙珷魏这糊涂鸡子荐来作管家,写书询问之,不复。

    浦国使臣至京,皇甫崇嘉其国窃图有功,大宴众人,高加封赏。使臣欢喜,皇甫崇乘机问之:“小王久仰贵国风土人情,请试为本王言之。”

    使者早被天权诸将左一碗迷魂汤,右一盏销魂酒灌得醺醺然,也不知有甚么利害之处,直说道:“本国之制,与天朝大不相同。”

    皇甫崇奇之:“贵国上有王,下有臣,岂有异处?”

    使臣一叹:“虽有王,却有名无实。早先三年时,本国麟代总相变制……”

    “麟代总相,”乐芬问,“可是天朝称为‘代王’的那个英杰?”

    “正是。此人权倾朝野,执掌废立之权。却又将帝位留存,永设总相一职以代之。又弄甚么草民票拟,使区区屠鸡卖狗之人都入阁乱政……”使臣自觉失言而闭口,皇甫崇乖觉,忙作势教人添酒来,尽欢而散。

    回将军府,皇甫崇见龙珷魏醉倒门畔,勃然大怒:“这厮又噇得烂醉,保不准还要吐一地!今个又是上哪儿了?”

    “唱,唱个曲儿~”龙珷魏口中喃喃。

    皇甫崇掩面:“将军府门风及本王威仪,被汝扫尽!来人,丢到门外!”左右一声喊,拉龙珷魏起来,却如铸就在地的铁石一块,扛抬不起。皇甫崇只好传虺秦,指龙珷魏对之:“看看!这便是汝请的好管家!”

    虺秦踢开龙珷魏:“啧。”抱拳谢罪。皇甫崇皱眉道:“限汝三日之内,择些伶俐机巧的侍卫来罢!”

    虺秦出手,何须三日。龙珷魏酒尚未消尽,虺秦已传二飞鱼卫到皇甫崇堂下。一位儒生打扮,素净面孔,衣袂飘飘;一位铁匠打扮,浓眉大眼,腰间胡乱缠着布条。两人均是二十上下年纪,略较皇甫崇年浅。皇甫崇审视二人,问:“汝二人从前是搭档?”

    “正是,千岁。余名为郑史帝,这位李画生,受虺尊之命,来为千岁清理门户。”那儒生口齿清楚,皇甫崇闻之心悦。

    皇甫崇疑道:“虺秦是如何说来,叫汝等清理本主门户;……哦,原来如此……”

    皇甫崇手指仰倒在一块白玉金镶茶案上的龙珷魏:“逆贼在那,快杀,快杀!”

    龙珷魏拔剑翻跳下案:“贼人何在?”

    皇甫崇劝住郑史帝与李画生:“罢了!容他多活几日罢。尔等旧时都是飞鱼卫,怎么龙珷魏是一个纠纠武夫,汝二人却被叫来给本王端茶倒水……”

    李画生黯然:“端茶递水,原先是在虺尊手下干惯了的,料想在千岁手下也一样……”

    皇甫崇考问两人才能,郑史帝口舌,笔端皆能,李画生精工巧匠。皇甫崇赞道:“本王帐下正少此类人。郑史帝可为本王记下诸事,整理文案;李画生可为本王……呃,端茶送水……”

    皇甫崇忽觉一丝不对:本王要的是个管家,虺秦这厮莫不是给本王找了俩书童。果然李画生与郑史帝二人术业有所专攻,对洗洒诸事一窍不通。皇甫崇无奈,眼见将军府是山河日下,一天天地败坏下去了。

    如此到了腊月,方有司马彪详情。却是与敌激斗,伤亡惨重。户羽水军势大,恐怕要来犯天朝领土。皇甫崇封锁出海数港,并将叶少锋一军发至南郡以防雄关处有异动。

    ①文曲应政:天权党以天权为名,天权又号为文曲。时人以此号天权掌权一事。

    ②保义:皇帝身旁的侍从,位卑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