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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画技一绝

    “钟子期!钟子期!”

    两扇本闭着的房门“嘭!”的一声被推开,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扯着脖子上的青筋怒吼道:“钟子期!快给老子滚出来!”

    整个院子似乎都能跟着这声势晃上两晃。

    而这一幕恰好被经过的师弟钟岑逸撞见,他的小心脏骤然一紧,低着视线盯着虚迈出去的脚尖,深吸住一口气:“惹不起惹不起……”他的脚尖瞬间调整了方向,正当他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的时候,谁知——

    “钟岑逸!”

    钟岑逸瞬间一个寒噤冷遍全身,他趁着抬头的时候扯了扯抽搐的嘴角,苦哈哈的问道:“啊……怎么了钟予师兄,不知是什么事令你发这么大脾气啊?”

    他年纪比起他口中的钟予师兄稍幼,两人穿着相同的衣服,乃是修仙门派百玄门弟子校服中的一种。

    面对师弟的“关心”,钟予的怒气并没有消退一些,他的鼻孔一翕一合,沉声问道:“钟子期躲哪儿去了?!”

    “这……我不知道啊。”钟岑逸心中甚为无奈,暗道一定是今早祭祖师的时候打瞌睡才会得此报应,天灵灵地灵灵,心诚则灵……

    钟予咬牙切齿:“可千万别让我逮住他……”

    钟岑逸看着师兄握的咯吱响的拳头,干咽了口吐沫:可见眼角生着泪痣的人也不都是温柔那一挂的,泪痣这作用是不是传女不传男啊?钟予师兄这火爆脾气太吓人了啊!

    他转着眼珠正想找个什么说辞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瞥见钟予师兄手里拿着一卷东西——难不成是因为它?

    “师兄,你是为此而生气吗?”他伸出手去指了指,钟予没吭声,黑着脸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拍在了他的胸膛上。

    “……”钟岑逸被拍的晃荡了两下,双手接住之后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又偷瞄了两眼钟予师兄的神色,不禁好奇钟予师兄有日子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卷里到底会是什么东西竟令他头发都要烧起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两手各执卷轴一端徐徐打开,发现似乎是一幅画像横在眼前了,他又连忙将其竖了过来。在看清卷上内容的那一刻,他自肺腑里哈出的一口气在冲出喉咙之前被使劲憋在了嗓子眼儿,大笑声化作被呛到的咳嗽声。

    接着,他的眼神自上而下又游走了两遍之后,紧抿起的双唇抖动了两下终是忍不住破开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子期师兄作的画吗?哈哈哈……”钟岑逸拿画的双手随着笑声止不住的抖起来,带的画纸作响,他笑着看向钟予师兄又看了看手里的画,像是要对照什么东西似的,说道:“这画的是什么鬼!哈哈哈哈!”

    钟予眉头一拧,抬手在他胸前点了几下,钟岑逸的笑声就戛然而止,脸上因兴奋而起来的红晕却未消下去。

    钟予看着他,脸上笑的瘆人:“你口中所说、这画中所作的——鬼,就是我。”

    钟岑逸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和失态,主要是见师兄这番模样心里害怕,他赶忙将手里的画卷两头一对,乖乖站好了身子,忐忐忑忑又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师兄。”

    这幅画乃是钟子期送给钟予的画像,钟予长相周正,可画上之人却惨不忍睹,两道几近竖起的浓眉,鼻孔外翻,嘴唇肿大,两眼极小,那线条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勾勒的才能丑成那般模样,便是初会拿笔的小孩,怕是也没这种丧尽天良的水准。

    其实这画像也未说画的是谁,而且这般模样的五官能认出是谁?虽说是送在了钟予那里,可也不必非得往自己身上揽。只是钟子期虽是画技不好,但细节抓的极为到位,比如钟予眼角的那颗泪痣,比如他手背上因前两日练功而留下的伤痕。

    钟予想到画像旁边的落款“钟子期作”,就不禁恨的咬牙切齿:“作,确实是作!”

    若是说起钟子期这“鬼斧神工”的画功,其实他们早有耳闻,可真正有幸能见识到的人却不多。一则,按钟子期自己的话说,他的画是只赠喜欢的人,而且是恰好想动笔了才会作画,可谓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十分难得。二则,实在是因为被赠画之人不想被旁人看见画上自己那丑绝人寰的形象,所以并没有人愿意拿出来“显摆”。

    于是,对于钟子期的画技,百玄门内众弟子只知道是神奇,至于怎么个神奇法,就无从得知了。

    钟岑逸情不自禁感慨说道:“子期师兄的画技,今日有幸一见,实在……”然而还没等他“实在”出来,嘴巴就被那幅画给封住了。

    而此时,百玄门下的泸溪镇上,作画人钟子期双手负在身后,步履轻快的走进了一个酒楼里。

    他身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袍,腰间黑色束带,领口黑色衣襟,一双偏桃花的杏眼,不笑时狡黠,笑起来弯弯的,里面像似藏了星辰。唇红齿皓,此时嘴角正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二哥见他来了,像是见到老熟人似的迎上去,陪着笑说道:“公子有些日子不来了,今日喝什么?”

    钟子期见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子上正好空着,就直接走过去一撩袍子坐下来,他转头看着小二哥,笑着反问道:“你这问溪阁里面最为好喝的就是这醉流景,怎么,有新品了?”

    小二哥摸着脑袋讪讪一笑,说道:“没有没有,我这就去给公子取去,还是如往常一样,两坛醉流景!”

    “去吧去吧。”钟子期拿起一个反扣在桌上的杯子放在自己跟前摆正,四下打量一眼,嘀咕道:“确实有些日子不出百玄门了。”

    这还得从前些日子他摸了几条鱼说起——

    当他正架着木柴在河边烤鱼的时候,他的好兄弟钟予竟然带着两个师弟钟岑逸、钟楚元找了去。

    “子期!”钟予一边叫着一边朝他走去:“想吃独食,这习惯可不怎么好。”

    “子期师兄,见者有份啊!”“子期师兄,我来帮你!”钟楚元和钟岑逸两个小兔崽子兴奋的跑过去,两人分开坐在他身边,帮忙煽火的煽火,添柴的添柴。

    钟子期无奈万分,说道:“你们几个属猫的吧?这都能闻着味找来?”

    他怕如以往一般招惹太多师兄弟过来又被师父捉住,这一次特意跑远了些,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还是躲不掉……

    这大概就是孽缘中的上等孽缘吧!

    钟楚元侧着脑袋,一脸认真又无辜的看着他纠正道:“子期师兄,没有猫这一属相。”

    “……”钟子期轻飘飘的瞥他一眼,道:“就你聪明!”

    钟楚元摸摸头嘿嘿傻笑。

    钟予也在一旁坐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盯着钟子期看了两眼,摇着头评价道:“子期啊,你还真是不怕罚!”

    钟子期的眼睛微微一弯,说道:“也怕,”他说着将烤的外焦里嫩飘着香味儿的鱼递给了钟予,“否则也不必躲到这里来了。”

    实在是他的这些师兄弟们每次都拖后腿逃不利索,总是害得他替他们收拾烂摊子时被师尊和师叔捉住,什么生性顽劣、为幼不矩、为长不尊,总之罪名总有一大堆。若是他自己一个人“作案”,一定能溜的利利索索。

    他暗叹口气,接着对两个师弟说了几句只能意会,不能细究的话:“师尊是怎么教诲我们的?我看你俩是忘了。谁也靠不住,母猪能上树,赶紧的自力更生,先去捉鱼吧!”

    两个师弟倒是十分听话的去河里捉鱼去了。

    钟予却是说道:“你可拉倒吧,还师尊的教诲?这样粗鄙的话,也就你能当放屁似的说出来!”

    “阿予啊啊予……”钟子期看着他,开心的笑道:“我就喜欢跟你这样谈吐雅致的人相处!”

    钟予脸上瞬间五颜六色。

    钟子期也没再言语上戏弄他,转头看向河边捉鱼的师弟,说道:“咱这两个师弟实在不会心疼师兄,罚抄门训的时候任我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肯帮我!”

    钟予知道他这话也是旁敲侧击的点他呢,便瞥他一眼,道:“谁敢帮你?在这百玄门里你的字与你的行事一样堪称一绝,帮你就是自找师尊的罚!”

    钟子期啧啧两声,枕着胳膊躺了下去,说道:“看来太出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钟予白他一眼,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出众’一词要是用在你的字上面,我无话可说,可要是用在你的行事上面,那可能是反语!”

    钟子期嘻嘻笑起来。

    人多终究是力量大,不久就只剩一地鱼骨了。钟子期被夸赞烤鱼的技术夸赞的心满意足,其他人吃鱼吃的心满意足,总之所有人都很满意。

    “哎呀。”钟岑逸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道:“真是幸福。不过子期师兄,你这选的地方不如上次好,此处的鱼不够肥美啊。”

    钟子期双手撑在身后侧,后拉着身子,这个姿势会让他一直端着烤鱼烤的酸疼的胳膊舒服一些,他悠悠说道:“我可不是因为此处的鱼肥美不肥美来的。”

    钟楚元疑惑道:“不是为鱼?那是为什么来的?”

    “笨蛋!我是为躲你们来的!”当然这句话钟子期只在心里想了想,只听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是为此处的景致来的。”

    钟予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忽然,旁边传来了“哔哔啵啵”的声响,钟予看着钟子期侧后方三尺处燃着的火光,一骨碌爬起来撒开丫子就跑,叫道:“我看你他娘是为找罚来的!”

    也不知道这片绿油油的草地上长着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么容易燃着,火是越烧越旺,河水浇上去都不怎么管用,火苗噼里啪啦的迅速借着风势将旁边的药园烧了大半。

    终于,钟子期在扑灭了最后一点火之后,被看护药园的王叔领回去交给了师尊钟景涯,紧跟着的是因为行为不当纵火烧毁了一片草药而被罚了五十遍门训,禁闭半个月。

    ……

    “哎!”钟子期叹口气:“一部可歌可泣的血泪史,一群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小二哥,酒好了没?”

    “来了来了!”小二哥抱着两坛酒出来。

    钟子期拆开酒封,正想借酒敬一敬这段往事,谁知酒坛还未贴到嘴边,他就听到街上熙熙攘攘的,还伴着“抢人了!”“那边打起来了!”“出事了!”的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