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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最后警告

    病房刷着素白色瓷制墙纸,陶瓷般细腻的墙面在充裕照明灯光下泛着柔和光辉,将每一个阴影都驱散,纯净得仿佛一片雪原。

    而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温馨的病房其实是间监牢。

    高碳瓷制材料能有效隔绝内外能量辐射,正面承受巡星舰主炮轰炸而不发生形变,抗冲击能力更是一流。

    关押在这样的监牢里,就算是最凶猛的星际异种也绝无越狱的可能。

    如今病房中央是一间单调的单人床,白色床褥与白色床沿,再加上纯白病号服的客人。

    郗琅依偎在枕头上,呆滞注视着环绕在病床周围各种各样的医疗检查仪器。

    全身扫描每两分钟就进行一次,生命体征乃至思维波动被全方位监控,一旦产生危险念头,外部的警戒系统会第一时间察觉并注射镇静剂。

    付羲走进到病房里,才恍然产生从神魔幻想回到科技社会的实感。

    离开奇幻‘紫薇垣,回到属于人类的科学世界中。

    见到有人走进来,郗琅也停止发呆,移动了眼珠,轻声说:

    “你来啦!”她微微一笑,如郗琅与付羲往日中相处的方式那样,和煦而真挚。

    付羲不说话,从角落拉出一根带滚轮的圆凳子,静坐在她的床边开口问道:

    “听说你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我,有话想说?”

    声音不带半点情绪起伏,无论是怜惜还是厌恶。

    两人间没什么恩怨纠缠,只是因为立场和目标不同,各自做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只是曾经那点虚假的温情,已经烟消云散。

    郗琅点了点头,随即伸出手。

    苍青色光芒骤然明亮,转瞬之间形成一整个圆形的光茧,把两人同时包裹进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付羲不禁挑眉,果然想要用简单的科技手段限制星神留下的手段没那么简单,郗琅到现在仍旧保持着力量。

    “这样子,我们之间的谈话就不会被第三者听到了?”

    他微微仰头瞥了光茧一眼,随口问道。

    郗琅摇了摇头,慢慢解释说:“只是传导力量的一种表现而已。屏蔽监视只是掩耳盗铃,能被屏蔽遮掩掉的人,给他们听到内容也无所谓;想防备的偷听者,我也屏蔽不了。”

    付羲颔首沉吟片刻,又问:“传导力量?”

    “就像之前你见过那支玉钗。同样的目的,最后一次验证你的身份。”

    郗琅轻柔地开口说道,随即莞尔一笑:

    “本来我想着,应该先叙叙旧,将过去没有讲过的感情全部抒发出来。可对老板……嗯,我可以用这个称呼么?”

    “随便吧。”

    “对老板你来说,还是更喜欢直接聊重点,说正事。现在再来抒***感已经太迟,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最基础将心比心的信任。”

    郗琅脸颊浮现两个娇小可爱的酒窝,点头慢声说道。

    付羲不可否置,只是反问:“那么,验证结果如何?”

    “和以前有差别。”郗琅回答完,抬起眼,肃穆而庄重望过来,“或许你并不是星神,只是人类。”

    郗琅的验证可以准确辨别星神,如今紫薇帝君已死,验证结果也发生改变,这代表付羲并不是紫薇帝君,而是其他存在。

    最有可能的身份,当然只剩下曾主动涉足这个宇宙,并与紫薇帝君大战过一场的管理员。

    “我只是付羲。”付羲淡淡回应道。

    “嗯……老板,抱歉。”

    郗琅顺从地歉意一笑。

    不过对她的称呼,付羲并未感到意外。很早之前,这个可能性就已经他被列入猜测之中了。

    为什么能使用‘真·管理员的笔记本电脑,浏览日志;为什么有SEED权限,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报错提示;为什么可以轻易破解其他星神的质量锁……

    既然他不是紫薇帝君,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紫薇帝君亲口承认,管理员在与他战斗之后就消失了,留下了地球文明并影响‘星神之礼。

    付羲或许不是管理员,但一定继承了管理员的某些权限。

    ——他本人是这样猜测的。

    “那么,你到底想说什么?”付羲朝面前的郗琅问。

    她也不卖关子,将背脊稍微打直了一些,严肃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老板您手中应该有终结一切的能力。”

    格式化按钮。

    在‘紫薇垣的飞升失败后,SEED又重新响应付羲的呼叫,格式化按钮自然也重新生效。

    付羲目光微凝:“你问这个做什么?”

    郗琅深深低下了头:“请您摧毁星神之核吧!无论如何,不能让飞升仪式继续进行下去,也不能让其他人尝试进行飞升。”

    “为什么?”

    “飞升根本没那么美好。”郗琅毫不犹豫说道,“它是紫薇帝君为了让自身受益而设计的仪式流程,最终赢家永远只有他一人。”

    “飞升利用人类追求奇迹的本能,许诺种种未来,诱导人类探索尝试。可理论始终是理论,不管人类如何想象飞升之后的美好,都无法遮掩一个事实——人类从没有飞升过,也不知道飞升后会发生什么。”

    付羲平静看着她:“你怀疑,紫薇帝君还有后手。”

    “我不知道。”

    郗琅轻轻摇头,,柔声补充“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愿望,我……我从来不信任其他人许诺的奇迹。”

    “说完了么?”

    “说完了。”郗琅点头。

    付羲缓缓起身,走向病房之外,光茧如气泡般被戳破。郗琅抿了抿嘴,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

    “等一等!”

    直到付羲走到门口,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手心捧起一团花束。

    花束的茎秆是冰晶般剔透的宝石,切面干净整洁,叶子是娇嫩的蓝色,在叶片簇拥下开出苍青色的花。

    五片花瓣如仙女舞裙延展开,其间修长的花蕊犹如镶嵌着星辰,瑰丽而美好。

    “抱歉。”她笑着,脸上却带着一丝哀伤。

    那不是痛心,而是遗憾。

    “您曾对我说,谎言不会伤人,而我们短暂相处的这段日子,抛开温馨假象之后,其实都只是谎言。”

    她深吸了口气,轻声说:“我只是想要,属于自己的人生。”

    随着话语落地,她身体如流沙般散开,只有那束花从半空中飘落,荡到付羲手中。

    那是一份‘星神之礼,却没有对他产生排斥。

    “……”

    付羲握住花束,沉默着。香甜的花香飘入鼻尖,也明白了这份‘星神之礼唯一的作用。

    它可以进行一次欺骗,将真相藏在谎言之下,用假面目示人。

    某种程度上,是能逆转局势的底牌。

    他转头,目光落在了那间空荡荡的病房,沉默片刻后,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嗒。

    房间门关闭传出轻响,回荡在空旷走廊中。

    才走出来,就看见廊道尽头公用的长椅上,装模作样坐着几个人。

    蒂露煞有其事地用衣角擦拭荆棘剑的剑柄,玛姬哼着小曲假意流连舷窗外风景,除月聚精会神在平板电脑上敲动手指。

    付羲叹口气,“好奇的话光明正大听就好,大家都那么熟了,何必装样子?”

    蒂露马上讪讪放下荆棘剑,关心地凑上来:

    “老板,那家伙和你说了什么?”

    “嗯嗯,对啊!”玛姬也凑到妹妹身边。

    只有除月没说话,自然而然收起平板电脑,站在走廊旁边等待。

    不过眼神像只可怜巴巴的好奇小猫。

    “没说什么。”付羲随口回应,对除月点点头后朝前迈步,“她还不死心而已。”

    “人呢?”蒂露想朝病房里望,却被付羲拉了回来。

    “走吧,说好的庆祝,人都通知好了吧?”付羲随口问。

    蒂露美滋滋反手握紧那只抓住她的手,然后点头:“当然!其实大家都在这里啦,夜姐姐说不用管她。”

    “那就走吧。”

    付羲没有多问,他们几个沿着走廊前进,声音与身影渐渐远去。

    在病房旁边的另一间舱室里,夜清欢静静地坐着,目光定格在面前的监控投影屏幕,呆呆愣神了许久。

    郗琅消散了,她满心愤懑也随之一同散去不见。

    只剩一支截然不同的花束安然躺在她手边尤为醒目,那是朵还未绽放的花苞,名为‘友谊。

    ……

    ……

    “……她选择了自我了断,是吗?”

    银河之星的舰桥,环形沙发中间的长桌上摆着一个三层大蛋糕,旁边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依次排列,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几人渐次坐在长桌旁,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聊天。

    明明是庆祝,气氛却显得出奇静谧。

    只有碗碟碰撞时发出的清冷脆响,以及热气腾腾汤汁噼啪炸裂的气泡声。

    玛姬用叉子从蛋糕上抹下一块甜腻的奶油放到嘴边,缓缓送入红唇之间细细品味。她的眼神波澜不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欢喜或满足,眼眸深处似有波光流转,藏匿着某种微小而又复杂的心思。

    “无法争取到想要的未来,也就失去继续活下去的意义。”除月听完付羲的讲述,淡淡评价道,“况且天市垣号毁了,蔚蓝星今后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这种选择,也算体面。”

    蒂露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是为了解脱吧……她从诞生开始就是紫薇帝君的棋子,整整一千多年啊!就像要我在空落荒原的天鹅绒舞团里待上一千年,每天都是不愿意过的煎熬日子,简直不敢想象。”

    “她为了最终逃离既定命运而坚持到现在,可是失败了希望破灭,才会想着解脱。或许太虚等这一天到来已经很久了。”

    除月用餐布轻轻擦掉唇边的奶油,抬头望蒂露: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选择这样么?不成功便成仁。”

    蒂露理所应当点点头:“那还用说!要不是当初老板把我从荒原带走,我肯定自己动手从舞团里逃出来……要是逃不掉,那就自我了断!”

    玛姬伸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脸蛋,轻声笑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管怎么说……郗琅都已经消失,恩恩怨怨就算了结,让夜清欢一个人静静也好,毕竟那个人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众人无不认同地点头,若郗琅的消失对谁影响最大,一定是不在场的夜清欢。

    她与郗琅的感情,无论厚度与深度,都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付羲用勺子小口品尝面前的汤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直到玛姬主动问过来:

    “那么,老板。对郗琅消失之前最后的建议,你怎么看?”

    “什么?”

    “毁掉星神之核,一劳永逸解决后患。”

    “这种事还有讨论的必要?”

    “……呵,我想也是。”

    玛姬摇了摇头,扔掉手中的蛋糕叉,整个身体靠在沙发中。

    根本不用考虑,想想就知道:无论付羲还是付道一,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因为付红缨的生命完全寄托在星神之核上——无论是作为‘容器,取出星神之核就会消失的克隆体;还是正在等待‘飞升,重获新生的大脑结构组织。

    想要付红缨活下去,星神之核就必须存在,无论以哪种方式。

    除非愿意把她变回原来的人脑仿生人,或者重新再克隆一次。

    但生命的重量,岂是这么句轻飘飘话所能概括的?

    我们不只是数据的集合,可以被拷贝记录,复制、繁殖、复制、繁殖——生命是高于数据的东西。

    “姐姐。”蒂露也随之放下餐具,担忧望向玛姬,“你也在担心紫薇帝君还有别的打算吗?”

    玛姬不知用什么表情回应,只好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紫薇帝君……我因追逐他的脚步而活,得到的答案不出所料,他只是把我们当作玩具或者工具。人类追逐造物主,只是想要得到一个映证:未来的我们能成为造物主的模样,伟大而怜悯,无所不能。”

    “而我们的造物主阴沉而卑鄙,冷漠又高高在上。”

    “看清真相是让人难过,但本身不算什么坏事。可既然站在祂的对立面,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应对他可能的所有阴谋。”玛姬认真盯住付羲,“某种意义上,太虚是对的。只有毁掉星神之核,放弃飞升,才能确保真正万无一失终结全部。”

    付羲假意盯住舷窗外闪烁无垠的星空,装作没有听到。

    玛姬说的话、郗琅提出的警告,付羲很清楚,付道一又何尝不懂。

    但就如此前说过的一样,

    ——任何人都不会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摘取胜利果实的前一刻,因为句轻飘飘的警告而停下。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摘取果实的人,变成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