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杀心
泥山县不愧是一个大县，里面各家纨绔子弟不想去前线，便赖在此处，整日穿不整戴不齐，喝酒逛青楼。因此，由于每年送家族子弟来边疆历练的传统，这酒楼与青楼迅速发展。
而这酒楼与青楼的收成七成归将军所有，因此雨花将军也就懒地管这些芝麻小事。而那些家书或是寄东西的费用亦或是兵士每月除去粮饷之外的赏钱都由将军承担，有时若是敌军未来进犯，也有将军宴请全军的盛会。
但那些日子毕竟少，多得是每日的小摩擦，总是有人受伤，但真正死人的日子最近也少了。自从上次将军挫败郭温已经一年三个月，这中间再没有打过大仗。
雨花将军以三十万大军固守南阳关，就算那“妙算如意温公子”领来五十万大军也依旧次次败退而归。
荆明国的兵士私下里都称郭温为“温公子”，此人生擒了荆明国三任镇关将军，并坑杀了十数万兵士。因此在十年前，边关闻“温公子”名号如闻恶鬼。只要“温公子”所领的猎阳军的大旗一举，荆明国军队闻风丧胆。
但当皇甫安来了之后，这一切开始有了变化。最初战时，雨花将军以南阳关十万兵马与“温公子”三十万大军在关外一决雌雄。
那一战相持半年，最后是皇甫安将军亲自领八千精骑，并带领无数视死如生的江湖英雄好汉，硬生生将三十万大军撕开一个大口。
这把利剑在两军相交之时突然出鞘，直取大军中心的郭温。
那可真是死战啊，当时兵不强马不壮，所有人都以死相拼，只为博取一线胜利的希望。听闻当时将军为利剑最尖端，隐在三十万大军中的刺客源源不绝，只为消耗将军的真气。将军正是故意在最前端，吸引敌军的针对，好让这支利剑死伤减小，能够完成那壮举。
那名说书人拍案，饮一口茶，说出“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有人开始端着托盘开始绕着听客收钱。
江逸苏与庞秋听得正兴，那人却突来这一举，着实是倒胃口。
“继续讲。”二楼有人丢出一整颗银锭，出手豪爽，看得庞秋恨不得上去结交一番。
“哐当。”
银子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说书人的桌上，压住他的抚尺。
“这……”一身儒衫的说书人向那个方向作揖，“这位客官，接下来故事极为精彩，在下也想继续讲下去。但在下得守这一行的规矩，不然，坏了规矩，在下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房间里有人性急，大声叫嚣：“你要是胆敢违抗，我今日就让你躺着出去！”
“一边去，不得无礼！既然先生有规矩得守，那是在下唐突了，这钱就算是拜托先生明日讲得更精彩些了。”
说书人讲银锭放进袖衫，眉开眼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难得碰上一个明事理的主，他心情更好了。
江逸苏与庞秋出门，正好碰上一队骑兵疾驰而过。二人闪到一旁，看着骑兵远去。
“这方向，是南阳关吧。”江逸苏远眺，盯着天边扬起的尘土。
“是的，江兄，是出事了？”
江逸苏摇摇头，他怎么晓得。
“我感觉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为妙，我有预感，要有大事发生了。”
“嗯，正有同感。”
二人回到宅院，林烟儿还未下定决心，正坐在一旁修炼心法。
二人将缘由一说，她并不在意。
“明日就是六月的最后一日了，江兄，咱们要快些启程了，不然可赶不上了。”
门外，庞秋一把抓住江逸苏，不让他先溜走。旋即他又一叹，眼睛一瞥那角落里的竹笼，“这不就是一剑的事么，至于这么磨磨蹭蹭？”
“要不你我二人帮帮她？”
“你要是打得过皇甫安，我就帮。”江逸苏扯开他的手，指了指地面。
庞秋揉了揉脑袋，心情复杂。
“要不，江兄，咱们去听会小曲？反正账可以记在皇甫安名下。”
“哪有小曲？”
庞秋指着隔壁的溢满酒气与脂粉气的高楼，嘿嘿笑道：“那还能哪有？”
“要去你自个儿去，我不去。”
江逸苏突感天一黑，自己又被关进小黑屋。是那个双生魂，他又来了。
他看着自己推门进屋，走到林烟儿面前，弯腰抱住她，将她稍稍提起，低头吻住她。
林烟儿睁开眼睛，一脸错愕，旋即奋力挣扎，双臂撑在他胸膛，想要逃离这怀抱。
江逸苏气急，大骂混蛋，他在那囚笼之中如一条疯狗，撕扯着这片虚无。他眼睁睁看着林烟儿反抗逐渐减弱，身体酥软地倚在上面。这种反抗的无力感，就像以前被师父摆布一样，他年少无知，又没有反抗的能力。
“警告！江逸苏即将取回控制权！”
湿润，柔软，这是取回控制的江逸苏的首要感觉。
而后林烟儿身体一颤，失去了控制。但她反而欲迎还拒，让江逸苏有些措手不及。
这就是情吗？江逸苏心跳加快，身体温度也逐渐升高，急促的气息在脸上扑腾。
江逸苏手脚不听使唤，热血涌上心头的他感觉此刻理智已经不再属于他，因此，他便将其丢入眼前的深渊。深渊壁面的火盆里，苍白的火被掀起的风擦过，焰心颤动，飘摇不定。
情深意浓时，理智稍许回复的他突然嗅到一股不详的气息，那是双生魂的滋味，从林烟儿身上飘来。
他的热情似火被一把浇灭，他抽回手来，指尖的温度与柔软还留在记忆深处。林烟儿酥软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力气地仰着头，看着他，眼中似有水雾笼罩的星辰。
旋即开始了他第一次正式与那幕后人的对话。
“我不管你是谁，是或不是仙人。你既然妄图操控我和我身边人的人生，那么给我等着！终有一日，我势必摘下你的项上人头！”
青年看着这段话，陷入思索，这话从屏幕中看到，总觉得特别怪异。
“与江逸苏接合度下降。”
“与江逸苏接合度下降。”
“与江逸苏接合度下降。”
这话连着出现三遍，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旋即屏幕上出现了文字框，示意可以打字交流。
青年打出几个字来，选了个滑稽表情：“你找不到我的。”
江逸苏盯着露出滑稽表情的林烟儿，她口中轻轻说着：“你找不到我的。”
“既然你我能够说话，那么我终有找到你的一天。”
“那就请便。若是真可以找到我的话，那就请把我也拉进这座江湖。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们拭目以待。”
江逸苏听着这话语，感觉其并非登仙飞升之人，听他（她）的意思，天上的生活竟不如地上，那，那么多人为何要证道飞升？
他感受到了不安，这天地远不如表面所看地那么简单。
况且，最近这些年似乎再也没听闻有人飞升了，这又是为何？
青年退出，关机，盯着玻璃窗外静静思考。假如说，有一天，一觉醒来，我就在那里，而不是在这里，那该多好。
玻璃窗外，今夜无月，黑暗的巨兽将一切笼在掌心，星光璀璨。
林烟儿杵在一片虚无里，看着江逸苏与自己难舍难分，神情陶醉，不由得一阵愤懑。果然是个色胚。
但旋即又渴望起来，她不是我，阿苏！
没有任何用，她无力地看着二人情至深处，江逸苏的狗爪开始肆意游动。
坏蛋。
林烟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虽未经人事，但还是能够模糊感觉到，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她随着画面不自觉兴奋起来，却又无能为力。
气氛逐渐升温，呼吸已经到极限。
接下来，接下来该……
林烟儿又是气愤，又是兴奋，带着羞意继续盯着。
该……
但江逸苏突然停下了，他盯着一旁的虚空说着什么，神色激昂又狠厉，但是林烟儿不明白。
但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一片杂乱呼吸声中，格外的清晰。那不可能是自己说话的语气，以及说话的节奏。
突然，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一种异样的欲望与不满足的感觉充斥着她，而在欲望的源头，似乎有山泉涌动。
浑身上下酥软无力的感觉又痒又麻，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沁出冰凉，让她羞愧不已。
她变坏了。
同时一道巨大的疑问与恐惧压在心里，刚刚我这是怎么了？是谁控制了我？阿苏是在和他（她）对话？
情绪一团乱麻，她眼眸中生满了泪水。
江逸苏满是愧疚，蹲下来，为其整理杂乱的衣衫。一只手在他侧脸处举起，而后重重拍下，即将打中时，手的主人或是心软又或是没有力气，只余轻柔，抚在他脸上，温柔摩挲。
“阿棠，其实你就待在这，也挺好的，在这，有皇甫安保着你，不用修炼，也不用吃那些难吃的饭菜。”
“其实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是个侠客，路遇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的侠客，救你也只是因为你遇到危险，换做他人，我一样会救。”
“而你，是个落难的大人物的女儿，是贵勋，是平日里不会正眼瞧我们这种人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成为我手中的利剑！
“阿苏，”林烟儿一时情动，将他抱进怀里，“我想，”她深呼吸一口，低头见江逸苏不为所动，“感情是不会说谎的，对不对？”
不，是会说谎的。
江逸苏挣脱怀抱起身，林烟儿的手愣在空中。
“但是你的心是会说谎的。”江逸苏走到门槛，顿住脚步，留给林烟儿一个背影。
“我们要离开了，就在明日。”
他走出门去，毫不拖泥带水。
夜半时分，林烟儿坐在屋顶，心中凄苦，又牵扯出许多泪花。
为什么要逼我？明明你们顺手就能做的事，为什么要逼我？
我做不到的，做不到的。
待到哭足，她伸手用手臂抹去泪水，恰好一颗璀璨流星从天际划过。那流星绽放着金黄色的光芒，去往天边。
在她乘着马车就要离开时，阿娘掀着帘子对她说：
要坚强，烟儿。以后阿爹阿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一个人在外，要小心，多留几个心眼。
一定要坚强，若是可以的话，你这话不要与任何人说，明白没有！
她泪光点点，微微点头。
若是可以的话，烟儿，你生的漂亮，美色是你最大的倚仗，你可以……
“要坚强。”那远去的火把，就如那颗流星的光芒，愈来愈小，直至小到看不见，最近消失在视野尽头。
林烟儿跃下屋顶，来到竹笼旁，那人睡得正熟，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连杂乱脏兮兮的发丝都好看了一些。
她拔出长剑，剑身反射着危险的光，将他的脸照亮。
他一惊，顿时呼吸一变，睁开眼睛，只见一道身影举着剑站在他面前，那面容似曾相识。
“林兄，你这是来索命了吗？”
“我不过是听从张大人的话，编写了一份子虚莫有的罪状，罪不至死啊！林兄。”他翻身跪下，磕头求饶。
果然人与人的骨气是不同的，她想到了江逸苏被一刀破碎胸骨的那次。她亲眼看着大夫一直惊叹，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没死。
他在包扎的时候疼醒了，都没叫呢。
“你是仇人。”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李自信的幻觉，他呆呆看着眼前这女子。
“对仇人，就应该心狠手辣。”林烟儿一剑划下，颤抖的手没把控好，削下他的半边耳朵。
李自信痛苦哀嚎。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助纣为虐，陷害我爹？”一剑斩去他的两根手指。
猩红的血被剑身带出，她轻轻一甩，便落去地面。
“我爹我娘，还有大哥二哥三姐他们会被抓进京城大牢，都怨你们。”
再一剑……
江逸苏坐在床边，盯着脚边的月光。
屋顶之上，有很长一阵子的小声啜泣声。
他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一道璀璨的流星划过。
他起身，准备去帮她一把。
又听见屋顶脚步声开始移动，行至边缘，轻轻跳入院中。
他站在门口，闭着眼睛，以感知观察。
最后一剑，刺入心门，让早已被划破喉咙的李自信终于安息。
他有些欣慰，翻身上床，闭上了眼睛。
梦里，在月光下，一道身影站了很久，而后踉跄着跨过这院落，轻轻推开他的房门。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诉说：“我可以去江湖了吗？”那气息似梦似幻，让他一阵悸动。
他笑着回应：“这里就是江湖。”
“是吗？”
“是的。”
他紧紧扣住了对方的手，刚好，对方也紧紧扣着回应。
他闭着眼，没看见对方在月光下的半张脸露出狡黠的笑。
翌日，一身便服的书锦成进院，一眼便看见瞪着眼睛已然死去的李自信，一把剑插在他身上。他认得这把剑，这曾经是将军的佩剑，不过后来他转交给了兄弟的女儿。
他拔起那把剑，与那封来信一同恭敬地交给穿着他送来的衣裙的林烟儿。
“谢谢书大哥。”林烟儿收剑入鞘，又拆开信来。
“烟儿，近来幽夜国大军又起，边境又要乱起来，还是尽快远离边疆。书锦成，是我贴身护卫，值得信赖。你可带在身边，以备不测。”
“信中还有一枚玉坠，情急之下，你可找落月乌江的蓝心雾，她会帮你的。”
她倒出那枚玉坠，通体碧绿的玉器中央处透着蓝色的光，像是一颗碧绿天空中蓝色的太阳。
“真美啊。”庞秋赞叹出声，江逸苏点头默认。
林烟儿收起玉坠，将信递给江逸苏，庞秋立马凑过去，江逸苏念出声来。
“果然，天将大变，这里又要血流成河了。”庞秋拍着椅子扶手，叹道。
“小姐，何时出发？”书锦成单膝跪地，低下头，极为恭敬。
“书大哥，你能否再找些马匹？若是徒步的话，未免行程太慢了。”
“已经准备好了，小姐。都是能上战场的战马，身强力壮，都在门口侯着。”
林烟儿提起包裹，放在身上，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扶起他。
“书大哥，你确定不回安伯伯身边吗？这大乱将起，何不在安伯伯身边当一助力？”
书锦成目不斜视，“将军既然叮嘱我照顾好小姐，那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保护好小姐，让将军不必分心来担忧小姐安危。”
“阿苏，我们走吧。”既然书锦成心意已决，林烟儿不再劝告，而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看着江逸苏。
“好勒，我们走，早就想见识一下这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了。怎么样？庞兄，上一次大会精彩否？”
庞秋有些躲闪，打着哈哈，“上次我由于手头有事，未能及时赶到，导致错过了此等盛会，抱歉了，江兄。”
城门处，书锦成掏出腰间金鸦铁牌，无人胆敢阻拦。四骑飞奔出城，惹来议论纷纷。
“那四人是谁啊？好大的面子，连将军收下的兵士也敬他三分。”
“那好像是金鸦令牌，是将军的亲信。”
“那不是将军的贴身护卫，寸雷枪书锦成吗？”
“他怎么这个时间离开泥山县？”有别有用心之人小声嘟囔。
“他身边那几位可有谁认识？”
“我好像在茶馆见过那两位男子，他们二人这几天经常出现，好像付钱都是记的将军的名字。”
“他们三人莫非也是将军的亲信？”
“不清楚。”多人摇头，不再盯着远去扬起的尘土。
济阳州虽说并不大，但其南北方向很长，而青州正杵在它的北边。青州很大，湘京正在青州的心脏位置。婵水峰在湘京城郊外二百余里，处在湘京城西边。
在湘京城东边不足百里便是五华山，黎云上人登顶而望，感慨御赐其主峰慕仙峰为天下第一峰。据五华山宗谱记载，慕仙峰高达四万八千丈，有过十一任师叔祖得道飞升。
而这酒楼与青楼的收成七成归将军所有，因此雨花将军也就懒地管这些芝麻小事。而那些家书或是寄东西的费用亦或是兵士每月除去粮饷之外的赏钱都由将军承担，有时若是敌军未来进犯，也有将军宴请全军的盛会。
但那些日子毕竟少，多得是每日的小摩擦，总是有人受伤，但真正死人的日子最近也少了。自从上次将军挫败郭温已经一年三个月，这中间再没有打过大仗。
雨花将军以三十万大军固守南阳关，就算那“妙算如意温公子”领来五十万大军也依旧次次败退而归。
荆明国的兵士私下里都称郭温为“温公子”，此人生擒了荆明国三任镇关将军，并坑杀了十数万兵士。因此在十年前，边关闻“温公子”名号如闻恶鬼。只要“温公子”所领的猎阳军的大旗一举，荆明国军队闻风丧胆。
但当皇甫安来了之后，这一切开始有了变化。最初战时，雨花将军以南阳关十万兵马与“温公子”三十万大军在关外一决雌雄。
那一战相持半年，最后是皇甫安将军亲自领八千精骑，并带领无数视死如生的江湖英雄好汉，硬生生将三十万大军撕开一个大口。
这把利剑在两军相交之时突然出鞘，直取大军中心的郭温。
那可真是死战啊，当时兵不强马不壮，所有人都以死相拼，只为博取一线胜利的希望。听闻当时将军为利剑最尖端，隐在三十万大军中的刺客源源不绝，只为消耗将军的真气。将军正是故意在最前端，吸引敌军的针对，好让这支利剑死伤减小，能够完成那壮举。
那名说书人拍案，饮一口茶，说出“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有人开始端着托盘开始绕着听客收钱。
江逸苏与庞秋听得正兴，那人却突来这一举，着实是倒胃口。
“继续讲。”二楼有人丢出一整颗银锭，出手豪爽，看得庞秋恨不得上去结交一番。
“哐当。”
银子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说书人的桌上，压住他的抚尺。
“这……”一身儒衫的说书人向那个方向作揖，“这位客官，接下来故事极为精彩，在下也想继续讲下去。但在下得守这一行的规矩，不然，坏了规矩，在下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房间里有人性急，大声叫嚣：“你要是胆敢违抗，我今日就让你躺着出去！”
“一边去，不得无礼！既然先生有规矩得守，那是在下唐突了，这钱就算是拜托先生明日讲得更精彩些了。”
说书人讲银锭放进袖衫，眉开眼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难得碰上一个明事理的主，他心情更好了。
江逸苏与庞秋出门，正好碰上一队骑兵疾驰而过。二人闪到一旁，看着骑兵远去。
“这方向，是南阳关吧。”江逸苏远眺，盯着天边扬起的尘土。
“是的，江兄，是出事了？”
江逸苏摇摇头，他怎么晓得。
“我感觉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为妙，我有预感，要有大事发生了。”
“嗯，正有同感。”
二人回到宅院，林烟儿还未下定决心，正坐在一旁修炼心法。
二人将缘由一说，她并不在意。
“明日就是六月的最后一日了，江兄，咱们要快些启程了，不然可赶不上了。”
门外，庞秋一把抓住江逸苏，不让他先溜走。旋即他又一叹，眼睛一瞥那角落里的竹笼，“这不就是一剑的事么，至于这么磨磨蹭蹭？”
“要不你我二人帮帮她？”
“你要是打得过皇甫安，我就帮。”江逸苏扯开他的手，指了指地面。
庞秋揉了揉脑袋，心情复杂。
“要不，江兄，咱们去听会小曲？反正账可以记在皇甫安名下。”
“哪有小曲？”
庞秋指着隔壁的溢满酒气与脂粉气的高楼，嘿嘿笑道：“那还能哪有？”
“要去你自个儿去，我不去。”
江逸苏突感天一黑，自己又被关进小黑屋。是那个双生魂，他又来了。
他看着自己推门进屋，走到林烟儿面前，弯腰抱住她，将她稍稍提起，低头吻住她。
林烟儿睁开眼睛，一脸错愕，旋即奋力挣扎，双臂撑在他胸膛，想要逃离这怀抱。
江逸苏气急，大骂混蛋，他在那囚笼之中如一条疯狗，撕扯着这片虚无。他眼睁睁看着林烟儿反抗逐渐减弱，身体酥软地倚在上面。这种反抗的无力感，就像以前被师父摆布一样，他年少无知，又没有反抗的能力。
“警告！江逸苏即将取回控制权！”
湿润，柔软，这是取回控制的江逸苏的首要感觉。
而后林烟儿身体一颤，失去了控制。但她反而欲迎还拒，让江逸苏有些措手不及。
这就是情吗？江逸苏心跳加快，身体温度也逐渐升高，急促的气息在脸上扑腾。
江逸苏手脚不听使唤，热血涌上心头的他感觉此刻理智已经不再属于他，因此，他便将其丢入眼前的深渊。深渊壁面的火盆里，苍白的火被掀起的风擦过，焰心颤动，飘摇不定。
情深意浓时，理智稍许回复的他突然嗅到一股不详的气息，那是双生魂的滋味，从林烟儿身上飘来。
他的热情似火被一把浇灭，他抽回手来，指尖的温度与柔软还留在记忆深处。林烟儿酥软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力气地仰着头，看着他，眼中似有水雾笼罩的星辰。
旋即开始了他第一次正式与那幕后人的对话。
“我不管你是谁，是或不是仙人。你既然妄图操控我和我身边人的人生，那么给我等着！终有一日，我势必摘下你的项上人头！”
青年看着这段话，陷入思索，这话从屏幕中看到，总觉得特别怪异。
“与江逸苏接合度下降。”
“与江逸苏接合度下降。”
“与江逸苏接合度下降。”
这话连着出现三遍，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旋即屏幕上出现了文字框，示意可以打字交流。
青年打出几个字来，选了个滑稽表情：“你找不到我的。”
江逸苏盯着露出滑稽表情的林烟儿，她口中轻轻说着：“你找不到我的。”
“既然你我能够说话，那么我终有找到你的一天。”
“那就请便。若是真可以找到我的话，那就请把我也拉进这座江湖。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们拭目以待。”
江逸苏听着这话语，感觉其并非登仙飞升之人，听他（她）的意思，天上的生活竟不如地上，那，那么多人为何要证道飞升？
他感受到了不安，这天地远不如表面所看地那么简单。
况且，最近这些年似乎再也没听闻有人飞升了，这又是为何？
青年退出，关机，盯着玻璃窗外静静思考。假如说，有一天，一觉醒来，我就在那里，而不是在这里，那该多好。
玻璃窗外，今夜无月，黑暗的巨兽将一切笼在掌心，星光璀璨。
林烟儿杵在一片虚无里，看着江逸苏与自己难舍难分，神情陶醉，不由得一阵愤懑。果然是个色胚。
但旋即又渴望起来，她不是我，阿苏！
没有任何用，她无力地看着二人情至深处，江逸苏的狗爪开始肆意游动。
坏蛋。
林烟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虽未经人事，但还是能够模糊感觉到，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她随着画面不自觉兴奋起来，却又无能为力。
气氛逐渐升温，呼吸已经到极限。
接下来，接下来该……
林烟儿又是气愤，又是兴奋，带着羞意继续盯着。
该……
但江逸苏突然停下了，他盯着一旁的虚空说着什么，神色激昂又狠厉，但是林烟儿不明白。
但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一片杂乱呼吸声中，格外的清晰。那不可能是自己说话的语气，以及说话的节奏。
突然，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一种异样的欲望与不满足的感觉充斥着她，而在欲望的源头，似乎有山泉涌动。
浑身上下酥软无力的感觉又痒又麻，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沁出冰凉，让她羞愧不已。
她变坏了。
同时一道巨大的疑问与恐惧压在心里，刚刚我这是怎么了？是谁控制了我？阿苏是在和他（她）对话？
情绪一团乱麻，她眼眸中生满了泪水。
江逸苏满是愧疚，蹲下来，为其整理杂乱的衣衫。一只手在他侧脸处举起，而后重重拍下，即将打中时，手的主人或是心软又或是没有力气，只余轻柔，抚在他脸上，温柔摩挲。
“阿棠，其实你就待在这，也挺好的，在这，有皇甫安保着你，不用修炼，也不用吃那些难吃的饭菜。”
“其实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是个侠客，路遇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的侠客，救你也只是因为你遇到危险，换做他人，我一样会救。”
“而你，是个落难的大人物的女儿，是贵勋，是平日里不会正眼瞧我们这种人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成为我手中的利剑！
“阿苏，”林烟儿一时情动，将他抱进怀里，“我想，”她深呼吸一口，低头见江逸苏不为所动，“感情是不会说谎的，对不对？”
不，是会说谎的。
江逸苏挣脱怀抱起身，林烟儿的手愣在空中。
“但是你的心是会说谎的。”江逸苏走到门槛，顿住脚步，留给林烟儿一个背影。
“我们要离开了，就在明日。”
他走出门去，毫不拖泥带水。
夜半时分，林烟儿坐在屋顶，心中凄苦，又牵扯出许多泪花。
为什么要逼我？明明你们顺手就能做的事，为什么要逼我？
我做不到的，做不到的。
待到哭足，她伸手用手臂抹去泪水，恰好一颗璀璨流星从天际划过。那流星绽放着金黄色的光芒，去往天边。
在她乘着马车就要离开时，阿娘掀着帘子对她说：
要坚强，烟儿。以后阿爹阿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一个人在外，要小心，多留几个心眼。
一定要坚强，若是可以的话，你这话不要与任何人说，明白没有！
她泪光点点，微微点头。
若是可以的话，烟儿，你生的漂亮，美色是你最大的倚仗，你可以……
“要坚强。”那远去的火把，就如那颗流星的光芒，愈来愈小，直至小到看不见，最近消失在视野尽头。
林烟儿跃下屋顶，来到竹笼旁，那人睡得正熟，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连杂乱脏兮兮的发丝都好看了一些。
她拔出长剑，剑身反射着危险的光，将他的脸照亮。
他一惊，顿时呼吸一变，睁开眼睛，只见一道身影举着剑站在他面前，那面容似曾相识。
“林兄，你这是来索命了吗？”
“我不过是听从张大人的话，编写了一份子虚莫有的罪状，罪不至死啊！林兄。”他翻身跪下，磕头求饶。
果然人与人的骨气是不同的，她想到了江逸苏被一刀破碎胸骨的那次。她亲眼看着大夫一直惊叹，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没死。
他在包扎的时候疼醒了，都没叫呢。
“你是仇人。”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李自信的幻觉，他呆呆看着眼前这女子。
“对仇人，就应该心狠手辣。”林烟儿一剑划下，颤抖的手没把控好，削下他的半边耳朵。
李自信痛苦哀嚎。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助纣为虐，陷害我爹？”一剑斩去他的两根手指。
猩红的血被剑身带出，她轻轻一甩，便落去地面。
“我爹我娘，还有大哥二哥三姐他们会被抓进京城大牢，都怨你们。”
再一剑……
江逸苏坐在床边，盯着脚边的月光。
屋顶之上，有很长一阵子的小声啜泣声。
他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一道璀璨的流星划过。
他起身，准备去帮她一把。
又听见屋顶脚步声开始移动，行至边缘，轻轻跳入院中。
他站在门口，闭着眼睛，以感知观察。
最后一剑，刺入心门，让早已被划破喉咙的李自信终于安息。
他有些欣慰，翻身上床，闭上了眼睛。
梦里，在月光下，一道身影站了很久，而后踉跄着跨过这院落，轻轻推开他的房门。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诉说：“我可以去江湖了吗？”那气息似梦似幻，让他一阵悸动。
他笑着回应：“这里就是江湖。”
“是吗？”
“是的。”
他紧紧扣住了对方的手，刚好，对方也紧紧扣着回应。
他闭着眼，没看见对方在月光下的半张脸露出狡黠的笑。
翌日，一身便服的书锦成进院，一眼便看见瞪着眼睛已然死去的李自信，一把剑插在他身上。他认得这把剑，这曾经是将军的佩剑，不过后来他转交给了兄弟的女儿。
他拔起那把剑，与那封来信一同恭敬地交给穿着他送来的衣裙的林烟儿。
“谢谢书大哥。”林烟儿收剑入鞘，又拆开信来。
“烟儿，近来幽夜国大军又起，边境又要乱起来，还是尽快远离边疆。书锦成，是我贴身护卫，值得信赖。你可带在身边，以备不测。”
“信中还有一枚玉坠，情急之下，你可找落月乌江的蓝心雾，她会帮你的。”
她倒出那枚玉坠，通体碧绿的玉器中央处透着蓝色的光，像是一颗碧绿天空中蓝色的太阳。
“真美啊。”庞秋赞叹出声，江逸苏点头默认。
林烟儿收起玉坠，将信递给江逸苏，庞秋立马凑过去，江逸苏念出声来。
“果然，天将大变，这里又要血流成河了。”庞秋拍着椅子扶手，叹道。
“小姐，何时出发？”书锦成单膝跪地，低下头，极为恭敬。
“书大哥，你能否再找些马匹？若是徒步的话，未免行程太慢了。”
“已经准备好了，小姐。都是能上战场的战马，身强力壮，都在门口侯着。”
林烟儿提起包裹，放在身上，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扶起他。
“书大哥，你确定不回安伯伯身边吗？这大乱将起，何不在安伯伯身边当一助力？”
书锦成目不斜视，“将军既然叮嘱我照顾好小姐，那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保护好小姐，让将军不必分心来担忧小姐安危。”
“阿苏，我们走吧。”既然书锦成心意已决，林烟儿不再劝告，而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看着江逸苏。
“好勒，我们走，早就想见识一下这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了。怎么样？庞兄，上一次大会精彩否？”
庞秋有些躲闪，打着哈哈，“上次我由于手头有事，未能及时赶到，导致错过了此等盛会，抱歉了，江兄。”
城门处，书锦成掏出腰间金鸦铁牌，无人胆敢阻拦。四骑飞奔出城，惹来议论纷纷。
“那四人是谁啊？好大的面子，连将军收下的兵士也敬他三分。”
“那好像是金鸦令牌，是将军的亲信。”
“那不是将军的贴身护卫，寸雷枪书锦成吗？”
“他怎么这个时间离开泥山县？”有别有用心之人小声嘟囔。
“他身边那几位可有谁认识？”
“我好像在茶馆见过那两位男子，他们二人这几天经常出现，好像付钱都是记的将军的名字。”
“他们三人莫非也是将军的亲信？”
“不清楚。”多人摇头，不再盯着远去扬起的尘土。
济阳州虽说并不大，但其南北方向很长，而青州正杵在它的北边。青州很大，湘京正在青州的心脏位置。婵水峰在湘京城郊外二百余里，处在湘京城西边。
在湘京城东边不足百里便是五华山，黎云上人登顶而望，感慨御赐其主峰慕仙峰为天下第一峰。据五华山宗谱记载，慕仙峰高达四万八千丈，有过十一任师叔祖得道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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