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风花雪月边关情 » 第二十章.快到家了

第二十章.快到家了

    藏牦牛骑兵队不紧不慢的走着,虽然离开与莫卧儿帝国交界的山口已经有十几天了,因为时不时的遇见冷雾、山风、冰雹等坏天气,所以行军速度一直快不起来。长途跋涉又多是在人烟稀少的区域,益发让人觉得路途遥远枯燥乏味,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走着,心中时常会对终点产生一些沮丧的念头,甚至会认为那是永远不可触及的彼岸。

    白玛在不知不觉中发现,路途中遇到的牛羊多了,进入眼睛里熟悉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在牛背上屈指一算,还有大半天的功夫,就可以看见列城了,心里开始美滋滋的,深深的吸上一口原野上的清新空气,心旷神怡,她嘴角泛起微笑:“这是列城王宫也没有的,也算是一种奢侈吧。”

    “小丰哥,中午打尖的时候把昨天晚上摔死的牦牛肉吃了吧?”白玛对身边的令尔丰说道:“牦牛肉太重,带着一起走耽误大家的行程。”

    昨天晚上,老天突降冰雹,一头胆小的牦牛受惊,挣断绳子摔死在一个几丈高的石头坎子下面。天亮时,几个猎户出身的军爷汉子动手把牛皮剥了,两扇肉砍开分别挂在几头藏牦牛身上,这一路走来,碍手碍脚的不算,还招来一群秃鹫跟着走了好几里地。

    令尔丰垂头丧气的,快到家了,还摔死一头牛,愧疚到了极点,“我日你先人板板,可恶的冰雹。”他把刚刚涌到嘴边的乡骂咽了回去,转头回应白玛道:“我闭上眼睛,都还能看到那一群跟着血腥味飞的秃鹫,吃了,就吃了,你安排伙夫给大家伙做个‘手抓牦牛肉’吧。”

    “好的,本队伙夫的厨艺,保你口感细嫩滑爽、不油不腻、美味可口、吃了还想吃,而且配料齐全,牦牛背上的褡裢里就有现成的花椒、青盐、生姜、草果、大蒜、椒盐……”

    “你开饭馆的呀?报菜名呀?还一串串的没完没了啦。”令尔丰心情沮丧,就没了好口气说话。

    白玛可不看他的脸色,掉转牛头就去找伙夫安排去了。

    藏牦牛骑兵队行进到一条河边时,停了下来,这里河滩平缓,水浅见底,河两岸的杨树在河风吹拂下唰啦啦的摇来摇去,河滩上绿草如茵,远处还有牧人在唱着悠扬的牧歌放牧牛羊,树稍上不时的还有鸟的鸣叫声传过来,一种家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这是森格藏布河的一条支流,水草丰茂野花遍地皆是,真美啊,就快到家了,要不然晚上在这里露营多好。”白玛环顾四周,一副好陶醉的样子对令尔丰说道。

    令尔丰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阿妹,听阿哥一句话,够你终身受用;此处地势低洼,离河道太近,若遇山洪爆发,必全军覆没,所以,不宜驻扎露营。”

    白玛听后吐了吐舌头,迷人的笑容依然灿烂如初,但在心里却又多了一层喜欢令尔丰的味道,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可她此刻偏不乐意令尔丰高自己一头,所以故意跟令尔丰抬杠,就事论事的顶道:“小丰哥,如果离水源太远,人畜饮水都不方便,那怎么办?”

    令尔丰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白玛,说道:“比如象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应先把牦牛赶到河边饮水,它们喝足了,再让它们驮水回营地,岂不两便,如果用水量比较大,那就让牦牛多驮两趟。”

    “小丰哥,你真聪明,最会安排;以后等我有了娃儿,就跟你学本事。”白玛她人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双眼睛却认真的盯着令尔丰。

    “给你的娃儿当师傅,我怕误人子弟,岂敢,岂敢,哈哈……”令尔丰听到白玛说出那么有趣的话来,开心的笑了。

    白玛依然饶嘴饶舌没完没了的,说道:“小丰哥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有娃儿就特别放心交给你培养,唉,三年怎么过得是那么快,眨眨眼睛就到了,小丰哥,我真想日子开始倒着过,倒着回到从前去。”

    想到白玛回到列城就要完婚,令尔丰心里是百感交集。因为与她订婚的完颜庭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白玛的尊重及对完颜庭的敬重,所以,平时令尔丰都是待白玛象供奉月亮一样,真到了白玛要嫁人了,令尔丰心里只有一片空濛。

    “小丰哥,你怎么啦?”白玛见令尔丰陡然间陷入沉思,疑惑不已的轻声问道。

    令尔丰一惊,如梦方醒一般,不知道怎么回答白玛,只想起白玛开始说的那些话,于是他讪讪的取笑白玛道:“白玛你说想日子倒着过,万一倒过了头,又倒回阿妈的肚子里去了,你阿妈又要怀你十个月,岂不麻大烦。”

    “去、去……”白玛呵呵直乐,一连串的“去”令尔丰,“就你嘴臭,好好的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她伸手就要去掐令尔丰,令尔丰不知白玛下手是轻是重,起身就躲,这不躲还好,白玛也不含糊的追了上去,令尔丰绕着自己的藏牦牛坐骑兜起了圈子,两个人就没完没了的疯起来。

    队伍在河滩上开始埋锅造饭,伙夫一边哼着河谷里流行的情歌,一边张罗着用大锅子烹煮牦牛肉,忙的不亦乐乎。勤快的骑手们也没闲着,他们动作敏捷将藏牦牛身上的驮架、驮垫和所有物品装备都卸了下来,把牛统统驱赶到河边阴凉和野草茂盛的地方放牧,趁着午间的时光,也让牦牛休息补充一下。

    白玛和令尔丰疯追狂跑了一阵子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令尔丰直嚷嚷:“哎呀,累死人了,都怪你小丰哥作怪,我都跑出一身汗水了。”

    “你想掐人,你想加害本官,幸亏本官跑的快,要不然本官就遭殃了。”令尔丰意犹未尽,继续开心的挑逗白玛玩儿。

    由于十来天的行军跋涉,没有时间打理身体,所以白玛出汗后周身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痒,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就对令尔丰说道:“小丰哥哟,我浑身上下奇痒难熬,你批准我下河洗一洗吧。”

    令尔丰闻言眉头就锁成一个结,这明显是违反军规的事情,没好口气的冲白玛说道:“就你事多,你以为这里是王宫呀,你一个女人,说洗一洗,就能随随便便下河洗一洗呀。”

    白玛一边左右的摇晃身子,一边说道:“这里不是王宫,可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你放心,我骑牦牛走出去几里地去洗,谁也看不见我。”白玛说着人已经爬上她自己的坐骑,就往小河边上走去。

    令尔丰一看不行,拦是拦不住了,就急忙说道:“我叫上个人和我一起陪你去,你急什么急?”说完回头叫来一个专门打前站探路的斥候,令他快点赶到河流的前方去,寻一块可以洗浴的地方;自己则赶过去喊住白玛,与白玛并排而行。

    白玛霸蛮成功,心里屁颠屁颠的兴奋,可又觉得前面去探路的斥候多余,就说道:“我一个女人洗澡,他一个男人去探什么路?”

    “不是探路,是找一块洗澡方便一些的地方。”

    “他不会偷看吧?”

    “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弟兄,用什么眼神看人?”

    白玛就不满意的盯了令尔丰一眼,偏头看向远方,不再吱声。

    令尔丰见白玛面子上有些不高兴,怕又要整出什么稀罕事来,就小心翼翼的对白玛说道:“我们走了几天也没遇见一架桥,拉达克跟内地比也太荒凉了,我讲一个汉区流行的鲁班师傅架桥的故事给你听吧。”

    白玛一听令尔丰要讲故事,别提多高兴,反应神速度:“好呀,好呀,小丰哥你快讲吧。”

    令尔丰微笑的开始说道:“鲁班师傅造好赵州桥以后,北上五台山,途经行唐县,正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在县城西关护城河边一家饭馆吃饭时,看见一位小伙子赤足背着一个老大娘蹚水过河;鲁班好生奇怪,就问起缘由?饭店掌柜的告诉他:‘小伙子是西关人杨二郎,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不幸染上重疾,他就每天背着母亲进城看病,河上没有桥,他便夏天蹚水,冬天履冰,这样已经有三年从未间断,父老乡亲没有不夸他是个大孝子的。’鲁班知道后就决心帮助杨二郎,他等到天黑无人时施展法术,用造赵州桥时多余的石料在河上架了一座桥,从此,杨二郎背母看病,就再也不用蹚水履冰了;再后来,杨二郎的孝行传到了天上,玉皇大帝就封杨二郎为神仙,杨二郎就得道从桥上腾云驾雾上了天,这座桥就被后世称为‘升仙桥’。”

    “嗯,真好听,就讲完了?”白玛意犹未尽的问道。

    “好故事都好听,要是爱听呀,以后我还有好多的故事讲给你听。”令尔丰没有想到拉达克长大的白玛,对于汉家的故事也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恰在这时,前面去打探的斥候转了回来,报告令尔丰:“令把总,前面二里地外有一片鹅卵石河湾,两岸林木密集,河中水深及腰,适合洗浴。”斥候报告完毕,赶起牦牛坐骑就欲离开。

    令尔丰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就猴急的喊道:“谁让你走了?你给我回来,老老实实的陪着老子,老子不走,你也不能走。”

    打探的斥候一时脑袋没有转过弯来,慌慌张张的说道:“白玛通译洗澡,我是个男人留下不妥。”

    突然被一个男人说穿要在荒野里洗澡,白玛的脸顿时通红,比熟透了的石榴还要红,脸庞火烧一样的烫,心里一急就有些不管不顾:“令尔丰,你安得什么心?一个女人洗澡,还要几个男人陪看,还不赶快要他滚,我报告国王宰了你。”

    白玛就是冰雪聪明,她之所以说出这么狠的话,一则是为了跳出一时的尴尬境地,另一则是敲山震虎,警告打探的斥候不要对别人乱说一气。当然啰,这样子说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故意说给其他不相干的人听的,好证明自己跟令尔丰是泾渭分明的关系。

    令尔丰吃透了白玛的心思,更不会赶走身边的斥候。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斥候,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留下你是为了两人保护白玛通译,好有个互相照应,这有什么不妥?”

    “是,本斥候明白。”斥候跳下牛背在原地立正报告。

    白玛气鼓鼓的骑着藏牦牛到前面去了,周身的痒痒令她尴尬不已。

    令尔丰故意提高嗓门大声道:“白玛通译,你转过河湾后,到了有树林遮蔽的地方再下河洗澡,别让不相干的人看见你洁白的身子。”

    闻言,白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河湾那边甩过来一句话:“令把总,这个地方是你挑的,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国王不会放过你。”

    “白玛通译,不要开玩笑了,我们稍等一会就互相打个招呼,要听到对方的声音,这样互相心里才踏实。”令尔丰的心里总是要求自己,把防范落实做在前头才踏实。

    令尔丰可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他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他和斥候各自躺倒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发呆,瞌睡不知不觉中袭上心头。

    令尔丰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睡着,正有些许迷迷糊糊之际,河湾那头传来一声尖酸刻薄的惊诧声:“妈呀!不得好死!撞人家那里呀!痛死啦!”

    令尔丰闻声一惊蹦了起来,高呼道:“白玛通译,你怎么啦?要不要我过来?”

    “别,莫过来哟……我是光着身子的,我被一条大鱼给撞了……好可恶哟,我就要出水了,还被撞着……莫过来……撞着本姑娘的要害之处啦……”白玛惊惊乍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日你先人板板,嘿死个人哟!”令尔丰在心里暗暗怒道,脸色煞白,一只手按在心口,半天才声音低沉的说出一句话家乡方言:“格老子的这两天好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