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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布厂(五)

    时间又不紧不慢地往前推进了三天,三仔从省城回来时,林秋容正在放马滩上,陈二炮跟着老爹去乡下看人了,只剩他一个人躺在草滩子上,听着马蹄扑腾在草上的声音,闻着迎风吹来的花草香气,头脑一空,耳目一新,竟然昏昏睡了过去。

    “少爷?”三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睁开眼看了一眼,已经到黄昏了,夕阳抖落在西山的余晖连着浔河的粼粼波光,似一道连着水与天的红带铺落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掐了枝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事情办的怎么样?”

    三仔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这是泰和布厂的转让协议和地契,少爷请过目。”

    林秋容摆了摆手,起身往浦安走去,三仔紧忙跟到后边。

    “去保安队找一下孙大全,二麻那边应该办的差不多了,”他吐了狗尾巴草,一脚踢开泥地里的一块小石头,深吸了一口气,“陶家那边,都有什么意思?”

    “回少爷,陶家很乐意我们收购泰和布厂,听陶万鼎说,陶恒不服从家里安排,是偷偷溜出来的……”

    林秋容点了点头,没再言语,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扯的很远,直到西山的黑影将天地彻底笼盖……天黑了。

    二麻再回到林府时,外边关于泰和布厂的坏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林秋容一有空就往张浔院里跑,一句地方话一句普通话的和她侃大山。

    “没事儿啊,就多出去走动走动而已,浦安人都好,不用想太多”他帮张浔盛上一碗粥,加了半勺糖,搅匀后端给了她,“老是待在府上,你总是陌生的,人生地不熟,什么时候呆的也不快活。”

    张浔捧起碗抿了一口,突然盯着林秋容,后者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朝她晃了晃手,张浔放了碗,擦了擦嘴角,很是认真地说道:“我想去听戏了。”

    其实她是想去见吴月愁了。

    林秋容看了看外头,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今天太晚了……”

    “晚上的戏才好听。”见张浔仍旧坚持,林秋容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行,我陪你去。”

    “我和木香去就好了。”张浔不想和他一起去的,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这次出去了肯定少不了喝酒的,她可不敢对林秋容的性子打包票,林歪把子可不是白来的,再者说,她现在仍对当初那件事耿耿于怀,想要彻底释怀,不是简单就能做到的,另外,他不是不喜欢吴月愁嘛,去了也是糟心。

    “嗯,行……记得早些回来,别喝太多,醉了我可不管你。”林秋容的语气里透露着失落,张浔故意忽略了他的失落,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出了房门……

    林秋容走到院中,独自坐了下来,三仔匆匆赶来,池子里弯月一勾,就像是斜打入水中的一匹白练,随风晃悠着。

    “少爷,事情都办妥了。”

    林秋容看着梧桐树,枝梢挂着枚缺月,似乎没有听到三仔的话,三仔便又说了一遍,林秋容敲了敲桌面,石桌上的清凉被指尖敲碎,三仔静待着他的话,一动也不动地站在旁边。

    “让孙大全看着办吧,陪我去找一趟陶恒,”他揉了揉额头,说实话,他并不想这么快就动陶恒,毕竟泰和布厂也养活了这里不少人,但是他陶恒千不该万不该来打张浔的主意,“还是要送送的,毕竟斗了那么多年的心思算计。”……

    泰和布厂内,陶恒正焦头烂额,外面围了一大群提锄柱拐握菜刀的老百姓,嚷嚷着要陶恒出来给个说法,工人们都趁夜跑光了,如今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看着书房里堆满的书,他陷入了沉默。

    自己这些天都在想着到哪里买几本稀奇的书,好送给张浔,上一次他送到林府里的书里面,都夹着一封情书,而张浔近来也在回应着他,字里行间满是爱慕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厂子出事了,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厂子干的那些龌龊勾当给散了出去,坏事走千里,整个浦安如今人人皆知,他和他的泰和布厂如今已是声名狼藉,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于是他决定今晚就去找张浔,带她私奔!

    敲门声突然响起,断了他的思绪,他以为是前天才放出来的陈闵行,就打开了门。

    门外是林秋容,身旁立着两个人,分别是二麻和三仔,两人见门开了,一把推过去,把门里边的陶恒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

    “你?林歪把子!”陶恒见是林秋容,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指着林秋容破口大骂起来。

    二麻嫌他聒噪,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一拳夯在他嘴上,陶恒吃痛地叫了一声,崩落了的牙齿掉在地上,嘴上顿时血流不止。

    “把嘴放干净点,不然老子打死你!”二麻恶狠狠的看着他,陶恒一脸恨意的看着林秋容,敢怒不敢言。

    “如你所见所想,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林秋容坐在他的皮椅上,二郎腿一翘,满脸不屑的说道:“闹事的人你躲不掉的,待会儿会有警察来拿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陶恒擦了擦脸上的血,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不怕把我逼急了,鱼死网破吗?”

    林秋容淡定的笑了笑,三仔从怀里掏出了那份转让协议,拿到陶恒跟前晃了晃,陶恒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纸,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怎么……怎么会?”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大笑起来。“林秋容!你赢了又怎样,你家小老婆已经是我的了……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他还从怀里掏出来几封信纸,狠狠地甩在了林秋容跟前。

    林秋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陶恒,面上仍淡定的笑着:“如果说,这信,都是我让她写的,你信吗?”

    陶恒心神为之一震,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依旧自欺欺人地吼道:“不可能,林秋容,你就别掩饰了,你不可能会知道……”

    林秋容从兜里抽出几张信纸,轻飘飘的丢落在地上。“我家里还有很多,你想看吗?”

    陶恒认出来那就是自己写给张浔的信,内心顿时一片粉碎,林秋容见他一脸绝望,忍不住再打击他脆弱的心灵,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地上扔了几块大洋,口中满是不屑:“我没有和她说起你的不堪,至少你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书生,陶恒,你的时间不多了,回自己家不好吗?”林秋容勾着唇,二麻替他开了门,三人顿了顿步子,林秋容侧了侧脸,戏谑的说道:“不用谢我……”

    关门声响起,陶恒红着眼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林秋容刚刚坐的椅子,桌子上的东西被他哗啦啦的推翻在地。“林秋容,你给老子等着!”他举起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窗上,玻璃陶瓷碎片散落的满屋子都是,就连墙上的字画都没能幸免,砸完后,他才累的趴在地上,气的浑身颤抖,口中含糊不清地一遍遍的说着不可能,直到孙大全带着人赶到,才拖走了早已崩溃恍惚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