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副本
翌晨，“码头”之上。
正值早间的繁忙时段，各个通道口前都排起了亡灵长队，一众接待员们正忙碌地登录和上传亡灵信息。
响彻整个“码头”的广播声中，有甜美温和的女声在循环宣讲着回收流程的引导说明。
河面之上，还有一艘艘小舟，将更多的亡灵三三两两地送至岸上。不过，与接送回收员的渡船不同，这些接送普通亡灵的小舟并无撑船人立于其上，而是随波逐流般地自行驶来。
按照目前人间的人口结构，正常年景下，全世界每日约有19至20万人死亡。亡灵回收公司的“码头”实行8小时工作制，而“码头”上根据客户群体划分了4个区域，共计1600多个通道口。因此每个接待员每天的接待量要达到120人以上，若想正点下班，那平均每3至4分钟就要处理完一个亡灵的核对、登入、分配等工作。
此刻，一望无际的“码头”口岸广场，一众新鲜死亡的亡灵们各自怀着复杂心情，不时地交头接耳，或恐慌怒骂、或哭诉悲情。所以每个队伍之间，都安排有数名“码头”保安维持秩序，这些保安面带亲善笑容，主要以安慰疏导为主，只有遇到不听劝告、寻衅滋事的才会使用强制手段。
王孟遥站在空荡荡的B217号通道口前，望着因纷乱人群而显得嘈杂混乱的“码头”广场，以及相邻几个接待台后，那些正自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接待员，心下不由得感到无比庆幸。
“托了成哥的福，不用做这些普通亡灵的接待服务，不然估计阴寿都得少活几年。”
正想着，看到成霖和李诺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
“成哥，你迟到了。”王孟遥看了下表，鼓腮气道。
“啊——哈呼。”成霖先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而后歉意道：“早上没起来，还是李诺把我叫醒的。”
王孟遥看着哈欠连天的成霖，好奇问道：“成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成霖抹了抹哈欠带出的眼泪，回道：“收拾房子呗，不能让我的小徒弟生活在猪窝里啊。”
“哟，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王孟遥笑着调侃道。
“而且，我那沙发太软了，睡得俺俩腰子疼，抽空得换张行军床。”
李诺忙道：“师父，以后我睡沙发吧。”
成霖闻言一摆手，刚要说话，只听王孟遥抢道：“李诺，你不必在意，你师父的腰子绝不是睡沙发睡坏的。”
成霖瞪她一眼，又问：“约的几点的船？”
“10点一刻，马上就到。”王孟遥看了下手表回道：“你要不要趁这段时间看一下档案。”
“我俩昨晚就看过了，任务申请通过后，我就让档案处派人把档案给我送过来了一份。”
王孟遥称赞道：“不错嘛，我还以为对于这种难度的任务，你不会太上心呢。”
成霖傲娇地“哼”了一声，却是对着李诺说道：“忘川之上，没有一丁点容错率，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有可能是你我的最后一个错误，所以，包括准备工作在内的任何环节都必须做到严谨。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记住了吗？李诺。”
“记住了。”李诺仰起头，一脸严肃地回道。
说完，李诺又被“码头”上的繁忙景象吸引，好奇地左看右看，看了一会儿，拉了拉王孟遥裙角，不解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些亡灵之中，好多看起来都很年轻啊？难道说，有这么多可怜的人都没有好好地过完一生吗？”
“嗯，小李诺观察得很仔细哦。”王孟遥俯下身，答他话道：“虽然大多数亡灵都是在年老时正常死去的，可来到这里后，他们的灵魂向忘川借用冥界的肉身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选择自己一生中分量最重的年龄，或者，是最放不下的年龄。”
王孟遥想了下，又补充道：“就比如说姐姐我吧，我来到这里时也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婆了，可是我最放不下的那个人，是在我21岁的某一天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因此，你现在才可以叫我姐姐，而不是奶奶。你明白了吗？”
“嗯嗯，我懂了！”收获了新的知识，李诺很是开心。
王孟遥讲解完，直起身来，却看到成霖正沉默地望着李诺的侧颜，而此刻他的眼中，却反常的尽是忧伤。
王孟遥一怔，也马上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李诺既然不知道冥界的肉身可以与死去时的年龄不同，那只能说明，他便是在现在这个年纪死去的。
天啊……
王孟遥捂着自己的嘴，将心中的震惊和悲痛按下，可眼眶还是在一瞬间湿润。
李诺仰头看她，不解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王孟遥笑着摇了摇头，假装打了个哈欠，趁机抹了抹眼角。“没事，我昨晚也没睡好。”然后她侧膝跪下，张开手道：“李诺，让姐姐抱一下吧。”
李诺欢喜地往她怀里钻去，小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是一种安慰。
这时，岸边传来水声，成霖转头望去，一只渡船缓缓靠向岸边，撑船人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响起悦耳的女声：“已到达‘码头’，等待乘客上船。”
成霖伸了伸懒腰，往渡船走去，对王孟遥摆了摆手，道：“行了，别腻歪了，我们要走了。”
“好的，多加小心。”王孟遥闻言，放开了李诺。
“姐姐再见。”李诺一边跟着成霖跑去，一边向王孟遥卖力地挥了挥手。
王孟遥站起身，轻轻挥手告别，看着那一大一小奔忙而去，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送丈夫和孩子出门的家庭主妇，不由得笑了笑。
“接到工号5942的乘客，现在往预定坐标点出发。”
跟着成霖上了渡船，李诺顿时被那个戴着笑脸面具的撑船人吸引住了，他十分好奇，又有点害怕，抓着成霖衣袖，目不转睛地看着撑船人。
成霖坐在船中，笑道：“他是忘川渡船的撑船人，你不必害怕他，他这人脾气好得很，只是因为长得比较……比较不可理喻，所以才戴着面具。你俩初次见面，你去跟他握个手吧。”
李诺迟疑着走了过去，仰头向着那张面具问好。
撑船人微微俯身，一只苍白消瘦的手从黑袍下伸了出来，与李诺握了握。
李诺只觉触手冰凉，又感觉手中被塞了什么东西，收回小手一看，原来是颗水果糖。
“谢谢！”
李诺跑回成霖身边，满脸的开心。
“师父，每一个撑船人都是这么友善的吗？”
成霖摇了摇头，答道：“哪来的‘每一个’？忘川河上的撑船人只有他一个。”
“诶？？？”李诺不解地追问：“可是可是，有很多回收员和亡灵要坐船啊，只有一只船的话，怎么能来得及呢？”
“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我只知道，不管多少个回收员同时叫船，他都可以及时响应。跟你说哦，撑船人的能力是公司最高等级的商业机密，除了‘酆都大帝’，恐怕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真正知道他的底细。而且，他并不隶属于任何阎王殿，只向‘酆都大帝’述职。”
“哇——！”李诺不由得惊叹出声。
酆都大帝，地府最高统治者，主宰冥界一切人与物的存在，凌驾于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王之上。
而这撑船的大叔居然是他的直接下属。
李诺再看向撑船人时，眼神里便充满了仰慕。
这时，渡船进入那片无边无际的白雾中，四周一片朦胧，李诺有些害怕，往成霖身边挤了挤。
“师父，2级的任务难吗？‘房间’里会有怪物吗？”
成霖解释道：“任务的难度等级，主要是根据房间之中，亡灵及其梦魇的攻击欲望而定。所以有没有怪物我不知道，但在2级难度的‘房间’里，即便有怪物的话，估计也就是个史莱姆什么的。”
“哦。”李诺点点头，又问：“那每个‘房间’的难度是谁评的呢？”
“喏，就是他。”成霖向撑船人努了努嘴。“他每日在忘川上摆渡，所有迷失在忘川的亡灵都是他嗅出来的。”
“嗅？”
“对啊，就像这样。”成霖伸长鼻子，学着狗四处闻东西的样子。
正在摇桨的撑船人看了，气得在喉间发出“哼哼”的声音，表示抗议。
“开个玩笑。”成霖笑着给撑船人拱了拱拳，以示抱歉，然后又对李诺道：“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是鼻子很好使，‘房间’中亡灵的状态也可以闻得八九不离十。”
“哇，好厉害！”
撑船人摸了摸自己的头，似乎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渡船驶出了白雾，又行驶了一段时间，渡船渐渐停下，撑船人左右嗅了嗅，向着成霖点了点头。
成霖舒展下筋骨，道：“到了。”
李诺放眼四周，却发现水天一色的忘川河面一望无际，并没有看到什么‘房间’。
“师父，‘房间’在哪儿啊？”
成霖没有回答，却道：“抓紧我的手，然后闭上眼睛。”
看到李诺依言紧紧闭上了双眼，成霖也合上眼睛，走到船头，一只手拉着李诺，一只手伸向前方摸索，摸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摸到。
成霖疑惑片刻，然后厉声问道：“李诺，你是不是偷偷睁眼了？”
“诶？睁一条小小小小的缝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当你凝视忘川时，视觉只是一种阻碍。”
“嗯，现在闭上了，真的。”
成霖再次伸手去摸，这次很快就摸索到一个门把手，他推开门，领着李诺迈步往门里走去。
进了门，成霖睁开眼，却是皱了皱眉。
很陌生的环境。
他们身处一片残垣断壁之中，大致看了一下，应该是西方古典风格的建筑，不过损毁得非常严重，看不出个所以然。
成霖又抬头看了看天。
室外，白天，多云，微冷。
他回头看了下，来时的门已消失，而李诺却依旧站立不动，仍然紧紧闭着眼睛。不禁心中好笑，正要嘲弄一番，可目光瞥了一眼他的脚下，却是一愣，开口问道：“李诺，你脚下是什么东西？”
李诺闻言急忙睁眼，以为自己脚下有什么可怕事物，可一看之下，不禁怔住。“师父，这是什么呀？”
只见李诺脚下地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圈，将他所站的位置圈起，圆圈外侧还连接着一个箭头，正指向成霖的方向。
李诺有些害怕，抬头道：“师父，怎么办？会不会咬我的脚？”说着说着，快要哭了出来。
“你先别动。”成霖走近，蹲下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圆圈竟然是悬浮在地面之上，离地有几厘米，似乎没有厚度，不像是实体。
他想了想，然后掏出公文包，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件脏污破旧的黄色雨衣让李诺穿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了“54式”手枪，“咔嚓”一声上了膛。
“这件雨衣可以保护你，不要脱下。”
做好准备，他右手持枪，左手慢慢伸出，去触那圆圈，触到的一瞬间，手指却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摸到。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呆相。
成霖踌躇片刻，说道：“你跳一下，原地跳，脚不要出圈。”
李诺依言轻轻一跳，那圆圈却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离地，又随着双脚一起落地，显得颇有灵性。
李诺此刻没那么害怕了，拍手笑道：“师父，还挺好玩的。”
成霖瞪他一眼，虽然看不出这东西有何威胁，心中还是没有放下戒备。他站起身，又道：“你往旁边走几步，慢一点。”
“哦。”李诺慢慢向一旁走了几步，那圆圈还是跟着他双脚的位置移动，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发生什么。
但李诺一动，成霖便发现，那圆圈上的箭头并不是指向自己的，而是固定地指向成霖身后的某个方向，李诺的位置变化时，箭头的指向也会相应变化。
他回头，往箭头所指之向看了看，可残墙断柱遮挡了视线。
成霖迟疑道：“似乎是指示咱们去那个方向，走吧，只能见机行事了。”
二人跟着箭头的方向，在废墟中兜兜转转地走了一会儿，看到前方似有火光，又绕过两面矮墙，二人看到了一方正自烈烈燃烧的篝火。
以及篝火之旁，那个衣着怪异的人。
还有悬浮在怪人头上的，那个大大的感叹号。
那人看到成霖二人到来，雀跃不已地道：“欢迎二位玩家来到‘凶骨’副本，请到我这里接副本任务吧。”
成霖、李诺：“哈？？？”
正值早间的繁忙时段，各个通道口前都排起了亡灵长队，一众接待员们正忙碌地登录和上传亡灵信息。
响彻整个“码头”的广播声中，有甜美温和的女声在循环宣讲着回收流程的引导说明。
河面之上，还有一艘艘小舟，将更多的亡灵三三两两地送至岸上。不过，与接送回收员的渡船不同，这些接送普通亡灵的小舟并无撑船人立于其上，而是随波逐流般地自行驶来。
按照目前人间的人口结构，正常年景下，全世界每日约有19至20万人死亡。亡灵回收公司的“码头”实行8小时工作制，而“码头”上根据客户群体划分了4个区域，共计1600多个通道口。因此每个接待员每天的接待量要达到120人以上，若想正点下班，那平均每3至4分钟就要处理完一个亡灵的核对、登入、分配等工作。
此刻，一望无际的“码头”口岸广场，一众新鲜死亡的亡灵们各自怀着复杂心情，不时地交头接耳，或恐慌怒骂、或哭诉悲情。所以每个队伍之间，都安排有数名“码头”保安维持秩序，这些保安面带亲善笑容，主要以安慰疏导为主，只有遇到不听劝告、寻衅滋事的才会使用强制手段。
王孟遥站在空荡荡的B217号通道口前，望着因纷乱人群而显得嘈杂混乱的“码头”广场，以及相邻几个接待台后，那些正自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接待员，心下不由得感到无比庆幸。
“托了成哥的福，不用做这些普通亡灵的接待服务，不然估计阴寿都得少活几年。”
正想着，看到成霖和李诺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
“成哥，你迟到了。”王孟遥看了下表，鼓腮气道。
“啊——哈呼。”成霖先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而后歉意道：“早上没起来，还是李诺把我叫醒的。”
王孟遥看着哈欠连天的成霖，好奇问道：“成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成霖抹了抹哈欠带出的眼泪，回道：“收拾房子呗，不能让我的小徒弟生活在猪窝里啊。”
“哟，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王孟遥笑着调侃道。
“而且，我那沙发太软了，睡得俺俩腰子疼，抽空得换张行军床。”
李诺忙道：“师父，以后我睡沙发吧。”
成霖闻言一摆手，刚要说话，只听王孟遥抢道：“李诺，你不必在意，你师父的腰子绝不是睡沙发睡坏的。”
成霖瞪她一眼，又问：“约的几点的船？”
“10点一刻，马上就到。”王孟遥看了下手表回道：“你要不要趁这段时间看一下档案。”
“我俩昨晚就看过了，任务申请通过后，我就让档案处派人把档案给我送过来了一份。”
王孟遥称赞道：“不错嘛，我还以为对于这种难度的任务，你不会太上心呢。”
成霖傲娇地“哼”了一声，却是对着李诺说道：“忘川之上，没有一丁点容错率，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有可能是你我的最后一个错误，所以，包括准备工作在内的任何环节都必须做到严谨。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记住了吗？李诺。”
“记住了。”李诺仰起头，一脸严肃地回道。
说完，李诺又被“码头”上的繁忙景象吸引，好奇地左看右看，看了一会儿，拉了拉王孟遥裙角，不解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些亡灵之中，好多看起来都很年轻啊？难道说，有这么多可怜的人都没有好好地过完一生吗？”
“嗯，小李诺观察得很仔细哦。”王孟遥俯下身，答他话道：“虽然大多数亡灵都是在年老时正常死去的，可来到这里后，他们的灵魂向忘川借用冥界的肉身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选择自己一生中分量最重的年龄，或者，是最放不下的年龄。”
王孟遥想了下，又补充道：“就比如说姐姐我吧，我来到这里时也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婆了，可是我最放不下的那个人，是在我21岁的某一天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因此，你现在才可以叫我姐姐，而不是奶奶。你明白了吗？”
“嗯嗯，我懂了！”收获了新的知识，李诺很是开心。
王孟遥讲解完，直起身来，却看到成霖正沉默地望着李诺的侧颜，而此刻他的眼中，却反常的尽是忧伤。
王孟遥一怔，也马上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李诺既然不知道冥界的肉身可以与死去时的年龄不同，那只能说明，他便是在现在这个年纪死去的。
天啊……
王孟遥捂着自己的嘴，将心中的震惊和悲痛按下，可眼眶还是在一瞬间湿润。
李诺仰头看她，不解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王孟遥笑着摇了摇头，假装打了个哈欠，趁机抹了抹眼角。“没事，我昨晚也没睡好。”然后她侧膝跪下，张开手道：“李诺，让姐姐抱一下吧。”
李诺欢喜地往她怀里钻去，小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是一种安慰。
这时，岸边传来水声，成霖转头望去，一只渡船缓缓靠向岸边，撑船人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响起悦耳的女声：“已到达‘码头’，等待乘客上船。”
成霖伸了伸懒腰，往渡船走去，对王孟遥摆了摆手，道：“行了，别腻歪了，我们要走了。”
“好的，多加小心。”王孟遥闻言，放开了李诺。
“姐姐再见。”李诺一边跟着成霖跑去，一边向王孟遥卖力地挥了挥手。
王孟遥站起身，轻轻挥手告别，看着那一大一小奔忙而去，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送丈夫和孩子出门的家庭主妇，不由得笑了笑。
“接到工号5942的乘客，现在往预定坐标点出发。”
跟着成霖上了渡船，李诺顿时被那个戴着笑脸面具的撑船人吸引住了，他十分好奇，又有点害怕，抓着成霖衣袖，目不转睛地看着撑船人。
成霖坐在船中，笑道：“他是忘川渡船的撑船人，你不必害怕他，他这人脾气好得很，只是因为长得比较……比较不可理喻，所以才戴着面具。你俩初次见面，你去跟他握个手吧。”
李诺迟疑着走了过去，仰头向着那张面具问好。
撑船人微微俯身，一只苍白消瘦的手从黑袍下伸了出来，与李诺握了握。
李诺只觉触手冰凉，又感觉手中被塞了什么东西，收回小手一看，原来是颗水果糖。
“谢谢！”
李诺跑回成霖身边，满脸的开心。
“师父，每一个撑船人都是这么友善的吗？”
成霖摇了摇头，答道：“哪来的‘每一个’？忘川河上的撑船人只有他一个。”
“诶？？？”李诺不解地追问：“可是可是，有很多回收员和亡灵要坐船啊，只有一只船的话，怎么能来得及呢？”
“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我只知道，不管多少个回收员同时叫船，他都可以及时响应。跟你说哦，撑船人的能力是公司最高等级的商业机密，除了‘酆都大帝’，恐怕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真正知道他的底细。而且，他并不隶属于任何阎王殿，只向‘酆都大帝’述职。”
“哇——！”李诺不由得惊叹出声。
酆都大帝，地府最高统治者，主宰冥界一切人与物的存在，凌驾于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王之上。
而这撑船的大叔居然是他的直接下属。
李诺再看向撑船人时，眼神里便充满了仰慕。
这时，渡船进入那片无边无际的白雾中，四周一片朦胧，李诺有些害怕，往成霖身边挤了挤。
“师父，2级的任务难吗？‘房间’里会有怪物吗？”
成霖解释道：“任务的难度等级，主要是根据房间之中，亡灵及其梦魇的攻击欲望而定。所以有没有怪物我不知道，但在2级难度的‘房间’里，即便有怪物的话，估计也就是个史莱姆什么的。”
“哦。”李诺点点头，又问：“那每个‘房间’的难度是谁评的呢？”
“喏，就是他。”成霖向撑船人努了努嘴。“他每日在忘川上摆渡，所有迷失在忘川的亡灵都是他嗅出来的。”
“嗅？”
“对啊，就像这样。”成霖伸长鼻子，学着狗四处闻东西的样子。
正在摇桨的撑船人看了，气得在喉间发出“哼哼”的声音，表示抗议。
“开个玩笑。”成霖笑着给撑船人拱了拱拳，以示抱歉，然后又对李诺道：“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是鼻子很好使，‘房间’中亡灵的状态也可以闻得八九不离十。”
“哇，好厉害！”
撑船人摸了摸自己的头，似乎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渡船驶出了白雾，又行驶了一段时间，渡船渐渐停下，撑船人左右嗅了嗅，向着成霖点了点头。
成霖舒展下筋骨，道：“到了。”
李诺放眼四周，却发现水天一色的忘川河面一望无际，并没有看到什么‘房间’。
“师父，‘房间’在哪儿啊？”
成霖没有回答，却道：“抓紧我的手，然后闭上眼睛。”
看到李诺依言紧紧闭上了双眼，成霖也合上眼睛，走到船头，一只手拉着李诺，一只手伸向前方摸索，摸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摸到。
成霖疑惑片刻，然后厉声问道：“李诺，你是不是偷偷睁眼了？”
“诶？睁一条小小小小的缝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当你凝视忘川时，视觉只是一种阻碍。”
“嗯，现在闭上了，真的。”
成霖再次伸手去摸，这次很快就摸索到一个门把手，他推开门，领着李诺迈步往门里走去。
进了门，成霖睁开眼，却是皱了皱眉。
很陌生的环境。
他们身处一片残垣断壁之中，大致看了一下，应该是西方古典风格的建筑，不过损毁得非常严重，看不出个所以然。
成霖又抬头看了看天。
室外，白天，多云，微冷。
他回头看了下，来时的门已消失，而李诺却依旧站立不动，仍然紧紧闭着眼睛。不禁心中好笑，正要嘲弄一番，可目光瞥了一眼他的脚下，却是一愣，开口问道：“李诺，你脚下是什么东西？”
李诺闻言急忙睁眼，以为自己脚下有什么可怕事物，可一看之下，不禁怔住。“师父，这是什么呀？”
只见李诺脚下地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圈，将他所站的位置圈起，圆圈外侧还连接着一个箭头，正指向成霖的方向。
李诺有些害怕，抬头道：“师父，怎么办？会不会咬我的脚？”说着说着，快要哭了出来。
“你先别动。”成霖走近，蹲下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圆圈竟然是悬浮在地面之上，离地有几厘米，似乎没有厚度，不像是实体。
他想了想，然后掏出公文包，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件脏污破旧的黄色雨衣让李诺穿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了“54式”手枪，“咔嚓”一声上了膛。
“这件雨衣可以保护你，不要脱下。”
做好准备，他右手持枪，左手慢慢伸出，去触那圆圈，触到的一瞬间，手指却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摸到。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呆相。
成霖踌躇片刻，说道：“你跳一下，原地跳，脚不要出圈。”
李诺依言轻轻一跳，那圆圈却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离地，又随着双脚一起落地，显得颇有灵性。
李诺此刻没那么害怕了，拍手笑道：“师父，还挺好玩的。”
成霖瞪他一眼，虽然看不出这东西有何威胁，心中还是没有放下戒备。他站起身，又道：“你往旁边走几步，慢一点。”
“哦。”李诺慢慢向一旁走了几步，那圆圈还是跟着他双脚的位置移动，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发生什么。
但李诺一动，成霖便发现，那圆圈上的箭头并不是指向自己的，而是固定地指向成霖身后的某个方向，李诺的位置变化时，箭头的指向也会相应变化。
他回头，往箭头所指之向看了看，可残墙断柱遮挡了视线。
成霖迟疑道：“似乎是指示咱们去那个方向，走吧，只能见机行事了。”
二人跟着箭头的方向，在废墟中兜兜转转地走了一会儿，看到前方似有火光，又绕过两面矮墙，二人看到了一方正自烈烈燃烧的篝火。
以及篝火之旁，那个衣着怪异的人。
还有悬浮在怪人头上的，那个大大的感叹号。
那人看到成霖二人到来，雀跃不已地道：“欢迎二位玩家来到‘凶骨’副本，请到我这里接副本任务吧。”
成霖、李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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