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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夜

    大一那年的秋季在我印象里过的很快,如同两墙之间狭窄过道飞奔闪过的大橘猫,只留下空中数根橘黄色细软的猫毛在自由散落。

    ......

    与鸭子女孩在球场分别后,本约好了次日相间打球,但由于前夜与刘波在酒池中漫游厮混的缘故,将此事早早地给抛之脑后了。

    第二日我忍着酒后脑中如弹簧在四散乱撞的头疼,好坏是结束了清晨的早课。本打算就此打住,下午在宿舍看看小说之类的无用书籍,尽量避免再因为运动让自己无辜的忍受宿醉带来的恶果,草草的将糟糕的一天打发掉;但是鸭子女孩的一条消息又让我陷入的进退两难的处境。

    “没忘了今天下午吧?”有些欲言又止的消息配上了一个少许生气的消息表情,这是日后与鸭子女孩交往过程中,她一贯的风格。

    我一手拿着上午用到的课本,一手擎着顿时沉重无比的手机;似乎脑中的疯狂弹簧又长大了数倍之多。

    从心里深处的角度上来说,我是十分乐意去的——试问哪个男人不想与年少风华的漂亮女孩独处呢;可一上午的课程早已让我身心俱疲,即便中午可以小小的酣睡一会,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样也远远不足以弥补如白蚁群般的酒精还未从我像是枯树的体内散去所带来的疲惫。

    面对着迎面如暴风雨来袭的问题,我通常在没有适当对策时,往往选着先将问题搁置;虽说这是个坏毛病,可除此之外我也再没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决定先回到宿舍床上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如期赴约。

    冬天的低温会迅速的将两个陌生男女距离拉近,因为人的心只要活着就都是炙热的——它们无时不刻的寻找着自己的同类,野蛮无脑的想将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躯靠近另一个肉球。而秋便是冬季冰雪恐怖王国的御下斥候。

    十一国庆后的秋日将每间孤独的小房间烤的暖洋洋的,我好像躺在温暖如萨摩耶犬的白绒毛中——据说萨摩耶犬会被西伯利亚原住民在夜晚抱上一起取暖的温暖犬种;午后的暖阳被宿舍内的暖气机械地加工后送入我的鼻腔——一股阳光的味道在味蕾中四散开。随着太阳在楼顶上缓缓的移动,宿醉的阴霾也散去了七七八八。

    当我缓缓的睁开双眼,夜晚的寒冷早已将太阳驱赶到了天空的边缘,窗帘外已经透着黝黑的暗光,白的如日光灯般的刺眼的圆月也如约上岗。

    我恍恍惚惚的起身寻找手机,想确认究竟这一觉睡到了几时。

    “醒了?”

    “嗯,几点了?”

    “七点。”代坊端坐在电脑前头也不回道。

    “嗯?”

    “不会吧。”我有些难以置信道。

    “我都吃完晚饭了。”

    我用着有些发软的四肢缓缓的顺着梯子爬下二层复式床铺。摸摸索索的从杂乱的桌子上找到躲藏已久的手机。

    “所以你去吗?”

    “人呢?”

    望着来自鸭子女孩未读的短信,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在吗?”我试探性的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怎么可能还在!”

    “你这个人真是没有信用。”没过多久,鸭子女孩发过来两条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气急败坏的消息。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你这也算是理由?”

    “是事实。”

    “那就是你还占理?”

    “要不我请你去吃饭吧。”我想着不如试试看借此机会弥补一下我的愧疚,也可以再见到她一次。

    “你想得美。”

    “你爽约还要我陪你吃饭?”

    “就想表达一下愧疚。”

    “想吃什么你定。”

    “行,那就下周末去吃日料。”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必定是次大出血。

    “好。”我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如果你再爽约?”

    “保证。”

    “信你一次。”

    看到鸭子女孩松了口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穿上鞋,准备趁着夜色还没有完全将晚秋初露锋芒的凉意染寒,出去找些可以填肚子的食物当做晚餐。

    离开宿舍,我沿着去西门的小路缓缓渡步前行;我最里面贴身穿了一件长衫,外面披着黑色中长风衣,下身浅蓝色的牛仔裤配上一双较为透气的白色运动鞋;走在地上已经分布了不少枯老的像是百岁老人手掌般的落叶,秋本不算冷的天气也诡异的多了几股寒流。

    学校的西门外是一条小吃街,一到了傍晚便人声鼎沸。

    今天的天气好像放在天津的秋冬季来说是格外的优异——无风。小吃街不大,道宽不过只能容忍一辆小皮卡通过的距离,两旁各色的小吃一一占据着一方小天地;炸酥肉、臭豆腐、烤冷面、螺蛳粉......我平日最喜欢街口地三家的炸臭豆腐——黑白两种豆腐,中间掏空,放入香菜剁椒芝麻油之类的配料,一口一个,十分解恨。

    “老板,大份的。”

    “好的。”小摊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岁数也就三十上下,但却早早的被油炸的油腻给浸满——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滑滑腻腻的气息。小摊大体呈现红色;招牌上是黑色的的几个大字“油炸臭豆腐”,下方是一口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盛满淡黄色食用油的油锅——在等待臭豆腐的闲暇之时我粗略估计,应该可以一次性炸上三四十个左右的豆腐;与之遥相呼应的是一口用来控油的小盆,上方是一个和小盆一样大小的不锈钢漏勺——若小摊中要找出一件最与之格格不入的物品,那便非数这个闪闪发亮的漏勺莫属了。除此之外,小摊后还有两张小木桌子——桌角黑的比夜幕还利落,桌上也是星星点点的布满着大小不一的黑点,草草的摆着几双一次性筷子、一小打劣质且轻薄的卫生纸——与桌角虽颜色相反,却意外的显得浑然一体。如果问大学四年什么东西是长久的,我细细想过,只有这看起来油腻不堪,布满污垢的小摊始终没有变过。

    “好了,您的大份儿。”布满胡渣的老板操着天津口音冲我咧嘴一笑道。

    我坐在两张其中较为干净的一张桌子前,在桌上拾起一双散漫的一次性筷子,打开包装,将两根筷子互相摩擦,把木屑刮掉,再掏出打火机各自又燎了一遍,这才放心的使用起来。

    吃过炸臭豆腐后胃里总算感觉到了一些慰藉,但是不得不说一份小吃还远不足以让我这样的成年男性感到满足。望着越来越多男男女女聚集的小吃街深处,我产生了退意。像这种人多场合我一向不大应付的来,或者说我更倾向于有私人空间的地方。

    我沿着小吃街横向的马路绕着学校一路往北边走去。

    接近八点的光景,路上的行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女——乘着夜色各自生长的人;大多是两人一组,行走在黄色树叶占领的过道上。与我同一方向行走的人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只有一只通体白色,但有几处带着些杂毛的小野狗;它迈着轻快的步伐,像是一蹦一跳地寻找骨头的神色从我左侧将我超过,迎面碰见了一只看起来并不是很干净的棕色长毛狗,两人仿佛一见如故,互相开心的嗅了几下,便一同向着我来时的方向撒欢般的消失在人群之间。

    约莫十三分钟的样子,我再次来到了“止风”酒吧。

    “欢迎光临。”

    “今天生意不错嘛。”我走向吧台的最里侧坐下,看了一眼背后几乎桌上了个十分之七的木桌席道。

    “是呀,今天天好,晚上人们也愿意出来。”

    “要喝点什么?”

    “生锈钉。”

    “好的,稍等。”老韩转身拿起背后的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应声道。

    “有吃的吗?”

    “炸薯片、炸鸡块行吗?”

    “像是晚饭的那种。”

    “懂了。”

    老韩给我递过来一只火腿三明治,说着是整间酒吧里最像晚饭的食物了。我笑着道谢

    “足够了。”

    我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就着威士忌往下顺,我想着全世界应该都没几个人像我一般牛头不对马嘴的吃晚饭,竟然还有些不合时宜的沾沾自喜。

    “什么时候酒吧还有三明治买了?”

    “嗯?”我有些疑惑的转过身子,原来是套着牛仔厚外套戴着根银羽毛项链的刘波在朝我笑道。

    “也给我来一份一样的。”

    “晚饭?”

    “嗯”

    “我正好也没吃呢。”

    “味道怎么样?”

    “比我做的强。”

    “那就足够了。”刘波哈哈笑道。

    “有两天没见了,最近再忙什么?”刘波押了一口老韩刚递上来的威士忌道。

    “你还天天来喝酒不成?”我有些疑惑道。

    “几乎吧。”

    “最近遇见个女孩。”

    “什么类型的?”刘波双眼冒着精光道。

    “鸭子类型。”我送往嘴里一大块三明治道。

    “像鸭子一样会叫的?”刘波说罢放肆大笑。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不会在意的,他是那种永远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

    “不要生气嘛,鸭子也不错。”

    “长的可好看?”

    “好看。”

    “胸?”

    “不大。”

    “屁股呢?”

    “不大。”

    “腿长吗?”

    “长的要命。”

    “八十九分吧。”刘波自言自语道。

    “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都没到,刚认识而已。”我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就着威士忌咽下道。

    “那不着急嘛,再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出现。”

    “我不着急,你呢?”

    “我?”

    “就那样吧,没事就和一些不干不净的女孩瞎聊呗。”刘波的三明治也做好了,说罢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不用赚钱生活?”

    “暂时不用。”刘波鼓着腮帮子边咀嚼边从牙缝里飘出几个字。

    “你怕不是富二代?”

    “当然不是,只是之前的工作时攒了不少钱,不去工作倒也够花。”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不错,不需要朝九晚五,也不用想的那么多。”刘波好像若有所思道。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有些许寂寞。”

    “大家都一样。”我又叫了一杯啤酒,边吸烟边饮下。

    “好在时间是公平的,过去就是过去了,留下的只有执着的人。”刘波笑道。

    我们两人吃罢三明治,换去了一对年轻男女的隔壁桌——同样在酒吧的一个靠墙的角落。

    小酒馆在九点左右响起来了JimReeves的《JustWalkinginTheRain》。

    “好像外面真的下起了小雨一样。”刘波续上了一杯威士忌,晃动着杯中的冰球一饮而尽道。

    “是呀。”

    “人们都喜欢趴在窗户边上,望着漫天小雨尽情挥洒。”

    “稀稀拉拉的落在各色男女的心里,无关好坏。”

    窗外亮起了一道长灯,从酒吧落地窗边划过,疾驰而去,轮胎压过满地的落叶像极了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