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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恐怖掠影

    未按要求“两两成对”来挑战的仙家门人的尸身在灵隐寺旁堆积如山,看门的守鹤抽着烟斗打盹。它没有看见黑色的细小气流掠过身边。以气息的形态,深入灵隐寺地下三层,玄蛇贾蕴竹对自己的身法颇为得意。实力已经来到景阶巅峰的她,对于挑战地下第七层的冈崎息吹本尊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代机关暗器宗师贾照乘所建立的寺庙——杭州灵隐寺,原本是佛门圣地。可是几乎从来没有人知道,在灵隐寺中藏有机关闸门,下连七层地下密室,自浅而深,逐层扩大。其中机关险阻数不胜数,宛如迷宫。

    冈崎息吹能够知道这七层密室的存在,已足以证明他功力深厚。

    这第三层密室并不十分明亮。漆黑之中,一个摇曳的身影依稀可见。

    贾蕴竹手握护手带,一刀劈去,修气与剑气一齐袭向那到身影,想不到竟穿过那道身影而去。

    让对手的攻击穿过自己的身体,是玄蛇的技能,也是源自深泉宗、鲜有人学会的高级仙术,其困难程度堪比“千里飞剑”。玄蛇行走江湖十余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拥有如此高的身法造诣。

    “你是谁?”她厉声叱问道。

    那身影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桀桀枯笑几声,发出沙哑的声音:“守鹤真是个傻瓜。他还以为你是和彭侯两个人一起来的呢。”

    贾蕴竹忽然感受到背后有一阵较为微弱的修气,以为那是冈崎息吹的分身,一刀斫去。

    一声惨叫传来,一人被斜肩劈作两截。贾蕴竹目力极佳,向那人看去时,隐隐约约看清——他竟是那与九宫庆安一同败走的汉奸、鸣途宗的叛徒,彭五。

    贾蕴竹这才明白过来,不是守鹤没有察觉,而是想要以逸待劳、偷取呼风蛊的彭五远远跟在她身后,被守鹤误认为了自己的旅伴。

    她正惊讶于冈崎息吹的高超功力,那道黑影已来到身前,紧紧抓住她的脖颈。

    “你是……冈崎息吹?”

    贾蕴竹双脚离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冈崎息吹“嘿嘿”一笑:“千慈真传——魂分身,威力如何?”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身处第七层的冈崎息吹的分身。他把另一只手搭在贾蕴竹身上。“不要碰我!”贾蕴竹狠狠地向他踢去,踢击却陷入虚空之中。

    “真可爱。”冈崎息吹舔舔嘴唇。贾蕴竹看到一张瘦削的中年男人的脸。冈崎息吹的手伸进她的衣襟,从内衬中取出一面手镜。

    那手镜和冈崎息吹的手掌几乎一样大,在黑暗中,镜面几乎隐去了。那正是知晓一切的宝镜——见闻色。

    “你看到的是什么?”冈崎息吹将贾蕴竹丢在地上,把玩着那手镜,“把见闻色这样的法宝随身携带,连张居正都不知道,玄蛇,你可真是个怪才。”

    “孽海千殊,封谷不启!”贾蕴竹忿然道,“我对封谷忠心不二,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哦?你用最上乘的身法从问天阁中将它取出,难道你认为我猜不出来?”

    贾蕴竹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其实,从记事起,她就一直非常渴望得到见闻色。父亲苏明仙、母亲贾绚珉和南海鲛人的那一段往事背后的真相,长期以来困扰着她。

    可是,自于问天阁第一次见到见闻色到现在,她只看到一颗珍珠。那珍珠和贾晴雪的泪珠一模一样。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冈崎息吹眼中,见闻色的镜面上则是一个血红的“九”字。

    那个“九”字,是扶桑的语言,别人看不懂,更看不到。冈崎息吹轻叹一声,竟有些有些忧郁地自言自语起来:“九,是九宫健太吗……”

    他苦笑着摇摇头,忽然张开双臂嘶吼着,把见闻色狠狠摔在地上。

    手镜是一件法宝,自然毫发未伤。可是他的心已支离破碎。

    “你……你心中的难题是什么?”

    贾蕴竹也有些吃惊,难以相信冈崎息吹竟也有着痛苦的过去。

    “你难道不知道吗,‘体恤宽仁为庶人’!你在关心我?”冈崎息吹颇为怀疑地望着她,转而叹息道,“我并不是冈崎息吹。我只是一个……一个恶魔!”

    贾蕴竹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还想要再说什么,冈崎息吹摇头大声呐喊:

    “如果呼风蛊在……如果呼风蛊在……”

    他再次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气流的波动直接将贾蕴竹震到半空,沿阶而上,直抛到地面上,飞起数丈。

    这一招“饮风呼日”本是冈崎息吹的成名绝技。可是没有呼风蛊,贾蕴竹未受一点伤。

    她稳稳地落在一个男人宽厚的臂膀中。那是原本应该和她同行的青马。

    其实她身法盖世,即使没有青马,也能稳稳落在地面,因此她颇有些不满。她嫌弃青马样样不及自己,才一个人单独行动的。

    搭档二人四目相对,竟无话可说。青马搔搔头皮,忽然大喊:“危险!”玄蛇飞身跃起,却见看门的黄色狸猫守鹤向他们冲来。

    守鹤是扶桑九大妖兽中最早化为人形的,这与“恐怖冈崎”杀人无数有很大的关系。在跑动的过程中,它从兽型化成了人型。

    守鹤的人型,是一个面色阴沉的眇目中年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上身赤裸,身材健硕。他的双眼早已被毁坏,眉下横亘三道长长的血红疤痕,又特地做出凶恶的表情,恐怖如斯。他飞奔而来,忽然在两人身边停下。

    青马正在诧异守鹤在做什么,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自上而下袭来。他正准备大展拳脚,就已经动弹不得。

    “这是……这是……神魂压制?”

    “不,这好像是……”

    “傻小子,傻丫头,连‘归魂大炼阵’都不知道?”守鹤仰天大笑。

    “什么?”青马惊诧不已,“为什么你会这一门仙术……不,邪术?”

    “你指责我是魔脉中人?”守鹤一撇嘴,“这是和我的二师弟学的,你待怎样?”

    这句话一方面是指归魂大炼阵是和冈崎息吹的二师弟一寸法师所学,另一方面更是嘲讽青马在某方面有缺陷,致使贾蕴竹看不上他。这样的诬陷自然是子虚乌有,不过却极为伤人,更加刺激了爱玄蛇而不得的青马。可是,他动弹不得,却又没有办法。

    守鹤打了响指,右手变回狸猫的利爪。他舔舔嘴唇,道:“想必你们很好吃吧……本大爷要开胃咯!”

    他一口咬在青马的肩头,鲜血立刻淌下,洒在地上。

    “青马……青马!”贾蕴竹这次总算害怕了。她把脸侧到一边,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希望减轻他的痛苦。

    青马深情地注视着玄蛇,笑道:“阿竹,我的名字叫……”

    “你说吧,你说吧,这一次我会听的……对不起……”

    玄蛇已经泪流满面。她终究舍不得这个烦人的搭档离自己而去。

    可是青马还来不及开口,守鹤已经一爪插进了他的胸膛半寸深!

    玄蛇不敢向这边看来。青马的嘴角躺着血,望着他最爱的女人,凛冽的目光转向守鹤。

    守鹤正要戳穿他的身躯,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头。他感到右臂一阵刺痛,那一爪已然刺不下去。

    他一抬头,看到一张沉毅的少年的脸。他身后是一个彩衣女子,一个紫衫少女,以及一个蓝袍少年。

    “是你,万……?”守鹤诧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啪!”

    “万历”二字还未出口,朱翊钧一巴掌把它拍飞,归魂大炼阵立解。

    “这是我大明的土地……”他凛然道,“扶桑人可以来做客,可是绝轮不到骚狸猫来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