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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死寂

    孔明灯被慢慢灌气,然后轻轻浮起。他们一同向上一推,孔明灯就开始慢慢自己飞高……

    “舒望,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我和许宗笑碰面了……”季风生突然说。

    “嗯。”

    “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说……”说道这里,季风生抬头看了一眼舒望。

    她没问许宗笑还说什么了,而是看着孔明灯,不动声色。

    “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季风生终于忍不住了。

    他虽说过,她不想说他也不会问,可他真的很担心。很多时候,他觉得他一点都不了解舒望,还怎样说照顾她。

    “你想知道?”舒望突然问他。

    “嗯。”季风生点点头。

    舒望看着遥远的孔明灯,躺了下来。

    “两年前……那个男人是许宗笑的爸爸,他喊了黄姨,我才……”舒望漫不经心地娓娓道来,说完也是一阵无意。

    季风生一直盯着舒望,他没说什么,眼神里有道不尽的忧伤。他微微皱眉,一时间哑口无言。

    小时候总是他陪着她去买酒,他像个跟屁虫,总是要跟着舒望。若自己当年没有离开,是不是舒望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季风生心里慢慢都是愧罪,他躺在了舒望旁边,枕着胳膊。

    “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季风生的声音坚定又温柔。

    “嗯。”她浅浅回答。

    “但是,这件事也不应该怪许宗笑……”季风生又说。

    “我不怪他,我只是没有办法面对,我……也不愿意他因为这件事对我好。”

    舒望云淡风轻淡淡回答,她执着极端,希望很多事情都是纯粹的。她又是自尊的,我不喜欢别人同情和怜惜。只是,身边的人似乎都对自己带着愧疚和怜悯,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天生就是如此不堪。

    舒望坐起身,闭上眼睛,自己的人生一直很安静就好了。

    “可是我从小到大都希望你好,小时候是,现在也是。”季风生有些小吼出来。

    舒望睁开眼,看见季风生那副着急又心疼自己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露齿笑了出来。

    季风生瞳孔一震,舒望这样笑,还是头一次。她总是那样凌厉忧郁,这样纯粹发自内心露齿的笑还是第一次。季风生像是着了迷,发着呆。

    等他回过神,舒望已经站了起来。他连忙跟着一起。

    “舒望,我喜欢你这样笑。”

    季风生一句平平无奇的赞美话,让她心里激起了一番涟漪。若没有‘这样笑’这三个字多好,舒望沉了口气,走下楼梯。

    季风生又一次离开了,他似乎总是不喜欢当面告别,舒望也不喜欢。他发了信息,舒望只是呆呆得看完,总觉得比之前更加孤单。

    她每天呆在房间里画画看书,到饭点了给奶奶做饭,奶奶总是盯着她落寞的身影,满眼辛酸。

    饭桌上,舒望还是会吧第一口菜夹给奶奶。

    “阿生这几天怎么不来了?”奶奶好奇着。

    “去……回北姜了……”舒望停顿了一下。

    他究竟是去还是回,回吧,北姜才是他的家。青浦镇,早就不是了。

    “对了,宗笑很久都没来过了,他呢?”你奶又一边怀念。

    “他刚高考完,现在在参加唱歌比赛。”舒望一边吃着一边无意地说着。

    “那个孩子呢?就上次你带回来看烟花那个?叫星什么?”

    “项星恒,他应该在家,他家在西城那边。”

    “那也有一段距离……”奶奶嘟囔着。

    “嗯。”

    “不过,阿望啊,你怎么没交一些女生朋友?”

    舒望迟钝了一下,脑海里第一个出现了安馨的面孔。接着又是林萧萧和自己之前的种种。她的眼神从美好到游离,很久才回过神。

    “有……一个,是个很好的女生。”舒望巴巴地说着。

    翌日,舒望依然和奶奶在门口的树下纳凉。奶奶空洞地看着天空,舒望埋头看着书。

    “舒望!”突然一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舒望从书里抽离,转头看向声源,是安馨和项星恒的身影。

    那一刻,舒望是欣喜的。她虽不表露,但自己心知肚明。

    “你们……怎么来了?”舒望先开口说的话。

    安馨使了使眼色,看了项星恒一眼。

    “我想找舒望玩呀,还有,小阿恒他呀……也想。”安馨坏笑着。

    项星恒没有丝毫逃避的意思,盯着舒望。舒望恍惚错开他的眼光,尽量避免和他对视。

    “我们今天带了滑板,去滑滑板。”安馨依旧兴致冲冲。

    舒望看了一眼他们手上的滑板,微微好奇,又开始犯愁。

    “我不会。”

    “没事啦,我也只会一点点。不过,小阿恒可厉害,让他教你。”安馨使弄着眼色。

    “试试吧。”项星恒的声音依旧温柔。

    舒望回头看着奶奶,说:“奶奶,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女生。”

    奶奶笑颜如花,点点头。

    “舒望,你给奶奶说我什么啦?叫我多不好意思。”安馨故意捂着脸。

    舒望没回答她,笑着和奶奶招招手,便和他们说了一声“走吧”。

    舒望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空旷的长路上,这条路是青浦镇的尽头,一般很少有人来。路的尽头通向清浦湖的湖边,从湖边到正道上有着一条又长又宽的坡。

    “舒望,你真会找地方,这里确实很适合呢。”安馨观望着。

    舒望笑笑不说话,从始至终,项星恒一直盯着她。

    安馨滑了两下就不想滑了,便撺掇着舒望试一试。舒望本是推辞,但还是没古住安馨。她先在平地上缓缓滑,一上脚便感觉不错,很肆意。

    项星恒一边滑着一边停住,一边滑一边看着舒望。

    “小阿恒,你的那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安馨在一旁唏嘘。

    项星恒不说话,继续静静看着舒望在不远处滑滑板。安馨摇摇头,也看着舒望。不知怎么的,舒望就滑到那个坡路上,一瞬间滑板的轮子和地面摩擦减少……

    项星恒皱了一下眉头,连忙踩着滑板冲过去。舒望两只脚都在滑板上,惊心动魄,她却不喊一声。正当她快倒下的时候,项星恒连忙从身后揽过她的肩膀,她一下站稳。

    “稳稳的,看前面就行。”项星恒在她耳旁轻语。项星恒也是双脚站着,一旁扶着舒望。

    风轻轻拂过她的发间,阳光疲惫地只剩下余晖,恰好照在他们身上。还有一半,照在清浦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应接不暇。

    舒望被这一幕场景深深地震慑,只是,那一刻她希望和自己看到这样美的风景的人是季风生。

    滑板在湖边的平路上缓缓停住,舒望下了滑板,看了项星恒一眼。然后有匆匆别过,提着滑板往上走。

    “舒望,没事吧?”安馨焦急地跑下来。

    “没事。”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和他们一桶告别时,招手那一刻,竟然有些难受和不舍。舒望摇晃脑袋,自己又开始依赖了。

    舒望呼了一口气,这时地落日早就不见踪影。走到家门口,奶奶却依然坐在那里发呆。不知怎么,舒望那一刻心好痛。

    孤寂,瞭望,禅意,冥想,无奈,萧瑟,都尽在不言中。这样庞空空的家,一瞬间就只剩她和奶奶了。

    “奶奶,我去给你做饭。”

    “阿望啊,你别忙了。今天……天气好,一会会有星星,你陪奶奶说说话。”奶奶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苍老又无力。

    “你那两个朋友走了?”

    “嗯。”

    “他们对你都好吧?”

    “很好。”

    奶奶深深叹了口气。

    “那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舒望有些不解,但想着奶奶恐怕是担心自己在学校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交流罢了。

    “奶奶想多陪陪你,不过奶奶老了……”

    奶奶欲言又止,没再说下去。

    舒望没再回答什么,她只当奶奶是胡话。舒望呆呆看着头顶的星星,不敢看奶奶的脸庞。

    那晚,舒望陪奶奶做了很久很久,到了十点左右便才去睡觉。她把奶奶扶上床后,自己才回到房间睡觉。走出奶奶房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奶奶床头舒纪天的骨灰盒,瞥过冷然。

    第二天,舒望把早饭做好后准备来叫奶奶起床,房间里一片死寂。奶奶安然地抱着舒纪天的骨灰盒,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

    舒望被吓到了,大惊失色,张开的嘴唇瞬间喊不出一个字来。连忙踉跄趴在床边,看到床头尽是安眠药片……

    奶奶嘴唇发白,无一丝血色,却躺的格外安详。舒望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然后不停摇晃着奶奶的身体。

    “奶奶……奶奶……”她一声比一声虚弱。

    因为救护车动静大,黄姨也来了,接着青浦镇的邻居纷纷来看。黄姨也是热心,帮奶奶的尸体在林柩堂安置焚灰。

    “舒望那女孩子真是不容易啊,刚上高中,前脚爸爸没来,后脚奶奶也死了。”

    “就是啊,孩子还那么小。”

    “不过啊,看这孩子对她爸和她奶也没什么留念,没见她掉一滴眼泪。”

    “那可不,孩子心里没准只想着亲妈!”

    “秦萍?她不是……改嫁了吗?”

    “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

    “黄花姐都说过了,别让孩子知道。”

    “好好好。”

    舒望虽无动声色,但却隐隐约约听得见她们的议论。她心里缓缓地滴血,模糊不清。她抬头看着那棵昨天奶奶还在乘凉的树,有几片落叶归向了尘土。

    等人纷纷散去,舒望才走进了奶奶的屋子。那封信在桌上,舒望呆呆地看着,然后慢慢陈开:

    我的阿望啊,奶奶陪不了你了,先走了。奶奶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还劳烦你妈妈每月寄钱寄药。她虽是我的儿媳,但我们家确实对不住她。你不要怪她,你妈妈年轻时候风生水起,在我们家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我们对不起她,纪天更对不起她,没让她过过几天好日子。

    奶奶知道,你恨你爸爸。奶奶不求你原谅他,只希望阿望你以后不要被他地阴影永远困着,奶奶人到天年,才知道幸福快乐的重要性。所以我现在没日没夜都在自责,小时候你爸爸不爱说话,很听话,我说一他绝对不说二。我没见过他哭没见过他考差成绩,我一直对他严格要求。奶奶也是后来才知道,你爸爸总是不知道压力和情绪释放的方法。他从小爸爸去世的早,更不知道身为一个男人的气概该放在哪里。我教训他,要求他。也许,这才酿造了大祸。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事业崩坏之后的压力,也不知道对于家庭他更具备什么责任。

    奶奶我很失败,许多道理我也是在书中才看的透彻,但自己的错误人生已经没有办法更改了。你爸爸和你妈妈是两个很优秀的人,年轻那时,总有人夸他们才貌双全门当户对。只是,很多内在因素都是没有得到调节的。

    我如今最大的遗憾,是我酿造的大祸让阿望你也失去了美好的童年。每次奶奶看到你孤单的身影阴郁的眼眸,都会深深感到自责。奶奶希望阿望能好好生活下去,冰释前嫌。如果不可以,那也要好好生活下去,奶奶希望阿望的世界里生活是个动词。

    阿望,奶奶爱你,你妈妈也很爱你,你爸爸也是。只是,他们没有机会没有办法表示出来。奶奶希望你能明白,能释怀。若生活里充满愁怨,是不会快乐的。阿望,答应奶奶,一定要开心幸福……

    舒望低眸看完,仓惶掉下一滴泪,然后抹掉。缓缓将信封装好,走出了奶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