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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万无一失

    看着匍匐在面前的彪形大汉,徐远脸上写满了尴尬。

    进门前,关于如何吓唬住对方,在脑子里进行了十多遍排练。可没想到见到马元义的第一秒,对方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哆嗦,第一时间把徐远带到偏房,然后长跪不起,脸紧紧贴在地上。

    马元义跪着,哆哆嗦嗦,一句话没说。徐远站着,战战兢兢,不知道说什么。屋内安安静静,两个人谁都不敢先开口。但与徐远的大脑宕机不同,马元义已经开始胡思乱想,对方越是不开口,越是胆战心惊。

    见马元义哆嗦的越来越厉害,徐远终于忍不住,清清嗓子,咳嗽两声后高声道:

    “大贤良师命我来视察你的工作,并带来亲笔书信。你……额……你先起来吧。”

    颤抖的身子一瞬间停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缓缓抬起,充满疑惑的脸。

    徐远直接将九节杖递给马元义,煞有介事说道:“此乃天公九节杖,你可亲自查验,书信暂不能交于你手。我在此处视察三日,若一切正常,第三日晚自然会将书信交予你。”

    “谢天师厚爱。”马元义跪拜道谢,不过这次他不再恐惧,而是多了几分怀疑。

    仔细检查九节杖后,马元义恭恭敬敬交还徐远,引徐远进正厅议事,同时吩咐下人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尽快赶走所有到访宾客。

    徐远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壮汉。从身形来看,马元义至少也有一米八的个头,长耳厚唇,浓眉大眼,肩宽体阔,身材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站立时笔直如松。由内而外透露出豪爽洒脱,确实让人忍不住想结交。

    半个时辰后,偌大的庄园冷冷清清,与刚才的喧嚣好似两个世界。正厅外,下人站成两排,安静等候。厅内,二人放下隔阂,饮茶畅谈。

    “徐兄,不知天师为何派您作为使者?恕马某之言,我之前从未听说教中有您这号人物。”

    “我刚入教,没有太多利益牵扯,派我前来能秉公执法,确保公正。”这是徐远在门外就想好的答案。

    “哦……那便是了。只是这种大事,按理说应找一个身边人才好。”马元义说话直接,丝毫不隐瞒内心想法,这让徐远觉得很舒服。

    “马兄可知道,这一楼走来,灾民无数。饿死的、病死的,尸骨堆积如山。但您在这里挥金如土,不合适吧?”这是徐远真正想问的话,这里的一切与路上的见闻天差地别,如果把挥霍的钱省下不知能帮多少人。

    “徐兄,我们要做的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不该去在乎这些毫末之事。”马元义根本没想到“使者”会在乎这些小事。

    “这豪宅、婢女、仆人,不是小数目啊,怎么能是毫末之事呢?”作为一名体制内的基层干部,徐远坚信钱能省则省。

    “哈哈哈,徐兄,既然你如此在意,我便细细说与你听。”马元义笑声爽朗,并不介意徐远逼问。

    “第一,我们作为一个组织,各人分工不同。我负责的,是在京都内拉拢朝廷官员,并联络三十六方渠帅。先说这拉拢官员,没有真金白银,怎么拉拢?我若吃的清淡住的寒酸,那些高官连上门都不会。再说这联络三十六方渠帅,这每一位渠帅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能在万把人的队伍里领头,肯定不是善茬。你跟他们讲信仰道义,他们听都不听,只有用权势去压制他们,才能服服帖帖。”

    “他们不讲信仰道义?”徐远疑惑道,“难道他们不是大贤良师的信徒吗?”

    马元义摆手笑道:“是,也不是。他们信仰黄天,入我太平道教,这是事实。但想当上渠帅,靠的可不是信仰,而是实力。想让别人服你,得会拉拢人心,还得会吓唬,会胁迫。还得会和地方官打交道,不然哪个地方官能放任眼皮子底下出现上万人的组织?”

    “嗯……有道理……”徐远内心被微微撬动,但想起唐周的嘱托,还是不能轻信眼前人。

    马元义极为精明,一眼便看出徐远有所顾虑,迫切问道:“徐兄,天师让你所传书信,到底是何内容?我们现在都在做掉脑袋的事,可儿戏不得!”

    来了!原形毕露!徐远内心冷笑,这黄鼠狼尾巴终究还是露出来了。同时暗赞唐周精明,即便自己被搜身,得到的也只是一封假书信,真可谓万无一失了。

    徐远平复下心情,缓缓道:“书信内容暂且不谈,你先把全盘计划详细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把信给你。”

    马元义急的站起身,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看徐远一眼。

    徐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由对方焦急,自己不为所动。

    “唉!也罢!”马元义拳掌相击,叹道:“不知天师为何派你而来,马某只怕误了大事啊!”

    徐远心道:“哼,误大事?误你自己的大事吧!”

    马元义令下人取来地图、笔墨、沙盘等物,在地面全部铺开来,为徐远仔细讲解。

    “天师能观天象、知国运。如今,火德不再,汉室倾危,而火生土,土德必将代替炎汉。因此,我教徒如今人人配有黄巾,只待一声令下,全国教徒头戴黄巾,揭竿而起,以土德替火德。”

    “黄巾起义!”徐远兴奋起来,历史课本上的故事终于要在自己面前拉开帷幕了!

    “近年来,天灾不断,人祸频频。全国上下鼠灾、洪灾、瘟疫接二连三,百姓民不聊生。而帝王、官员不但不体恤百姓,反而压迫的更加厉害。我太平道教施恩百姓,四方教徒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万之众,只需大贤良师一声令下,天下教众揭竿而起,打灵帝一个措手不及,料他小皇帝也对付不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徐远安安思忖,学过历史的都知道黄巾起义败的一塌糊涂,但马元义讲的规划还挺有搞头的,问题出在哪呢?

    “灵帝身边,我已安排内应,只需定好时日,一杯毒药下去,便能让小皇帝归天。退一步讲,即便杀不死皇帝,皇帝遇刺这种事也能让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到那时,大家是顾得上外乱呢?还是顾得上捉家贼?”

    “这也太天真了,常人哪有那么容易接近皇帝?”徐远对此颇为不屑,如此大事想用刺杀解决,真是幼稚。

    “那如果,此人不是常人呢?”马元义嘴角一咧,笑的竟有几分奸诈。

    “不是常人?你还能策反皇帝身边的近臣?”徐远不相信,有人放着高官厚禄不要,去跟黄巾军瞎搞。

    “不是近臣,却比近臣更可怕。”马元义故意顿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道:“中常侍,封谞。”

    “我的天!十常侍!”徐远惊呼。封谞这个名字他还是挺熟悉的,小时候喜欢看三国演义,十常侍之乱基本是全书开篇部分,虽然记不全十个死太监的名字,但张让、赵忠、封谞、段珪这几个他还是记得的,因为这几个人的名字写在前面……

    徐远想破脑袋,也不敢相信黄巾之乱和十常侍有勾结。几乎是下意识的提问:“你吹牛的吧?”

    “不怕使者不信,明晚中常侍便会来此。到那时,您便可见到。”

    坚定的双眼使徐远相信马元义所言非虚,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脊背阵阵寒意——这神上使,当真神通广大!

    “除此之外,我还令各方渠帅准备进行斩首行动。平日里,将地方那些拉拢不过来,又重权在握的官员住所记下,在门上刻上‘甲子’二字作为记号。一旦起义开始,第一时间冲进去,将高官斩首。把各地变成群龙无首的状态,最快速夺取地方政权。”

    “妙啊!从中央到各地,从官员到百姓,从迷信到实际,丝丝入扣,万无一失……”徐远不禁佩服两千年前的人便有如此高的智慧,要让自己策划造反,自己可策划不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策划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敢在洛阳这么嚣张?置豪宅,结交高官,不怕……泄露吗?”

    “徐兄多虑了,这朝中官员,少说有一半,收过马某的好处。即便有人指证,也会迅速有人袒护。推诿扯皮之间,早已错过平乱时机。除非有家贼泄密,否则断然不会出错。”

    “对啊!那有家贼咋办?”徐远终于发现漏洞所在。

    “各方渠帅直接与我私见,包括我的仆人与婢女都不能参与。而每位渠帅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并不知晓全局。通晓全局者,只有三人。天师、我自己、还有你。”

    “啊嘞?”徐远仿佛变成冰块,自己何德何能被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所以,从现在开始,到你交出密信之前,马某不能让你离开这里了。”马元义言语间顿现杀气,却又微笑道:“为了大业,见谅。”

    “好……好……”徐远尴尬的赔笑,心中暗暗叫苦。

    当晚,徐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马元义跪在地上,唐周拿着皮鞭在严刑拷打,逼问他是否出卖了太平道教。马元义一声不吭,愤怒的双眼死死盯着唐周。

    被梦惊醒后,再无睡意,凉如水,最是引人深思。而漫漫长夜,徐远只在思考一件事:

    “如此完美的计划,为什么会惨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