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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序幕

    斩尘分三境,炼体锤骨孕髓脏。一境又分三重,分别是晓灵锻体通百骸,炼皮入石不可摧,洗经伐髓气血盈。人如鼎炉铸铁骨,锻骨铮铮脊如龙,蕴体叩宫聚星图。拓骨伐髓塑真命,五脏六腑阴阳衡,道宫神藏九星连。

    需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轻飘飘的文字,永远不能诠述事物的本质与真谛。

    这一年有余的修行,斩尘一境已经被苏清风走了大半。但是其过程却是潦草马虎,走马观花。

    斩尘一境,是修行武道的敲门砖,是奠基武道殿堂的根本基石。可是回顾起来,似乎却没有那么高深莫测,晦涩难懂,修行起来不说一日千里,可也是进展神速。话说回来,表象如此,就真的是这样吗?

    前人的路,是航标,是捷径,这不可否认。但是物有正反,事有阴阳,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往往伴随着弊端。

    既定过程的解题,答案大同小异。但若是只给答案,反推解题,那么便会不拘一格,万事皆有可能。人之思想,并非千篇一律,于是一路万向,殊途同归。

    苏清风此时正在以一种玄妙的方式重走斩尘一路,第二灵魂视角丝毫不影响他的身临其境和切身感悟。体质特殊者上天优待,一路通百路通;体质平凡者稳扎稳打,择其善者而从之。说不上哪个好,也许体质非凡者觉得一招鲜吃遍天,一路势如破竹只管平推。而平凡者另辟蹊径,不甘人下,认为自己可以海纳百川择其优选,可塑性强。

    百家也是各有所长。体修炼体锤骨二境乃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在锤炼体魄上,没有谁比他们更权威。儒家走文道斩尘,以文字引领灵气长河攻城拔寨,统筹全身,高歌猛进。道家感悟天地,顺其自然,春雨秋风,世间万物皆是参考路径。佛家自蕴己身,芥子纳须弥,别具一格。阴阳家化阴阳熔炉,阴阳轮转,泾渭分明。

    这个世界很大,不乏奇人异士,更不缺七窍玲珑。苏清风之前所见所感,不过恒河沙数的一粒,实在微不足道。若是一直掌灯夜游,且不说未来如何,就是这一路风景,也是一大憾事。

    苏清风如痴如醉的代入修行,百家轮换。有志在远方的行者,负笈游学的读书人,青灯古佛的沙弥,也有权掌一方的世俗帝王,沿街乞讨的流浪乞丐。当然,更有山川草木,各色妖族。这世间,芸芸众生,无一不是其观摩感悟的对象。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修行也是这般。往常一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问题,在这里,苏清风都一一得到了答案。言阙是强者,可却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进者。书缘斋倒是合格,但它也不能把资源全部倾注一人。世间之事,本就无十全十美,就是这里也不例外。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从春风送暖到秋风扫落叶,七八月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除了棋台上堆积的层层落叶,周遭树木的春荣秋谢,其余变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在外界,就完全地截然相反了。

    散道之地,自春分时节开始,便越发反常起来。四时轮转,季节更替,那是天地变化的既定规律。可是这一年,三月枯荣,六月飘雪,九月逢春,四时之景大乱。不仅如此,天地异象更是常见,白昼瞬夜,双月同天。而这一切,只是那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真正的风暴,还是那来自潜藏在水底的滚滚暗潮。

    不过这一切,和苏清风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青鹿崖,先前略微倾斜的八卦神盘,此刻已经几近竖起。从中衍射出的光柱也再不复之前,而是变得断断续续,明灭不定。青铜广场原本井然有序的阵纹,逐渐朝着无序转变,甚至有些直接崩碎消逝。

    陆淮负手而立,这一次,他没有再隐藏踪迹。

    下一刻广场上,一道接着一道人影显现。温濯、李希言、庄逐流、赵泽言、宋洵、向珩、宋槿华、应元正、纪溪风、柴岚....足有近百强者汇聚于此,没来的要么不够资格,要么就是觉得没必要。此间众人,护道者占据一半,求道者又去一半。

    在场者皆是神情肃穆,瞧着再无人出现,众人齐齐上前一步揖礼道:

    “拜见司命尊者!”

    “画圣大人!”

    “白露院长!”

    .....

    陆淮转身,洒脱笑道:“已死之人,世俗拘礼,不要也罢。何况,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老夫与在场诸位都是道友,无谈尊贵,更无尊称。”

    “不敢!”

    陆淮也不坚持,他一残念,可不是为了纠正这个而存在的。随后一眼洞穿结界,瞧了一眼外界诸多凌空盘坐的人影。淡淡说道:

    “诸位都有所求,老夫也不会多加干预,只是有些底线,诸位最好不要越过。老夫虽是一缕残念,可也还是有些本事的。本不想再有所因果牵绊,既然你们替老夫做了想做之事,老夫也如你们所愿便是。”

    “离道蕴四散之日,还有两月时光。欲求感悟者可留在此地,欲为传承者现下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天赐食于鸟,却不投食于巢。老夫传承不留庸者,后生小辈便以到达此地作为一场试炼。”

    “诸位,各自准备去吧!”

    逐鹿域,武帝城。

    城主府内一处莲池,一袭青衫的齐修看向池中金莲思绪良多。原本早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彻底枯败凋零的一朵金莲,近几日竟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虽然已经预料到不会存在破而后立的可能,不过情绪低沉仍是难免。

    待池中金莲片片凋落,枝干也随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重新萌发的幼嫩金莲。

    齐修这才收回复杂的眼光叹息道:“尽管早就知道有此结果,可真当面临现实,还是不由怅然若失。你们四个,一个身负宗族气运,桎梏缠身,为顾此兴衰,注定少不了瞻前顾后,不够洒脱;一个倒是足够洒脱,就是求道之心太过纯粹,甚至疯狂,和你父亲一个性格;萱丫头魂道天赋异禀,族中自认给不了她太多指导,就不作班门弄斧之举,于是你们都有了自己的选择。”

    “唯独阿衍,我俩算是双向选择。都说师择徒是天经地义,其实不然,徒选师更是理所当然。阿衍是一个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我想这也是当初选择不告而别的理由。傻孩子,为师难道还需要你帮我做决定吗?为师需要你帮我规避麻烦吗?就算为师力有不逮,可多个人总多把子力气,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站在一旁的苏宸也有些伤感,上前宽慰道:“齐老不必如此,只能说阿衍没那福气。只是我那从未谋面的侄儿,倒是得尽快接回来,也好让阿衍安心才是。”

    “且不说天衍界浩无边际,就是其中一域也是广袤无垠,要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要我说,倒不如顺其自然,落叶再怎么随风飘荡,也终究有散落大地的一天。再说,苏家儿郎,可不适合在温室里极尽呵护的成长。”

    “再说吧!”

    .....

    此时站在两人身后的薛霆眼里只有崇敬,作为武帝城主,按道理来说他才是此地的主人,断不会亲自接待。武帝城割据一方,薛霆更是罕见的枭雄巨擘,谁人不得给几分薄面。就是淡出世俗的老一辈强者,某些时候也得恭恭敬敬的叫声薛城主。

    可现在却是甘做陪衬,不仅毫无怨言,反而有种蓬荜生辉之感。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这座城叫武帝城,隶属逐鹿十城之一。武帝城是中古末期崛起的新兴势力,短短一个近古纪元,就让逐鹿九城变成了逐鹿十城,煊赫至极。

    在这个过程中,虽然苏家并没有直接参与,可也少不了他们的助力。毕竟这里是逐鹿域,是天衍界的舞台中心,是所有文化、武道、权势汇聚之地。

    否则凭借薛霆一人之力,可吃不下这块肥肉,即便是他再怎么天纵奇才,技压群雄,都绝无可能。逐鹿域从不缺少强者,在这里强者的陨落比弱者更为常见。

    薛霆自认自己做不了那清心寡欲之辈,修行一世,不追求追求权势,未免太过无趣。逐鹿十城不是终点,上边还有各种隐世家族、传承宗门,就如武帝苏家。

    武道称帝,魄力非凡,自己乃是至武之人,从不觉得惟苏家马首是瞻是一种卑躬屈膝。何况,在苏家,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别,只有强者之分。

    眼前两人,一个是苏家掌舵者,一个是苏家守护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自己仰望的存在。自己这八境巅峰修为,不外如是。如今,九境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机缘了。

    “齐前辈,家主,我有一言。”

    “哦?”

    苏宸回过头来以示尊重倾听,好奇问道:“薛城主不是外人,直说便是。”

    “家主与齐前辈各有所虑,依我之言,历练不可少,回宗同样重要。四公子少了族中祭坛洗礼,族纹修炼想必没有那么顺利,更没办法习得苏家传承绝技。所以,不如双管齐下,四公子历练成长之余,族中也要竭尽全力打探消息。”

    “薛城主所想与苏某一般无二,可是整个天衍,苏姓者恒河沙数,要想找出一人,几率太仓一粟。难!”

    薛霆听得回答,心中已然有数,有些事主动和被动轮换,就完全是两个性质。比如现在,其实苏宸完全可以直接让自己扛下这个事,而不是来征询自己的意愿,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拒绝的。尊重从来都不是在关键时刻礼贤下士,而是表现在日常的点点滴滴。

    “家族多年未在大陆行走,行事诸有不便。我愿为四公子护道一程,武帝城上下可尽绵薄之力,不知可否?”

    苏宸挑眉,“八境巅峰的护道者,我倒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是怕未免有些太过屈尊薛城主。要知道,八境巅峰,换在随便一个地方那都是座上之宾。”

    薛霆无所谓道:“若没有昔日苏家援手,也就没有我薛霆今日。”

    “何况,我也有自己私心。我自知九境于我,难比登天,若没有滔天机缘,恐怕上限便止于此。与其说报恩,不如说有所求更为恰当,不知家主可愿?”

    “自无不可。”

    苏宸颔首微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洁通透。至于所求九境,难是难了点,不过苏家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或许九境巅峰世所罕见,求之无路,可九境初阶在天衍还真不是什么稀罕货。

    齐修依旧漠然,既没有叮嘱什么,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向来只看重结果,什么阴谋阳谋,他都不在乎。若是薛霆别有用心,企图图谋一些不该他所拥有的东西,就算侥幸成了九境,也不过就是那稍微大了一点的蚂蚱,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这一日,正值霜降。栖霞山沿途茫茫白霜,萧瑟肃杀。

    队伍里,顾湘看着栖霞山脉怔怔出神,远处山青云白,枫叶如晚霞漫天,可惜她没半点兴致。

    这七八月功夫,用世俗眼光衡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于修行而言却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纵然时光如水,但是相思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相思成疾,药石难医,不过一日不见,便有如隔三秋之感。如今半岁有余,早已入膏肓之境。

    她知道,他就在那儿,远比传承更为勾动其心。

    棋台处,苏清风仍旧端坐观棋,其气息不显,体征不存,宛如雕塑。只是浑身修为随着棋盘中不断落子的黑白两色棋子逐渐变化,明灭不定。一时炼体,一时锤骨,一时孕髓脏,时时波动。

    待棋盘中再无落子之时,苏清风眉目这才渐渐舒缓,运转周天,修为并无半点变化。他睁开双眼,起身朝着对座老者恭敬抱拳执礼。只是在这刹那间,浑身修为宛如江河决堤,活跃异常,竟然不知何时早已完成道宫神藏九星连,已入斩尘九重之境。

    对座老者见状微微一笑,随即随风而散,再无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