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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法外狂徒解缙

    “臣翰林院修撰解缙有一事不明求教殿下。”

    一玉树临风相貌堂堂青年身着六品青袍,绣鹭鸶补服越出众人抱拳作揖道:“李原名此人资质愚钝平庸,在任时礼部死气沉沉犹如一潭死水。如此没有建树之人怎当起殿下如此厚爱呢?”

    一看此人在场官员无不怒目而视,官场是什么?官场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哪怕是李原名的政敌都会在他退出历史舞台时夸奖一句:某某兄当年我们虽政见不合,但为兄的风采老弟我是折服的。

    这叫什么?这叫大度,人常言死者为大,意思是生前再坏之人,盖棺定论之时都要捡好听的说。那大臣致仕前,帝王对他的评价和回乡待遇就相当于对他仕途的盖棺定论。

    朱雄英张大嘴啊啊半天,我的天哪,他老朱朱扒皮座下居然还有愣头青。

    解缙再步向前皱眉道:“殿下为何久不作声?可是看不起微臣?”

    朱雄英这才想起这可是让朱元璋、朱棣两代雄主头疼发麻的天下第一大才子解缙。

    七岁能诗、九岁日背万言过目不忘闻名乡里的神童、十一岁熟练掌握四书五经、十三岁博览群书、十八岁江西乡试解元、十九岁中进士,太祖称其在朝为臣下野为子。如果不是他爹解开为了磨砺他性子,命其在家中修族谱修了三年。

    搞不好他十六岁就能拿下进士创造科举神话。这个是大明科举浙江和江西两强,满朝文武半吉安,杀出来的第一名。

    解缙环视左右空无一人,大家避他三尺远,满朝诸公尸位素餐之辈,只有我解缙才是身负众望之人。

    他闷声说道:“李原名一介儒生,一无功名、二在任礼部期间遵循旧制碌碌无为。怎当得起一个贤臣?”

    朱雄英不解的问道:“李公洪武二十年使平缅宣慰司,告宣慰使思伦发狡诈,窥伺我国,应加强边防。靖江王用大理印行令旨非法,被远人所轻视。受命礼部尚书。”

    “高丽奏请归还辽东文、高、和、定州于旧,自请屯戍铁岭,企图窥视我辽东国土,而李公在御前言明辽东乃旧元领地,我大明合法继承,两国以鸭绿江为界,铁岭已置卫所不宜再有陈情。”

    “一个恪守本职,外交上据理力争不丧我国土不堕我国威,未有贪赃枉法之人。这样的人不是贤臣,那天底下贤臣在哪?”

    朱雄英当堂咆哮,解缙冷冷一笑,鱼儿上钩了。

    “回禀殿下,当世贤臣就在眼前。”

    解缙在众人目瞪口下从袖口掏出一条丝绢,那丝绢长的正如后世卫生纸卷筒一样。

    解缙不写在笏板,是因为写不下,他自顾自念道:“⾂闻有尧舜三代之君,⽽法尧舜三代之治,则超过唐宋。⽽太平千万世者,理道之必然也。钦惟皇帝陛下,德侔天地,诚尧舜三代之君。⽽今之治,尚未及唐宋,此⾂所以⽇夜有望于陛下也。况⾂蒙陛下之恩⾄深⾄臻,刻⾻铭⼼,思所以补报。因思当今之急务,王政之⼤端,不过⼗事⽽已。⼀⽈参井⽥均⽥之法,⼆⽈兼封建郡县之制,三⽈正管名,四⽈兴礼乐,五⽈审辅导之官,六⽈新学校之政,七⽈省繁冗,⼋⽈薄税敛,九⽈务农,⼗⽈讲武。谨条陈以献,名⽈太平⼗策。惟陛下悯其愚忠,少加采览焉。……”

    有些人天生就是站在历史舞台聚光灯下的C位,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台下大臣们时不时抬头仰望屋顶,时不时左右观望立柱。

    台上端坐的朱元璋脸色就像交通信号灯红一阵绿一阵切换,朱雄英看着眼前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解缙,这人时不时背手来回踱步走位,说到兴奋处两眼放光口水飞溅。

    他略带同情的看了看手指快要把龙椅扶手刻出《清明上河图》的朱元璋,上一次老朱被这么训得像儿的时候,大概还是他太奶在的时候。

    这已经不是教朱元璋做皇帝,这已经是教老朱做人了。

    灵前驯爹的朱雄英对御前训儿的解缙解大绅甘拜下风。

    近半个时辰,整个朝堂成了解缙一人的脱口秀表演。

    “说完了吗?”

    解缙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点点头。

    兵部尚书沈溍上前叩拜道:“臣弹劾解缙此人狂悖无礼咆哮朝堂之罪。”

    都察院右都御史袁泰叩拜道:“臣弹劾解缙身为翰林院修撰不思修典治学妄议朝政。”

    “臣吏部尚书詹徽弹劾解缙。”

    “臣礼部尚书任亨泰弹劾解缙。”

    好家伙当官三年六部大佬你得罪三个,还有一个言官头子,连新鲜出炉的礼部尚书任亨泰第一件上奏弹劾你。

    你解缙不愧是能把老朱家两代雄主气到跳脚的男人。

    朱元璋龙颜大怒道:“扒去他的朝服,将他扔出奉天殿去。”

    他气得发抖,我夸你一句私下你是儿子。你他妈真把朕当儿子训了。

    大汉将军应声而入,将解缙扒的只剩薄薄的单衣单裤,被架住胳膊扔出了奉天殿。

    下面皇帝和大臣奏对,他知道不懂就学的道理,每每涉及到国事政务,他都闭口不言。

    朱元璋一抬手准备让太监宣布散朝时,朱雄英出声道:“皇祖父,母妃故去多年,孙儿身为长兄为三位弟弟妹妹讨个封。”

    朱元璋当然知道昨晚的事,但是儿子正值壮年,他自然不好插手儿子的家事。

    沉声道:“授封太子嫡次子朱允熥为吴王,太子嫡长女朱明月为江都公主,嫡次女为宜伦公主。颁授金册金印,着礼部和鸿胪寺办理。”

    在场大臣都是老油条了,连朱雄英当太孙前身上都挂着个虞王,自然不会说出什么太子女儿当为郡主的蠢话来,违反礼制?他朱元璋活着就是最大的礼制。

    “弟弟们功课落下许多,孙儿怕他们跟不上文华殿课业,请皇祖父为他们派遣一位师傅。”

    文华殿后殿就是以前的大本堂,现在规划为东宫的一部分。

    “准,让解缙去奉先殿教导吴王和两位公主。”

    朱雄英满头大汗,你把一个滚刀肉送到我家里,这破坏力不比哈士奇啊。

    洪武二十三年十二月,腊月寒冬,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有三尺多深。

    丹陛石前解缙跪在那里精神恍惚,他身上衣服单薄耐不住耳边呼啸的刺骨的寒风,他手脚冰凉身子打哆嗦,朦胧间好像看到了去世很久的亲人在向他招手呼唤。

    他像一个站在雪地里的圣诞老人眉毛和嘴边都挂着冬霜,正要他坚持不住摔倒之时,隐约一人来到他身前,将一件披风样式的大氅系在他身上。

    他手里突然感觉一丝温热,只见那人将手里的暖手铜炉递了给他握住。

    那人接过太监手里姜汤,用汤匙喂进他嘴里。

    苦涩的姜汤化在嘴里,身子感到一丝暖意,他眼皮沉重嘴唇哆嗦道:“阁下是何人。”

    眼前之人却笑道:“你解大绅自负少年中第就瞧不起天下人,本宫敢打赌明年春闱有一人必超过你。”

    解缙却摆手道:“我解某十九岁蟾宫折桂,开大明未有之先河。天下才子,解某当坐首席。”

    那人却呵呵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本宫不妨告诉那个人叫许观,不,是黄观。”

    黄观现在是太学一贡生名声不显,解缙自然没听说过。

    一名小太监扶着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