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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22.

    白晨叹了口气。

    让夏莉复活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是加深她的苦难,还是帮助她解脱?

    现在,白晨的内心略微有些动摇起来。

    “继续说吧。”她揉了揉太阳穴。

    孔湛靠在椅背上,神色也有了些许倦意,“你要喝杯茶吗?”

    “不用,谢谢。”

    “那我继续说了。把夏莉接出来后,待她情绪稳定下来,我们询问了她有关凶手的细节,知道了许均的下个目标有很大的可能是田芸,同时问出了田芸的住址,随后就带上你一起去了小区。”

    “这段可以跳过,我想知道你们带田芸走后发生了什么。”

    “带走田芸后,我们让田芸和夏莉暂时安置在‘黑宫’。她们对于许均接下来的去处并没有头绪,于是我们便决定先在小区周边调查,找找有没有目击到许均逃跑的路人。”

    “说直白点,就是遇到瓶颈了。”孙涂道。

    孔湛点头,看着白晨,“在这个时候,你成了关键的转机。”

    “我被软禁了。”白晨懂了。

    “没错。你住院后,我们让孙涂看着点你,同时也是在等待执安的下一步动作。得知你出院的消息后,一直在医院停车场的等着的孙涂看到了来接你的那两个执安,于是就跟了上去。后面的,你就让他来说吧。”孔湛朝孙涂扬了扬下巴。

    孙涂打了个哈欠,“我当时在车里,看到停车场进了辆很显眼的白色SUV,很明显是执安的车。车上下来两个穿便服的执安,我猜测他们是来找你的,于是我就跟了上去。”

    “你冒充了其中一个?”

    “对。他们两人进了执安医院后,那个留着平头的好像是要上厕所,另外一个就站在大厅等他。于是我就找准机会跟了上去,把他在厕所里打晕,变成了他的样子,换上了他的衣服。”

    “就这么简单?”白晨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

    “那么那个执安呢?”她问。

    孙涂的笑容有些狡猾,“被我扒光了锁在最里面那个隔间里。我出来后,在一旁的杂物间找了个‘维修中’的告示牌,放在了厕所门口,这样一时半会就不会有人发现他。”

    “那你不会露馅吗?说话的语气、性格,你都能模仿?”

    孙涂咧嘴一笑,“当然。”

    “那……记忆呢?”白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孙涂还是保持着那个狡猾的笑容,笑而不语地看着白晨。

    白晨心里一阵发毛,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连记忆都能“模仿”?

    记忆、样貌、性格、语气、习惯,如果这些都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模仿,那这不就是相当于可以完全取代一个人吗?这是什么恐怖的能力?

    白晨看着孙涂,愈发觉得他脸上那个笑容有些可怕。

    孙涂靠着椅背,双手抱肘,“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我能做到的只是‘内隐记忆’层次上的模仿。”

    “内隐记忆?”白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心理学课程的一些内容。

    “在这上面你应该比我们专业吧?”孙涂笑了笑。

    白晨点点头,“格拉夫和沙赫特,认知心理学。”

    “没错。我就不多解释了,总之,我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模仿某个人的一些自动的、无意识的记忆,而不能主动去提取他的所有记忆。我能做到的,只是不自觉地做出他的一些习惯、重现他的一些经验,整个过程是个自动处理的过程,仅此而已。你能理解就行。”

    “明白了。后来呢?”

    “模仿那个平头后,我便跟着他那个同伴去把你送回了家,一边观察你的情况,一边透过‘我’的同伴观察执安的动向。”

    白晨点点头。这解释了为什么之前在烂尾楼,理事会就如同事先跟踪了她一般,如此迅速地就能赶到现场。

    “你们料到我会主动去找‘角木蛟’吗?”

    “说实话,我们原来的计划,是看看你会在接到徐文电话后做出什么选择。如果你选择接受软禁,我就会趁你睡觉后帮你把另外一个执安支开或者打昏,再和你摊牌,带你去黑宫。”

    白晨想起了那个平头,也就是孙涂,给自己关门前,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原来是这个含义。

    “如果我选择不接受软禁呢?”

    “过程也差不多,我也会帮你解决另一个执安。但我们想的是你起码会等夜深从客厅溜出去。”

    “也就是说,你们没想到我会直接翻窗出去?”

    “没错。我们没想到你居然能顶着一身的伤,从三楼的窗户翻到楼道里,也没想到一个实习执安居然已经有了配枪,更没想到你会知道‘角木蛟’的下落。当时,我看你似乎打算逃走,于是在给你关上门后,我便把那个同伴打昏了,绑在了你家客厅的吊灯上。”

    这个人的做事风格怎么一股子恶趣味?白晨皱着眉,心里嘀咕了一句。

    孙涂不知道白晨的想法,脸上反而不以为耻地咧出一个笑容,仿佛在回忆着那幅滑稽的画面,“等我回到你房门口,才发现你把门反锁上了。当时我立马想到,你没有选择从客厅逃跑,而且动作比我快了一步,已经先行逃跑了。于是我把你的房门撞开……”

    “你还把我房门撞开了?”白晨眉毛都竖起来了。

    “对,”孙涂面不改色,“然后我就发现了你已经不见了,房间窗户开着,护栏上系着根带子。我到窗户边往外看去,正好看见你在楼下没有走远,于是我就下楼,一路跟着你。”

    “所以,那个在工地外等我的光头司机,也是你支走的?”白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久执安都没来了。

    孙涂点着头,摸了摸下巴,“说来也奇怪,那个光头听到我说是来找你的,那个表情说不出来的怪,没说什么就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想起之前对那个司机的说辞,白晨有些尴尬。那个司机是如何误解孙涂的,她也不敢细想了,咳嗽一声,板起了脸,“然后你就发现我差点被‘角木蛟’几爪子拍死了,于是就把理事会的人喊来了?”

    孙涂听出了白晨话里的埋怨,“你也别怪我,我听到楼里的动静第一时间就通知徐文他们了,是他们墨迹半天才赶到,你要骂就去骂他们。”

    一旁玩着手机的孔湛此时抬起了头,没有说话,只是一阵尴尬的笑。

    这也只是一套说辞而已。他们估计也是在观望吧,白晨心想。她叹了口气,没有发难。

    孙涂咳嗽一声,“大致的来龙去脉你也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晨盯着孙涂,思考着。对于孙涂,她确实还有一个问题,虽然并不是十分重要,但若得不到解答,那股不协调的感觉便在她心里始终挥之不去。

    一旁的孔湛见白晨没有说话,也盯着她,眼神中带着询问。

    白晨看了眼孔湛,深吸一口气,又直勾勾地看向孙涂,平静地开口:“你是不是对我用过‘符字’?”

    “咳咳。”孔湛猛地咳了几声,像是没料到白晨会问这个问题。他尴尬地用拳头捂住嘴,假装是被口水呛到了,移开了视线。

    反观孙涂却没有什么反应,眉头挑了挑,像是有些惊奇。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白晨始终觉得那个平头,也就是孙涂,当时的表现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到了软禁对象的家后,一般的执安,多少会带点职业的习惯。就像孙涂那个真正的执安同伴一样,首先会下意识地打量家中的布局。而孙涂,却一进客厅就不客气地坐上了沙发,玩起了手机,甚至没有抬头看四周一眼,还招呼他的“同伴”坐过来。

    但是孙涂确实不是一个真正的执安,因此没有这些观察环境的职业习惯,也说得过去。但他刚才也自己说了,他的模仿会带上一些内隐记忆,带上一些小习惯。也就是说,没有这些举动,反而和他的说辞是矛盾的。

    加上他对白晨卧室灯开关的位置诡异地熟悉,这些不协调的感觉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至少在孙涂自己的记忆里,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白晨家。

    经常来白晨家的人并没有几个。甚至连她的叔叔陈墨,都不怎么来她家,对她家的布局也并不是十分熟悉。熟悉白晨家布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舍友苏兰,一个是她自己。而苏兰正在另一个城市实习,孙涂并没有机会与其接触。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孙涂的脑海里,确确实实存在着白晨的“内隐记忆”。

    也就是说,孙涂对白晨使用过“符字”。

    看到孙涂默认,白晨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她叹了口气,“是什么时候?”

    “我发动能力的前提,是要接触到模仿的对象。”孙涂挠了挠后脑勺。

    白晨明白了。

    早在一开始,孙涂和史奇刚接触她,带她去现场勘察的时候,孙涂就已做好了铺垫。孙涂借着测量伤口位置的理由,触碰到了白晨的手臂。

    就为了这一下,孙涂便付出了一年寿命的代价。白晨反而替他觉得有些不值当。

    孙涂对白晨的反应有些不自在,“没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白晨耸耸肩。

    孔湛表现得也有些坐如针毡,“你难道不会觉得我们……?”

    “我能理解。”白晨对孔湛点点头,又看向孙涂,“那也就是说,你现在能变成我的样子?”

    孙涂一愣,“你想看看吗?”

    “不不不,感觉怪怪的。”白晨连忙摆手,“而且,不是会……有副作用吗?”

    孙涂笑了笑,“我的‘符字’,只有在面对不同对象时的第一次‘读取’会有副作用,后面不管模仿几次,都不会有副作用。”

    白晨点点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说每个人‘符字’都有不同的名字?”

    “没错。我的‘符字’是‘民’,民众的‘民’。”

    “那我的‘符字’……如果我有了‘符字’,应该叫什么名字?”

    孔湛抹了把嘴,“就像我刚才说的,‘符字’是‘本源的名字’,每个人都会在觉醒‘符字’能力的同时莫名其妙地知道自己的‘符字’的名字,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很难跟你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有时候你从来没去过一个地方,到了却感觉你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就好像梦到过一样……”

    “‘既视感’?”

    孔湛一锤桌子,“没错!就是类似的感觉。”

    孙涂悠悠道,“有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所谓‘符字’就是我们的‘真名’。至于我的真名为什么叫‘民’,这恐怕只有鬼知道。”

    白晨叹了口气,“也就是说,等我觉醒了自己的能力,我就自动知道自己的‘符字’叫什么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由于你是因为‘星宿’之力而获得的‘符字’,所以理应也能通过刺青的图案来知道你的‘符字’。”

    “都有些什么‘星宿’?”白晨不禁问出了这个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角木蛟”这个莫名其妙又有些耳熟的名字,所谓的“外界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与“本源的名字”又有什么不同?

    “’星宿‘,”孔湛顿了顿,“全名叫做‘二十八星宿’。”

    “‘二十八星宿’?”白晨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好像是天文学的内容?”

    “没错,”孔湛手戳向桌面,在桌上用手指画了个圈,圈中的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各点了一下,“东宫‘苍龙’,北宫‘玄武’,西宫‘白虎’,南宫‘朱雀’,这‘四象’各七个‘星宿’,也就是‘二十八星宿’。”

    说完这些,他又把手指点向圈的右侧,“其中,‘角木蛟’,就是东方七宿之首。”

    白晨听得愣了神。

    “‘二十八星宿’的能力各不相同,而且能力大致都能和古代天文学书上的描述对应上。”说到这,孔湛又在桌上用手指画出两根角的形状,“书中记载,‘角宿,属木,为蛟。为东方七宿之首,有两颗星如苍龙的两角。龙角,乃斗杀之首冲,故多凶’,这与现实中‘角木蛟’的描述基本是一致的,不管是他的能力,还是他的脾性。”

    原来“凶星”和“吉星”是这么判断的?白晨问,“这还跟风水有关?”

    “你的意思是,不够科学?”孔湛笑了。

    科学?白晨沉默了。事实就摆在眼前,‘角木蛟’事件已经超出科学能解释的范畴了。

    “可是……‘星宿’为什么会寄宿到人的身上?”

    “这你得去亲自问他们。至少,目前没有能回答你问题的对象。”孔湛耸了耸肩。

    天文,风水,占卜,宗教……这些概念乱七八糟地交错在白晨的脑海里,让她的认知、判断,一时变得混乱不堪。

    这算什么?玄幻小说照进现实?

    孔湛道,“直到目前为止,我们碰到的由‘宿格’主导的‘星宿’,包括刚才的‘角木蛟’,无一例外全都死亡了。”

    “都像今天这样?”白晨又想起了那两个神秘的人影。

    “不,只有今天是执安出手阻碍了我们,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明面上使手段干涉我们对‘星宿’的收容。我们以往碰到的情况,要不就是‘星宿’在被收容之前就断气了,要不就是宿主的‘宿格’自主解体,然后躯体‘衰亡’。”

    孔湛又补充道,“‘星宿’和‘符字’能力者自然死亡的过程,就叫‘衰亡’。和你今天看到的那团黑色火焰类似,但是今天那是人为的,我估计是一种‘符字’能力。‘衰亡’下,生物的遗骸会自然生出黑色的火焰,烧完什么都不会留下。”

    “除了我,还有其他‘人格’主导的宿主吗?”白晨问道。

    孔湛一愣,随即笑道,“有,这里就有一个。”

    “在哪?”

    孔湛不说话,只是苦笑着朝她指了指她的身后。

    白晨的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她照着孔湛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却看到身后空无一人。她回头看向孔湛,有些疑惑:“谁?”

    孔湛仍然指着她身后,只不过这次,白晨注意到他指向的并不是与他们的视线平行的高度,而是微微朝下。

    于是白晨再次转过头,视线向下。

    她看到墙角处,自始至终一直在趴着小憩的小楼,不知什么什么醒了过来,正端正地坐着,吐着舌头盯着她,两只一蓝一银的眸子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