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梦旅
我死了吗？
柳月岚呆呆地看着四周，鲁诺城的夜晚如一位阔别多年的老友，又回到了他的窗前。一股温暖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坐在小房子屋顶的天台上，双腿摇晃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夜色。
鲁诺城的夜色总是一分为二，一面是居民区，一面是闹市。一面是寂静，一面是喧嚣。柳月岚常想，一个从闹市回家的人，这一路的心情会怎样变化呢？当醉意逐渐褪去，清冷的夜风吹进衣服里，他大概就没法再用醉来麻痹自己了吧，看着喧嚣的闹市景象一步步地离开他，眼前是越来越深的黑暗，可他不得不往前走，因为现实在等着他，也许是窘迫、也许是尴尬、也许是各种各样生活中的烦恼。他今晚的梦会重新回到闹市区的灯火通明吗？
……好了好了，你还是个文艺青年啊，真没看出来。柳月岚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虽然是调侃，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不带什么感情。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大家怎么样了？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你问慢点，我是时羽衣，这里是你的梦境，大家都没什么事儿——除了你和我。
哦哦，那就好！柳月岚一喜，随即又觉得不太对劲，忙补充道：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随即又想：不过，我这么看着很傻啊，好像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要不——你现个真身？
时羽衣沉默了一下，随即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出现在她身边。把坐在天台边缘的柳月岚吓了一跳。“你这出现的方法很诡异啊，差点儿给我吓得摔下去。”柳月岚抱怨着。时羽衣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有所谓，“反正这是梦里，可以提前预告你，摔不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着对方嘴角勾勒出的微笑，柳月岚讪笑着着摇了摇头。
时羽衣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从哪儿说起：“和你一样，我的梦武魂也有一个天赋领域，叫作'梦旅'，可以让一个人陷入梦境，场景就是他最想回到的地方，里面的一切都是他思维活动的最真实体现。我将这种梦称为，本源之梦。”时羽衣说得很慢，留给柳月岚提问的时间。“所以，这里就是我的本源之梦？怪不得我会回到这里。”柳月岚若有所思。“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想法你会知道，因为你是这个梦境的掌控者，是这样吗？”
时羽衣点点头，接着说下去：“当时的你已经失去了对精神力的掌控，我想试试将你带入本源之梦里，从结果来看，我失败了，也成功了。”柳月岚沉默了一下，“对不起。那是我从陈老那里兑换的丹药，本来我吃的是精神力增幅的，现在看来——难道是陈老在骗我们？”
“不可能，陈老也给我们介绍过他的武魂，他在叙述的时候，意识没有半分波动，说明他说的一定是真话。”时羽衣白了他一眼，“比起这个，我还是觉得你们犯傻拿错了的概率大。”柳月岚也争辩道：“不可能，当时我们就分完了，记得很清楚。”时羽衣伸出右手，做了个虚按的手势，“等我们醒了以后再调查，不对，是你们调查，我草药学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醒了？那现实里的我们还没醒？”柳月岚一愣。
“是的，在医务室呢，估计还要躺上一段时间吧。对了，等醒了以后，我能不能拜托你点事？”
柳月岚此刻还怀有几分愧疚，“能办到的我都努力办。”
时羽衣眼神一亮，神情也有些激动起来，“那等咱们醒过来，谁先醒就去找对方。”柳月岚点点头，“不过，为什么要找我呢？”
“因为……你的精神力比我强。”时羽衣低下了头，拽了拽衣角，“坦白来说，你是我见过的同龄人里精神力最强的。怪不得你来到四班以后，你们的状态变化那么大，原来是有个精神领袖在。”时羽衣笑了笑。看得柳月岚不禁有些呆滞，“其实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不像平时总是板着脸。”“是吗——以前有个人也这么说过，”时羽衣又笑了笑，“他从没亲口告诉过我。但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呀？”
时羽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保密。”
眼见梦境少女又回到了冰山状态，柳月岚无奈地摊摊手。
“好了，我要醒了，再见。”时羽衣站起身来。
“怎么有种病友告别的感觉，留下的那种'我出院啦，你要加油与病魔作斗争哦'的问候。”柳月岚吐槽。
时羽衣的目光看向远处，在梦里，她不用戴眼镜，也没有万花筒般的瞳孔。
“病友吗……也许吧，也许我们都是病人呢。”随即消失不见。
切，才多大的丫头，就故弄玄虚。柳月岚用胳膊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继续看夜景。
我听得见！一声轻喝从夜空传来，把柳月岚吓了一激灵。
“醒了！他醒了！”
“哇，刘医生真是妙手有方，我作为孩子的父亲要多谢医生才是！”
“月岚，没事吧，还记得我们吗。”
一个比一个离谱。柳月岚扯扯嘴。“我不记得了，就记得这是我儿子了。来快让爸爸抱抱。”随即扯住了宋飞的耳朵，几个男生打闹在一起。趁男生阵营同室内伐的时候，唐晚晚递过来一个花篮，里面装了不少食物。“月岚，这是怀特老师和我们给你买的慰问品，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柳月岚接过花篮，“谢谢，谢谢老师和同学们。”感觉经过那次比赛之后，唐晚晚变得自信爱笑了，也和很多女同学打好了关系，柳月岚由衷地感到开心。
“月岚，刘老师说了，你现在不适合吃丹药，我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什么，就听了老大的建议，买了点你喜欢喝的。”柳月岚正要感谢，当看见三十杯冰柠檬茶放在一个四人合抬的大盘子里时，他的感谢全转化为了震惊。“哇哦，那你们还真是沆瀣一气——不对，相得益彰。”戴承宇笑着拍了拍柳月岚的肩膀，“没关系，月岚，你是我们的大功臣，依靠你的力量，现在我们已经是一班了。”同学们也都喜悦起来。
“什么？哦、你、你是说……我的力量。”柳月岚依靠虚弱的精神力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那天事发突然，他剩余的理智只来得及做两件事，一是提醒大家别和自己对视，二是压制这股力量，不让它伤到自己的两位队友。“不，不是的，那不是我的力量。”柳月岚有些艰难地说。他知道现在说出来很破坏气氛，但他不想因为虚荣而获得不属于自己的赞美。
“那是恶魔的力量，我觉得，我们不能算是赢下了那场比赛。”柳月岚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众人惊愕之中，戴承宇疑惑地问道：“月岚，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那天的血月很恐怖，但是我们都相信你能控制好他，我们也不会因此而对你有什么别的看法。”大家都点点头，戴承宇这一番话说得不可谓不在理，但是在柳月岚听来，是那么的刺耳。
“能控制好他？不，我不能。要不是时羽衣控制住了我，我不知道我还要伤害多少人。”柳月岚有些绝望地笑道，仿佛又一次面对那恐怖的血红色世界。“你们肯定觉得，我是一个怪物对吧，可是我才不需要你们的怜悯！靠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是作弊，以后别人都会指着我们的背影说，看啊，这是一个靠作弊才能取得成绩的班级。”柳月岚到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
“那按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把成绩让出去是吗？”戴承宇本来就不是好脾气，被柳月岚这么一通否定，更是怒从心头起，“三年了，我们等这个机会三年了，你说我们是靠作弊，那别的同学的努力呢？都被你一句作弊就给抹杀了？我戴承宇作为班长，哪个班想来挑战我们，我第一个迎战！”
柳月岚怒极反笑，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之海已经剧烈波动起来，他强忍着晕眩感，“好，好，好，你们都正义着呢，就我一个是病人。”他两手张开，“你们走吧，病人就应该留在病房里啊。”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戴承宇站起身来，“月岚，你再冷静冷静吧。”随即离开了病房。
柳月岚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消散，他看着眼前的场景逐渐淡化，唐晚晚走了，陈墨走了，王承峰走了，谢晨？哎你也快走吧，别担心我，真没事。宋飞……你小子别逗我笑了，我一点都不难过。真没事。好了，都走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恶魔？恶魔你人呢？出来咱们谈谈啊？别躲着我了？你要是这个时候不出来——
就永远别出来啊！
清醒的最后一刻，柳月岚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走进了病房。
坏了，都被她听见了。柳月岚想。
随即眼前一黑，躺在了洁白的病床上，像一朵开在雪里的花。
柳月岚呆呆地看着四周，鲁诺城的夜晚如一位阔别多年的老友，又回到了他的窗前。一股温暖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坐在小房子屋顶的天台上，双腿摇晃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夜色。
鲁诺城的夜色总是一分为二，一面是居民区，一面是闹市。一面是寂静，一面是喧嚣。柳月岚常想，一个从闹市回家的人，这一路的心情会怎样变化呢？当醉意逐渐褪去，清冷的夜风吹进衣服里，他大概就没法再用醉来麻痹自己了吧，看着喧嚣的闹市景象一步步地离开他，眼前是越来越深的黑暗，可他不得不往前走，因为现实在等着他，也许是窘迫、也许是尴尬、也许是各种各样生活中的烦恼。他今晚的梦会重新回到闹市区的灯火通明吗？
……好了好了，你还是个文艺青年啊，真没看出来。柳月岚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虽然是调侃，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不带什么感情。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大家怎么样了？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你问慢点，我是时羽衣，这里是你的梦境，大家都没什么事儿——除了你和我。
哦哦，那就好！柳月岚一喜，随即又觉得不太对劲，忙补充道：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随即又想：不过，我这么看着很傻啊，好像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要不——你现个真身？
时羽衣沉默了一下，随即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出现在她身边。把坐在天台边缘的柳月岚吓了一跳。“你这出现的方法很诡异啊，差点儿给我吓得摔下去。”柳月岚抱怨着。时羽衣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有所谓，“反正这是梦里，可以提前预告你，摔不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着对方嘴角勾勒出的微笑，柳月岚讪笑着着摇了摇头。
时羽衣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从哪儿说起：“和你一样，我的梦武魂也有一个天赋领域，叫作'梦旅'，可以让一个人陷入梦境，场景就是他最想回到的地方，里面的一切都是他思维活动的最真实体现。我将这种梦称为，本源之梦。”时羽衣说得很慢，留给柳月岚提问的时间。“所以，这里就是我的本源之梦？怪不得我会回到这里。”柳月岚若有所思。“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想法你会知道，因为你是这个梦境的掌控者，是这样吗？”
时羽衣点点头，接着说下去：“当时的你已经失去了对精神力的掌控，我想试试将你带入本源之梦里，从结果来看，我失败了，也成功了。”柳月岚沉默了一下，“对不起。那是我从陈老那里兑换的丹药，本来我吃的是精神力增幅的，现在看来——难道是陈老在骗我们？”
“不可能，陈老也给我们介绍过他的武魂，他在叙述的时候，意识没有半分波动，说明他说的一定是真话。”时羽衣白了他一眼，“比起这个，我还是觉得你们犯傻拿错了的概率大。”柳月岚也争辩道：“不可能，当时我们就分完了，记得很清楚。”时羽衣伸出右手，做了个虚按的手势，“等我们醒了以后再调查，不对，是你们调查，我草药学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醒了？那现实里的我们还没醒？”柳月岚一愣。
“是的，在医务室呢，估计还要躺上一段时间吧。对了，等醒了以后，我能不能拜托你点事？”
柳月岚此刻还怀有几分愧疚，“能办到的我都努力办。”
时羽衣眼神一亮，神情也有些激动起来，“那等咱们醒过来，谁先醒就去找对方。”柳月岚点点头，“不过，为什么要找我呢？”
“因为……你的精神力比我强。”时羽衣低下了头，拽了拽衣角，“坦白来说，你是我见过的同龄人里精神力最强的。怪不得你来到四班以后，你们的状态变化那么大，原来是有个精神领袖在。”时羽衣笑了笑。看得柳月岚不禁有些呆滞，“其实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不像平时总是板着脸。”“是吗——以前有个人也这么说过，”时羽衣又笑了笑，“他从没亲口告诉过我。但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呀？”
时羽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保密。”
眼见梦境少女又回到了冰山状态，柳月岚无奈地摊摊手。
“好了，我要醒了，再见。”时羽衣站起身来。
“怎么有种病友告别的感觉，留下的那种'我出院啦，你要加油与病魔作斗争哦'的问候。”柳月岚吐槽。
时羽衣的目光看向远处，在梦里，她不用戴眼镜，也没有万花筒般的瞳孔。
“病友吗……也许吧，也许我们都是病人呢。”随即消失不见。
切，才多大的丫头，就故弄玄虚。柳月岚用胳膊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继续看夜景。
我听得见！一声轻喝从夜空传来，把柳月岚吓了一激灵。
“醒了！他醒了！”
“哇，刘医生真是妙手有方，我作为孩子的父亲要多谢医生才是！”
“月岚，没事吧，还记得我们吗。”
一个比一个离谱。柳月岚扯扯嘴。“我不记得了，就记得这是我儿子了。来快让爸爸抱抱。”随即扯住了宋飞的耳朵，几个男生打闹在一起。趁男生阵营同室内伐的时候，唐晚晚递过来一个花篮，里面装了不少食物。“月岚，这是怀特老师和我们给你买的慰问品，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柳月岚接过花篮，“谢谢，谢谢老师和同学们。”感觉经过那次比赛之后，唐晚晚变得自信爱笑了，也和很多女同学打好了关系，柳月岚由衷地感到开心。
“月岚，刘老师说了，你现在不适合吃丹药，我也不知道你平时喜欢什么，就听了老大的建议，买了点你喜欢喝的。”柳月岚正要感谢，当看见三十杯冰柠檬茶放在一个四人合抬的大盘子里时，他的感谢全转化为了震惊。“哇哦，那你们还真是沆瀣一气——不对，相得益彰。”戴承宇笑着拍了拍柳月岚的肩膀，“没关系，月岚，你是我们的大功臣，依靠你的力量，现在我们已经是一班了。”同学们也都喜悦起来。
“什么？哦、你、你是说……我的力量。”柳月岚依靠虚弱的精神力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那天事发突然，他剩余的理智只来得及做两件事，一是提醒大家别和自己对视，二是压制这股力量，不让它伤到自己的两位队友。“不，不是的，那不是我的力量。”柳月岚有些艰难地说。他知道现在说出来很破坏气氛，但他不想因为虚荣而获得不属于自己的赞美。
“那是恶魔的力量，我觉得，我们不能算是赢下了那场比赛。”柳月岚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众人惊愕之中，戴承宇疑惑地问道：“月岚，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那天的血月很恐怖，但是我们都相信你能控制好他，我们也不会因此而对你有什么别的看法。”大家都点点头，戴承宇这一番话说得不可谓不在理，但是在柳月岚听来，是那么的刺耳。
“能控制好他？不，我不能。要不是时羽衣控制住了我，我不知道我还要伤害多少人。”柳月岚有些绝望地笑道，仿佛又一次面对那恐怖的血红色世界。“你们肯定觉得，我是一个怪物对吧，可是我才不需要你们的怜悯！靠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是作弊，以后别人都会指着我们的背影说，看啊，这是一个靠作弊才能取得成绩的班级。”柳月岚到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
“那按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把成绩让出去是吗？”戴承宇本来就不是好脾气，被柳月岚这么一通否定，更是怒从心头起，“三年了，我们等这个机会三年了，你说我们是靠作弊，那别的同学的努力呢？都被你一句作弊就给抹杀了？我戴承宇作为班长，哪个班想来挑战我们，我第一个迎战！”
柳月岚怒极反笑，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之海已经剧烈波动起来，他强忍着晕眩感，“好，好，好，你们都正义着呢，就我一个是病人。”他两手张开，“你们走吧，病人就应该留在病房里啊。”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戴承宇站起身来，“月岚，你再冷静冷静吧。”随即离开了病房。
柳月岚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消散，他看着眼前的场景逐渐淡化，唐晚晚走了，陈墨走了，王承峰走了，谢晨？哎你也快走吧，别担心我，真没事。宋飞……你小子别逗我笑了，我一点都不难过。真没事。好了，都走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恶魔？恶魔你人呢？出来咱们谈谈啊？别躲着我了？你要是这个时候不出来——
就永远别出来啊！
清醒的最后一刻，柳月岚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走进了病房。
坏了，都被她听见了。柳月岚想。
随即眼前一黑，躺在了洁白的病床上，像一朵开在雪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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