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

    十年前的落叶镇，暑假的某一天。

    八月末，高温令人极度不适，空气燥热。打谷场上，路七云和几个小伙伴们兴奋地玩着游戏，汗珠子在每个孩子的脸上挂淌，但他们的眼睛只紧紧盯着场中央的一只破皮球。

    皮球已经瘪了气，但它已经是这群孩子最好的玩具，对这些被晒得黝黑的男孩女孩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突然，路七云大喊：“看好了哦！”她费力一踢，脑后的两条小辫子一甩，皮球飞出好远，掉出了场外。

    她嘿嘿地笑着，刚踢球的那只脚迟迟不肯落下，故意悬在半空，想让小伙伴们都瞧见。

    却没得到他们的夸奖。兆安撇着嘴，这个年纪最小的男孩儿，抱怨道：“球都被你踢出去了……”

    其他小伙伴们也觉得不太行，大家都不喜欢跑那么远去捡球，纷纷指责她。

    “好嘛好嘛，我去把它捡回来。”路七云脸上还是挂着激动的笑，小跑过去，刚捡起球就听见大姐姐在叫她。

    “什么事啊？大姐姐！”路七云扯着嗓子喊。

    “七七快过来，回家了！”大姐姐说。

    “好吧。”路七云把皮球往打谷场上一扔，朝小伙伴们挥挥手，“我回家了！”

    路七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大姐姐伸出手来牵她，她也放了上去。

    她们往家里走去，路七云仰头看大姐姐，“要吃饭了么？”

    今天的晚饭这么早，她还没玩够呢。

    大姐姐摇头，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路七云走路一蹦一跳，碰见水坑要过去用力踩一脚，或者拔一根路边的野草，拔了往嘴里放。

    她想尝尝是什么味的。

    大姐姐阻止了她，把野草抢过去，扔在路旁。

    嗯？

    盛朝歌又仰脸去看她。

    大姐姐脸上没什么表情。

    又走了一会儿，走到了小兰奶奶家门口了，路七云想起放假前幼儿园拍的毕业照，罗老师说叫家长去取的，就问：“毕业照拿回来了么？”

    “拿回来了。”

    “为什么要拍毕业照？”

    大姐姐说：“因为毕业了啊。”

    “毕业是什么意思？”

    “毕业就是你不用再去幼儿园上学了。”

    “再也不用去了么？真琪、嘉元她们也不用去幼儿园了么？”路七云又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有点儿高兴，可想起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慌了起来，“那我们去哪儿上学？”

    她的脑筋转过来了，大笑着说：“哦——是不是隔壁那个很高围墙围着的地方？去那儿上吗？——哎那儿叫什么来着，罗老师说过的……”

    “小学。落叶小学。”

    “耶——我要上小学了！我长大了！”路七云高兴地大叫着。

    过了一会儿，大姐姐忽然紧紧她的手，说：“七七，你想不想有好看的新衣服穿啊？”

    “想。”路七云以为家里给她买了新衣服，迫不及待地要跑回去。

    大姐姐拉住了她，在她面前蹲下，“妈妈要把你送给别人家做女儿好不好？他家开大超市的，卖好多东西，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裙子，你想不想去？”

    对于小裙子的渴望让路七云很心动，但她又犹豫了，“你们也去吗？”

    如果爸爸妈妈和姐姐们也去的话，那她就去！

    “妈妈会去看你的……”

    路七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低头抓着衣摆不说话。

    头顶大姐姐还在劝她：“那家人没有女儿，会很疼你的。你要叫他们爸爸妈妈，嘴巴要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