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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牢房救人

    灵丘牢房在灵丘府内。

    府衙外却是一片街市,街市尽头还修筑有土地庙。大部分门店紧闭。街上到处是丢弃的垃圾和菜叶,踩得稀烂的水果。原先这里还有不少做生意的小贩,如今早已没影了。地上只残留着污渍和几个石墩子。远远地就看见府衙大门。大门牌匾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灵丘府。旁边立着鸣冤鼓。

    两人下马,走进一家开门的店铺,问府衙牢房怎么走。

    那店家问:“军爷,听说抓了一个蛮子,是真的吗?”

    郑不怒点点头。

    店家愁眉苦脸:“完了完了。”

    “城还没破,慌什么。”

    店家道:“老儿正苦苦思索着。”

    “思索什么?”

    “军爷说是离开灵丘呢,还在留在灵丘呢,老儿身体有恙,又恐经不起路途的奔波,城里呢,好倒是好,就怕蛮子打进来,军爷,蛮子真的来了吗,怕不是诓人的吧?”

    李定边一把抓住店家衣领:“牢房怎么走?”

    店家五十多岁了,叹了一口气:“军爷,你斩了我倒好了,老儿这两条腿是走不动了,早上张家大婶还劝我早点走,军爷,从灵丘去莱原,怕是有几百里呢,有几个人又能活着走到莱原呢?唉,捱了几十年了,好不容易攒了点银子……”

    李定边慢慢松开他的衣领,郑不怒朝他使个脸色。两人离开店子,转身就走。

    却听身后,那店家出来说道:“军爷,走右边的街巷,然后巷口左转,走过两个街口,就能看见牢门了。军爷,你们要离开灵丘吗?”

    郑不怒停下脚步。转头冲他抱拳:“不。怎么?”

    店家却哭了起来:“若要离开灵丘,把老儿也捎上吧。”

    郑不怒停顿片刻,道:“若能大难不死。”

    ……

    两人一路无言。寻路而去,不多时,果然看见了狱门。门外蹲有狴犴,望进去却是一个大院。

    这里其实是一个释放犯人的出口,还有一个入口在堂审厅内。那个是正门,一般审完犯人就从那儿押送牢房。狱门边的白墙上贴有破破烂烂的告示。告示下蹲着一个流浪汉,露着满是疤痕的腿,咬着一根稻草。

    看牢门左右无人,两人把拴马在一个石柱上。郑不怒对那流浪汉道:“这是军马,倘若丢失,俺便认定是你偷的,可是要杀头的。”掏出一枚铜钱扔给他,道:“若我等出来马还在,再赏你两个铜板。”

    那流浪汉浑浊的眼神看着他们。

    “走,”李定边拍他肩膀,两人看左右无人,翻门而进。

    见一排房子,写着一个大大的“狱”字。

    一般牢房入口都设有左青龙,右白虎,两道门。押送犯人走青龙门,死囚犯走白虎门。

    郑不怒正要进去,李定边指着门上的字说道:“不是这里。”

    “这是关押死囚的,”李定边道,“走另一边,奇怪,狱卒都去哪儿了。”

    “写着啥字?”

    “虎头牢。”

    他们却不知,一半的狱卒被宋应物抽去装行李细软,他打算先送夫人们离开;另一大半的狱卒都跟着班头去粮仓闹事去了。只有几个狱卒,正在班房里掷骰子。

    “张叔,府尹大人真的要走?”一个狱卒问。

    “嘘——”张牢头道,“小声点,想死呀。”

    “那咱们乍怎?”

    “少说多做,”张牢头嘿嘿笑着,“这把我又赢了。拿钱拿钱。”

    狱卒刚把铜板拿出来,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张牢头脖子上。

    “带路,”郑不怒沉声道。

    众狱卒见是俩个军爷,穿的却不是府兵的衣着。两个军爷都拿着刀,皮肤黝黑,裸露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疤痕。

    张牢头见这刀锋利得能映照出自己的影子。根本不敢用手去推,脖子使劲儿往后缩,战战兢兢道:“军爷,什么……事?”

    ……

    王浚把李大言慢慢扶着坐下。

    李大言瞪着双眼,后背火辣辣地疼痛。

    王混哭丧着脸,道:“兄弟,你这是何苦呢,忍一时风平浪静。”

    李大言吐出一口血痰:“狗官。”

    王浚缓声道:“不知道这会儿,朱队他们在哪儿?”

    两人沉默。

    不一会儿,听见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各牢房里的犯人纷纷抬起头,睁着浑浊的双眼,望着外面经过的人。

    只见张牢头领着两个人来到牢前。

    三人看见执刀的竟然是郑不怒和李定边。又惊又喜。

    “郑兄弟,李兄弟,”王浚道,“你们这是?”

    郑不怒嘿嘿一笑,“奉守备大人的口谕,前来拿你们去守备府。一会儿吃断头饭,好上路。”

    张牢头把牢门打开。

    王浚站起来,伸个懒腰,低声道:“你俩不会真的是来劫狱的吧?”

    郑不怒道:“你看我有这么大胆子吗?”

    张牢头把三人手镣脚镣打开。李大言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呻吟道:“扶我一把。”

    李定边:“你怎么了?”

    李大言:“挨了一顿板子,都拜这狗牢头所赐。”

    “拿来,”王浚冷冷朝张牢头道。

    “拿,拿什么?”张牢头可怜巴巴道。

    “你说呢,”王浚两眼一瞪。

    张牢头赶忙从怀里掏出铜板。

    “那个家伙在哪儿?”王浚说。

    “哪个,哪个?”

    王浚抓住他衣领,举起明晃晃的拳头。

    “在,在粮仓。”

    “你带我们去。把佩刀还给我们。”

    “好,好。”

    王混不解:“大哥,你想干什么?”

    王浚杀气腾腾:“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

    粮仓外的民众实在是太多了。李二麻砸在魏放头顶的石头就如同火星溅到了干草里,民众的情绪瞬时被点燃。他们冲开府兵,爬到车上就开始往下扔粮食。有的冲击粮仓大门,推搡着府兵。府兵虽然都拔出了刀,但说要真的砍人,也没那个勇气。

    魏放终究没有挥刀。一步一步向后退到粮车和大门之间。这些一辆一辆的粮车鱼贯而排。那些正在卸粮的民夫见势不妙,跑个精光。

    府兵也都退到了大门里,看着民众疯狂地抢粮袋。

    李二麻一刀捅进粮食袋,谷物洒了出来。呸了一口,又去通另外一个梁袋,洒出来仍然是谷物。

    “李班头,你干什么?”曹原皱眉说道。

    李二麻眼珠子转悠,想:粮仓里面一定有金银财宝。点头哈腰道:“大人,这些狗日的府兵一定把劫来的金银财宝藏到里面了。”

    曹原皱眉:“休得胡说。”

    魏放冷笑道:“你这笨蛋,战事打起来,粮食比银子值钱多了。”

    李二麻:“你才是笨蛋!你们一定藏起来了。那些都是……民脂民膏,大人,咱们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老百姓!”

    “对,对,”一众衙役跟着附和。

    魏放神色凝重,要是让他们冲了粮仓,那可是死罪,全队人都得被处死。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尔等若乱来,休怪我无情!”正说着,忽见几个军士拨开人群,向他们挤过来。

    这几人穿的却不是府兵衣袍,其中两个人穿着北军才有的锁子甲。锁子甲是一种用铁链衔接,互相密扣,缀合而成衣形的铠甲。所谓“铠如环锁,射不可入。”他们府兵披甲率低,就连他魏放这个队正,也只有一副步兵甲,是皮甲前后片在双肩上用带连接,连披膊都没有。

    王浚将张牢头推到旁边,走前喝道:“李麻子!”

    李二麻听见有人叫他外号,不由得大怒。他最不喜人家叫他外号。名字取得差,但他可不是麻子。府尹大人骂骂他也就忍了。寻常百姓敢骂他,找死!

    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杀气腾腾的军士擎刀而立,似乎有点眼熟。

    王浚道:“李麻子,认得老子不?”

    李二麻:“老子管你是谁,弟兄们,把这棒槌拿了,给老子拖进牢里去!”

    王浚冷笑道:“尔等聚众闯粮仓,按大晋律令,那可是死罪!可笑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走上前去,一刀将李二麻捅了个透心凉。

    李二麻不敢相信,指着王浚,颤声道:“你,你——”

    王浚抽出刀,用他衣衫擦干净刀锋上鲜血。然后把他推倒。

    李二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李大言、王混目瞪口呆。原以为他只是找李二麻来要铜板。

    哪想得到他一刀杀了他。

    王浚回过头,冲众人一笑,然后对魏放说道:“不杀人立威,恐怕你这粮仓是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