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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渔阳郡的一二事

    渔阳郡城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城池,而这凝翠楼又是渔阳郡城最大的风月场所。也许是见惯了瀛洲岛的宫殿,瀛洲对于这凝翠楼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可谓是金碧辉煌。不过这里的布置设施之类的,瀛洲倒是第一次见,觉得有些新奇。

    一进门便是一方台子,一群衣着暴露的貌美年轻舞者正在上面跳舞,让若儿和瀛洲都有些不敢直视,台子后方的一间被帘子隔起来的侧室有一众乐师正在为台上的舞蹈伴乐,台子四周坐着许多看客,正在为台上的舞者捧场鼓掌之类的……音乐声,助威声,吆喝声,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混在一起,十分热闹也十分嘈杂。

    心儿一边拉着瀛洲,一边向其介绍这凝翠楼的“特色”。不过瀛洲还有些恍惚,不知能听进去几分。若儿一边忸怩着跟着瀛洲一边打量着四周,也觉得好生新奇。

    心儿看出瀛洲从未来过这等地方,于是便把瀛洲带到了一个相对清净一些的地方,安排他们坐下后又招呼人送上来两碟点心,并道:“嬴公子,你且坐下,就在这里听听曲儿,这是不要钱的——这点心也是。”说完心儿便离开了。

    瀛洲点点头,谢过并坐下了。虽然坐下,但是瀛洲的心思并没有在台上,反而是警惕起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少爷,我们怎么办啊?”若儿在一旁问道,有些迷茫。

    “不知道,先吃点东西吧。”瀛洲摇摇头道。

    ……

    心儿来到了凝翠楼一处内阁,这里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不紧不慢地扒着算盘,她是这凝翠楼的主事人,姓金,外人唤她“金妈妈”,而凝翠楼的都叫她“妈妈”。

    金妈妈看到心儿进来,停下手中的事,道:“心儿,你也跟我不少年岁了吧?”

    心儿点了点头:“打八岁起就跟着妈妈了,至今有八个年头了。”

    “你也不小了,打算在我这里就一直这样?”

    心儿一惊,有些慌乱,道:“心儿没有什么打算,不过心儿还不想……”

    “要不是你跟我跟得早,我又打心眼里喜欢你,你以为你的身子能保到现在?妈妈我啊,也不希望你在我这里就把身子给出去,呐,我给你找了个好归宿。这城里的赵员外打算纳你为妾,我答应了。呐,这赵员外是这渔阳郡里的大财主,生意都做到外地去了,年龄也不过四十来岁,家里目前也只有两房妻妾,你嫁过去便是攀上了。也省得天天让妈妈我为你操心。”

    “心儿还不想嫁人,心儿还想就在这里伺候妈妈。能不能……”

    “不能!”金妈妈打断心儿的话道,“这事还有月余,你不用急,做做准备,先下去吧。”

    ……

    等到心儿再回到瀛洲身边时,脸上却是不见了愁色,又是笑容满面。“不知公子觉得这台上的表演如何?”心儿对瀛洲问道。

    “还行。”瀛洲不知如何评价,只得敷衍道。

    心儿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有些遗憾地道:“哎!没想到公子眼光如此之高,那看来想从公子这里讨到一口饭吃是不可能了。”

    瀛洲不解,若儿也不明白,只得问道:“不知心儿姑娘所说何意,为何从我们要饭?我们没有饭的。”

    心儿一怔,看了一眼瀛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公子好生高洁,是心儿唐突了。我们这凝翠楼的规矩很多,所谓讨口饭吃就是讨银子。你是我拉进来的客人,你在这里花了多少银子都有记账的,而我就可以从中拿到一定的银子。心儿这么说,公子可懂?”

    瀛洲点了点头,然后面露尴尬,道:“可是我们没有银子。”

    心儿又是一愣,道:“不打紧,公子今日只管看舞听曲便是,来日有空再来赏光也行。”

    “那今天……”瀛洲话音刚出口,却突然被凑上来贴到自己耳畔的心儿给打断了。

    “公子在这里哦,该心儿上台了,公子不要走开哦。”说完还向瀛洲耳朵里轻轻呼了口气。

    待心儿离去一会儿后,瀛洲才从刚才的事情中出来,然后就看到若儿一脸的怒气,急忙解释道:“不怪我,不怪我,我没有,没有。”

    若儿别过脸去,不看瀛洲,还是很气啊,她当然不是气瀛洲,而是气心儿,还有她自己,毕竟她常年在岛上,哪里知道还有这种套路……

    不一会儿,台上的表演者都下去了,然后音乐也变了,然后瀛洲便看到心儿上台了,只有她一人,妆容和衣着都换了,十分惊艳。还未有多少动作,台下便已经一片叫好声。

    瀛洲冲若儿道:“心儿姑娘比刚才的那些姑娘舞得要好些。”

    “哼!”若儿道,“又不是没见过好的,岛上的哪个不比她们强!”

    瀛洲知道若儿还在生气,便不再言语,不过坐的离若儿近了些,道:“赶快想想我们夜晚住哪里吧,不能在这里坐一夜吧。”

    若儿一听,面色有些为难,道:“好像问我我就知道怎么办似的。”

    瀛洲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再想一想吧。”

    若儿看了看瀛洲,又看了看台上的心儿,有些不甘地道:“不如,待会儿拜托一下心儿姑娘,我看她人还是很好的。”

    瀛洲也看向台上的若儿,无奈的点了点头。

    正巧,若儿此时也看向了瀛洲方向,这一眼正好瞥见瀛洲那无奈的神色,心中本就有堵,这一下心里更是心烦,导致一些动作出现了细微偏差,虽然最终还是收获了满满喝彩,但是心儿的心里却是并不好受。下了台后便直接来到了瀛洲这里,道:“不知公子对心儿刚才的表演有何指教,方才我看着公子面色不好,若是心儿舞得不好,还请公子点明。”

    瀛洲看着心儿的脸色,觉得好像心儿好像是生气了,但又不像,仔细想了想,道:“其实我并不曾见过心儿姑娘的这段舞蹈,所以实在不知心儿姑娘有哪里不好,但是我能看出姑娘心里有事,所以在有些地方的处理并不灵动,我觉得有些生硬,尤其是后面,更是如此。”

    心儿看了一眼瀛洲,看他面色诚恳,话语又是实实在在的,也不好对他说些什么,毕竟瀛洲还算是这里的客人,只得道:“公子想必是日日歌舞熏陶,眼界大的很,看不上心儿的舞蹈也是自然。不过,心儿还是想知道公子是从哪里看出来心儿心中有事的?”

    瀛洲道:“心里有事是藏不住的,可以从眼神、语气、动作等等方面看出来。”

    心儿认真地看了瀛洲一眼,笑道:“不曾想过公子还有这般本事,想来是骗过不少女孩子的。不知公子能否看出我心中是何事。”

    瀛洲连忙摆手,瞟了一眼若儿,急忙道:“不曾骗过,能看出姑娘心中有事已是不易,至于是何事,这当真看不出来。”

    心儿叹了口气,倒了杯酒,说道:“我要嫁人了。”

    “嫁人不是好事吗?为何会如此沉重?”瀛洲和若儿都不解。

    “难道是那人不好?”若儿疑惑道。

    “人是好人——据说是这样。家境也不错,十分殷实,嫁过去衣食无忧吧。”

    “那为何还不高兴?”

    “见过几面,我不喜欢那人。”心儿直接说道,忽而语气一变,有些无奈“可是我又不能不嫁,这事由不得我……”

    若儿在一旁看着心儿的神色,有些同情,想着以后,想着想着也开始担忧起来,她看着瀛洲,有些失落,像她们这种身份,这种事情,真的身不由己。

    这种事情,瀛洲也不知该怎么样去劝慰心儿,只得在一旁替心儿沉默。然后就发现这凝翠楼里也安静了几分,疑惑中向四周看去,发现灯火也少了几盏,光线暗了几分,此时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刚刚心儿跳舞的台子。

    忽然,一声筝动,将所有人的心绪全部收拢过去,将这里的喧嚣声又减弱了三分,使得这里竟然可以用安静来形容了。

    瀛洲寻着筝声,看向了台子后方,那里被帘子隔着,看不分明,隐约是一名绿衣女子在演奏古筝。虽然看不见面容,但从这筝声对这里听客看客的打动来判断,可以确定这是一名蕙质兰心的女子。众人喧嚣躁动的心绪被这筝声慢慢抚平,瀛洲不由得对这演奏者有了几分好奇。古筝声色优美,音域宽广,音色清脆悦耳,按理来说最容易引动人心,可今日这里演奏的却是静心安神的曲子,而依旧效果不同凡响,可见那女子技艺高超,已经到了一定境界。

    待一曲终了,瀛洲终于忍不住问向心儿:“这女子是何人?”心儿抬眼看了一下瀛洲,道:“如此急切,公子莫不是心动了?”

    瀛洲道:“哪有?只是从中听出了些许道意,我想见上一面,不知心儿姑娘可否为我引荐。”

    心儿摇摇头,道:“道意?你们这些公子真会找词——她叫幽凝,是我们凝翠楼的招牌之一,想见她的人多了,不是我引荐就能行的。每次她演奏完都会留一人入阁一谈,当然,这个就得使银子了,而且还得她同意才行。哦,对了,想见她的人琴棋书画必须精通一样才可以,不然也是见不到的——当然,看公子想必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

    瀛洲面色为难:“当真没有其他法子?心儿姑娘你是知道的,我们哪里有钱啊!”

    心儿又摇了摇头,道:“这真不是我能做到的事——哦,不一定是银子才行,我记得之前有一回,一个书生拿着一张琴送了上去,幽凝就见了,那张琴据说并不值钱。反正主要是看幽凝的意思,她若不同意,一掷千金也没用。公子不如试试,我帮你送上去?”

    瀛洲也摇了摇头,道:“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可以送上去的……”正说着,瀛洲忽然瞥见心儿的珍珠耳坠,道:“不知此物可否?”说着便拿出了一枚珍珠递到了心儿手里。心儿拿着那枚珍珠,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由得开口赞叹道:“这珍珠可真好看,是上品哦。公子,这珍珠可价值不菲,你真的要送这个出去?”

    瀛洲点了点头:“如果此物可以,便有劳姑娘送过去吧。”

    心儿看了看瀛洲,心道之前果然没有看错,瀛洲一定就是富家子弟,这随手送出的珍珠便是上品,怎么可能没银子!

    心儿走后,若儿就忍不住了,急道:“少爷,你,你,你不会,真的看上了,那个女的吧?”

    “想什么呢?刚才的筝声中有一股道意,没有修行过的人不太可能演奏的出来,所以我想她可能是修行之人,不过总要见一见才好确认。”

    “哦!”若儿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心中暗骂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不一会儿,心儿便回来了,向瀛洲道:“公子,你送的珍珠幽凝姑娘很喜欢的。跟我来吧。”

    瀛洲一喜,起身便随着心儿来到了一处阁子,只是阁子前正围着一群人熙熙攘攘,将阁子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心儿见状,在人群后面喊道:“各位爷,不用等了,幽凝姑娘已经选了我身后的这位公子进阁,大家还是去别处吧。”

    这时,人群中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转过身来,瞟了瀛洲一眼,冲心儿道:“心儿姑娘,我日日守在这里,为的就是能与幽凝姑娘一见,你这随便带个人来就插到我们前面,这可说不过去。就算我同意,那这里的各位兄台也不会同意。大家说是不是?”

    “是。”“对啊,没有这样的道理!”“就是,凭什么啊?”……

    心儿看见大家起哄,向那位公子哥行了一礼,道:“李公子,这位是赢公子,途径此地,正好听见幽凝姑娘的筝声,被深深打动,于是用了重礼才使得幽凝姑娘同意一见。还请李公子不要为难。”

    心儿口中的李公子听了心儿的话,有些不喜,道:“那他在这渔阳城里可就是外人啊!”

    “公子,凝翠楼的规矩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亲人外人,谁拿出的东西在幽凝姑娘眼中价值高,谁就可以进阁子。”心儿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规矩是吧。”李公子又道:“我记得规矩里有一条是:想要进阁之人,琴棋书画必须精通一项。那么,他会什么?”

    “我们家少爷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未等瀛洲开口,若儿直接急切地反驳道。

    “狂妄!”李公子不由得呵斥出声,“那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就比琴,由大家评定,谁输了谁便离开。”

    “这……好吧。”瀛洲刚应下,却是被心儿拉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心儿的话:“这位李景李公子在这渔阳郡颇有才名,尤精音律,据说他祖父曾是皇宫里的乐师,想来他在这方面的造诣不浅,嬴公子你还是换个比试才好,或者不比也行。”

    瀛洲摇了摇头,道:“不必担心,我相信我能赢。”

    “嗯嗯,少爷肯定会赢的。我家少爷弹得比那个幽凝姑娘还要好呢!”一旁的若儿也随声附和着。

    心儿显然并不相信若儿的话,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下去吩咐准备去了。本来凝翠楼是有自己的表演安排的,但是经过这里的这一出,接下来的表演就被推后了,将舞台让与了接下来的比试。凝翠楼的里客人也并没有什么不满,热闹之类的东西,在哪里都有人喜欢看。甚至还有人为此在一旁开了小小的赌局,也吸引了不少人下注。

    比试其实很简单,由李景和瀛洲先后上台演奏,然后由台下众人评定,胜者留下,败者离开。当然,这其中的缺漏与不公也是众多,但是此时并没有人在意。

    不一会儿,一切大小事宜都已准备妥当,李景便率先上台了。台上已摆放好一张古琴,李景并未多说什么,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便落座开始弹奏起来。他弹奏的曲子名为《渔歌调》,这首乐曲悠扬动听,颇能引动人心,琴声一响起便将众人带入了意境,让人仿佛看见了日出前后的景色,体会到渔翁在大自然中悠然自得的心情。这首乐曲不长,但是音节刚劲,风格甚高,不一会儿演奏就结束了,赢得满堂喝彩。李景起身,又向台下行了一礼,然后对瀛洲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便下台去了。

    瀛洲在李景之后上台,也向台下行了一礼,然后轻按琴弦,随后指尖一拨,一股深沉压抑的气氛便覆压下来。

    “《碣石调》!”李景在台下下意识地说出了这首曲子的名字。

    《碣石调》共分四段,第一段为引子,曲调深沉,节拍自由。在瀛洲的弹奏下,那股令人不适的压抑感分外鲜明。而在主题部分的第二段第三段中,瀛洲将自己的情绪带入了进去,这几日的种种如倒带一样的在瀛洲脑海中浮现,也让台下众人良久沉浸在瀛洲所引动的情绪中,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出来。忽然,琴声戛然而止,让众人猛然惊醒,随后琴声又起,不过曲调已变得明朗清澈,将人心头的压抑一扫而空,仿佛使人看到了光明,直至第四段终了,瀛洲也算是将这首曲子演奏完成了。

    瀛洲也学着先前李景的样子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只是台下却是鸦雀无声,让瀛洲微微有些愣神。

    “啪!”一道掌声从后台响起,让瀛洲有些意外的是,这竟然是出自李景。不过,这道掌声像是打开了一道神秘开关一样,台下忽然爆发出了如潮涌般的鼓掌喝彩,经久不息。

    等到瀛洲下了台后,李景就迎了上来,还未等瀛洲开口,便直接向瀛洲行了一礼,然后面色复杂地离开了。

    心儿在李景离开后也过来了,道:“没想到公子的琴艺如此高超,实在是让心儿好生折服。”

    “我其实不想比的,琴艺不是应该拿来比试的东西。”瀛洲有些难受地说道。

    心儿点了点头,道:“心儿知道了。不过看刚才李公子欲言又止的面色,他可能还会来找公子。”

    “找我?还有什么事吗?”瀛洲问道。

    “谁知道呢!”心儿随便应了一句,然后话题一转说道:“公子,幽凝姑娘有请,请随心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