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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布厂(一)

    天一亮,林秋容便顶着对熊猫眼来到了正堂,林老爷子去街上遛达了,张浔还没醒,正堂里空荡荡的,桌上糕点还软和着,他拿起一块塞到嘴里,拍拍手,起身往外走,门旁的三仔瞅见他皱着眉,步子轻浮,忙问要去哪。

    林秋容揉了揉眼,一口将糕点咽了下去,嘴里仍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去城郊厂子里,帮我把老钱找来,最近南郊不太正常啊。”

    支走三仔后,他才拾掇了一下装扮,顺了顺头发,快步走向偏院。木香正在浇花,水池子边很多迎春花竞相开放,晨光洋洋洒洒铺在水面上,没有风,自然也没有粼粼波光,平静的像一块镜子,金色的镜子。

    “木香。”林秋容忍不住吸了一口清香,水池子里的鱼被他惊着了,慌乱的游了起来,镜子顷刻碎掉,粼粼光影沉落在水中。

    小丫头抬起头,一看是林秋容,不由笑了起来,却又因为昨晚的事而停了笑,别过头去,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少爷……什么事啊?”

    “昨晚上,你们去哪了。”因为昨晚上太晚了,他也没问,所以今天一大早跑来,就是问问张浔那一身酒气从何而来。

    “啊?啊!去戏院了。”小丫头以为林秋容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成想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慌乱之余也不由松了口气,随后便又是林秋容的一问:“去戏院?秦时戏院?”

    木香用力地点了点头,两人陷入了沉默中,林秋容抚着下巴没再多问,转头就要走,木香刚提起花洒,林秋容这边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屋内,木香以为他紧皱的眉头是在询问张浔为何还不醒,便多了嘴:“昨天晚上小姐喝的有些多,路上就醉的厉害,醒来也是晌午了,少爷你不是见到了吗?”

    “她和谁喝的酒?”林秋容终于问了出来,木香挠了挠耳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毕竟林秋容不喜欢吴月愁这件事,满城皆知,短暂的沉默后,林秋容也没再多问,只是摆了摆手:“给她熬碗醒酒汤,衣服拿去换洗了,告诉她,以后大晚上再一身酒气的,就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木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花洒往池边一放,赶忙推门进了屋子。张浔昏昏沉沉的,已经醒了,只是头上的胀痛和浑身的酸乏让她不得已去闭上眼睛缓解,这酒喝的可真不舒服!

    “小姐,小姐……”木香见她仍闭着眼,心里变的更乱了,当即就要出门去熬醒酒汤,谁料张浔突然轻咳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来,木香慌乱的模样便落在了眼中。

    “什么事……”她喉咙干的要命,刚开口就感觉有无数燥热和疼痛沿着喉咙爬了上来,灼的她两眼泪光乱转,“先给我倒杯水……”

    木香边倒水边抱怨道:“小姐,少爷不想您在外面喝酒,以后就不要喝那么多了……”张浔揉着头,胀痛感逐渐缓了下去,这才慢悠悠说道:“我不喝醉,他哪来的机会?”她可算明白了吴月愁的意思,本来依照自己的酒量,这么两杯是不可能会醉的……然而木香没有听懂,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茶递了过去:“小姐什么也不要想,少爷会对你好的。”……

    浦安大街上,三仔正带着一个中年人奔走在人潮之中,林秋容在另一头同样匆匆忙忙地往他们走去。

    “少爷……”三仔见到林秋容,先是一愣,后又反应过来,急忙往旁边一凑,“人带来了。”

    林秋容没有说话,而是寻了处酒馆,特地挑了个包厢,待到酒菜上齐,他才挑起眸子,看着中年人,目光里阴晴不定,中年人被他看着,也不敢抬头,只是把玩着酒杯……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林秋容不废话,一上来就要切入主题,钱荣禄一听,脑门子上顿时冷汗直流,林秋容见状,只是轻轻勾了唇,随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两眼怒不可遏地看着钱荣禄,似乎就要喷出无穷怒火。

    “少……少爷……我……我……”

    钱荣禄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林秋容没时间听他磨蹭,正好带着昨晚的气也一并发了出来:“泰和布厂给了你多少好处,就让你干上了这些吃里扒外的勾当!”

    三仔急忙把怀里的账本拿了出来,放在桌上,钱荣禄一见账本,面色顿时苍白起来,整个人也不住的哆嗦起来:“少……少爷,我……我对不住您……”

    “吃完整顿饭,老老实实交代了,老钱,你不要忘了,当初老爷子和我们林家是怎么对你的,这么做可是不厚道!”林秋容并没有把他逼死,泰和布厂虽说是新来的,但是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多钱,硬是在浦安落了地,生了根,隐隐有超过林氏布厂的势头。如今这么好一个将其连根拔起的机会,他怎能轻易放过?

    饭菜吃的索然无味,钱荣禄边吃边哭,林秋容也稍吃了些就停了筷子,站在窗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艳阳高照,街对面的新府饭店,吴月愁正隔着帘子看着他,常香敲开门,吴月愁扭过头,关了窗子。

    “姐姐,信已经送出去了。”

    吴月愁闻言,不由笑了笑,开口问道:“今儿个到什么日子了?”

    “初七了姐姐,”常香知道她在想什么,开了柜子,取出笔纸放在了桌上,“写封信给陈老六,什么时候用马,招呼一声?”

    陈老六就是陈二炮的父亲,管着百十匹马,在城北的河滩边上,人如马一样,常年奔波,因此要写信给他,找是找不到的。

    “嗯,十五动身,省城秦爷身子越来越差,得提前去看看。”吴月愁点了烟枪,坐在桌前,常香把门掩上,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