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厉飞雨
这个叫云兮的小女孩飞速跑进了偏房。
赵敬贤也无心再讲，对围在身旁的数十名孩子说道：“散了散了，快到晚饭了，都回去吧。”
这是北郊镇东的一个五进院落，据说原是城内贵人的别院。
贵人好心，免费让逃难之人居住，如今院子里挤了近千人。
赵敬贤走到一间斗室门口，房门虚掩，垂目说道：“云娘子，可方便让我进来？”
“赵先生，你请进。”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
屋里还有数名妇人，或站或坐，有的摘菜，有的用饭，有的闲聊，有的发呆……
见他进屋，众人自觉出了门，只剩下两个人。
一名少妇躺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那双马尾小女孩蹲在旁边，紧握她的手。
小小的房间，没有床榻，地席上放着数十床被褥。
算上小女孩，这房间住了十人。
这在如今北郊镇的已算优越，许多人睡在院里、睡在街上、睡在野外……
赵敬贤目视屋顶，说道：“云娘子，是否要找大夫？”
云娘子症状稍有缓解，坐起身，靠在墙上，秀丽的脸庞惨白，勉强笑道：“赵先生，之前已让你破费，实在过意不去，我这老毛病，大夫也治不好。”
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云兮，你先出去，我有话同赵先生讲。”
云兮点了点头，满眼担忧，向赵敬贤弯腰作揖，走了出去。
云娘子咳了几声，说道：“赵先生，上回你说有个试药的营生，可能找到引荐人？”
“云娘子，那可是十死无生。我之前听东家说，原来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华神医生到了嘉元城，这些年执着于让没有灵根的凡人修仙，所以不断招人试药，但还没有成功的先例。”
“我这个病好不了，迟早得死，不如卖个好价钱，给云兮留些钱财。只是她才七岁，有了钱财也没活不下去，赵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从幸州南逃，多亏云娘子相救，只要我活着，自会照顾云兮。只是我有隐情，说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如今每天无数人从北边涌来，都抢着去试药，为家人换个衣食无忧。听说招募费用已从一百两降到了三十两，这还要排队等候，不一定轮得上。”
“赵先生，你能坐过来吗？”那妇人说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敬贤，见他尴尬局促，又道：“先生若是嫌弃，我也不好勉强。”
“不不不，只是……只是有损娘子名声。”
“都逃难至此，还有何名声可言？再说了，这周遭的妇人都在嚼舌根，编排我与先生。反正我死志已决，何必白白担了名声？其实这院子里假夫妻、露水姻缘可多着呢。”
“云娘子，我先告辞，去打听试药之事。”
赵敬贤看那妇人眼波如丝，不敢久待，怕控制不住自己。
这大白天，外面人来人往，那些妇人随时可能进屋。
匆匆出门，只觉身下火热，走到自己房间，推门一看，两对男女在被褥里耸动。
立即退出，拉上门，愤怒道：“赵七，王九，让你等做这事关上门！”
这亦是北郊镇的常态，领了救济，不死不活，这是最简单的快乐。
若是你情我愿，甚至不用花钱。
这时，院子里响起马的嘶叫声，马上的黑瘦汉子勒住缰绳，大声道：“大家听好了，我家老爷有亲戚前来，需得住这院子，限你们今日之内搬出。”
随黑瘦汉子同来的还有数十名携带利器的劲装男子，已四处敲门催促住户，立即收拾离开。
赵敬贤上前陪笑道：“这位大人，可否宽裕几日，让我等寻找新的住处？”
黑瘦汉子态度和善，说道：“老爷的亲戚马上就到，拖家带口上百人。老爷心善，找了个仓库，你们若没去处，可到那里凑合。”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是免费白住，亦无租约，虽有抱怨，亦只能收拾行囊。
不多时，在数十骑的带领下，长长的马车队伍驶来，停在了院子外。
马背跃下来一胖一瘦两名男子，站在大门旁。
院内乱成一团，小孩哭声，大人骂志，不时有人背着行囊走出来。
那胖子说道：“厉兄，让你见笑了，这里本来闲置，北边来的难民太多，就让他们居住。你们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
瘦高青年拱手道：“孙兄，情况紧急，没有提前通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
胖子说道：“镜州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带着韩伯父、韩伯母来到嘉元城？”
原来这瘦高青年叫厉飞雨，是韩立在七玄门的朋友。
数月前与夫人张袖儿回老家探亲，待再回七玄门时，所见皆是废墟，附近城市上百万人亦死于非命。
经过多方打探，传言乃有人以血祭修炼魔功，韩家所在青牛镇亦遭了祸。
厉飞雨平常多有照拂韩立家人，自是第一时间将他们接到了自己老家。
镜州已非久留之地，但韩立所在的黄枫谷位于建州，靠着元武国和姜国，也许更不安全。
再说，修仙者居住之处，岂会让凡人进入？便是亲朋好友怕也不行。
韩父想起在嘉元城时，韩立曾告知若有事可找四平帮孙二狗。
正好许多镜州人往岚州避难，厉飞雨就这样带着厉韩两家到了嘉元城。
那白白胖胖的中年，自是当初韩立在嘉元城收的小弟，四平帮之主孙二狗。
这些年嘉元城日新月异，变化之大让孙二狗难以置信。
但这样也让远道而来的厉飞雨极为不适，抱怨道：“孙兄，嘉元城的规矩怎么这样大？外地人不让进城吗？”
“以往做了登记就能入城，最近逃荒避难的来得太多，两个月前出了几起惨案，都与外地人有关。所以王府规定，没有在嘉元城入籍者，只能在城外四郊镇居住。住满一个月，可进城打短工，当日必须出城；住满半年，才能申请入籍。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是这待遇，厉兄你可别抱怨。”
“难怪刚才进镇，所有人都要登记。若我再出镇，要重新计算时间吗？”
“正是。不过，若城内有筑基修士为你担保，那就能提前进城。恩公虽不是嘉元城人士，但黄枫谷和王府向来友好，若是厉兄能让恩公出面，也许能早日进城。”
“你说韩立？他父母都联系不上，何况你我？我看镇上龙蛇混杂，有修仙者，有凡人，安全吗？”
“厉兄放心，镇里禁止飞行，禁止私斗，又有阵法防护，据说金丹修士都攻不破。况且四处都有执法修士，城里可有元婴修士坐镇，谁敢乱来？”
“唉，这跟镜州大不同，仙凡混居，凡人对修仙了如指掌。我们镜州凡人，几乎不知修仙为何物？”
“刚才进镇登记时发的几本书册里就有《修仙基础》，王府鼓励凡人修仙。厉兄有空多看看，说不定你也有灵根，能成为修仙者呢。”
厉飞雨心中一动，问道：“何处能检测灵根？”
倒不是对自己抱有期望，而是他的三个孩子和后辈，若能出个修仙者，对家族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城内每隔三月就会检测，城外还没听说，我想也快了吧。”
“立即止步！”远处突然传来叫喊声，两名紫衣修士追赶着一名灰衣人。
那灰衣人鲜血直流，似有重伤，才跑到大门外，两道剑气袭来，从后背洞穿。
倒地的瞬间，一缕残魂飘出，附在孙二狗身上。
同时倒地的还有云娘子，她牵着云兮走出院门，便听到喊声。
反手将女儿推向院子，自己却没来得及躲避，甚至上前两步，挡在了灰衣人身前。
于是，洞穿灰衣人的剑气，亦刺穿了她的身体。
站在门口的赵敬贤拉着云兮，转瞬又松开，任她冲到路中间，伏在母亲身上痛哭。
看着几个起落到来的两名紫衣人，他明白了云娘子的意图。
这种紫衣是执法修士的标志，她是故意寻死。
赵敬贤也无心再讲，对围在身旁的数十名孩子说道：“散了散了，快到晚饭了，都回去吧。”
这是北郊镇东的一个五进院落，据说原是城内贵人的别院。
贵人好心，免费让逃难之人居住，如今院子里挤了近千人。
赵敬贤走到一间斗室门口，房门虚掩，垂目说道：“云娘子，可方便让我进来？”
“赵先生，你请进。”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
屋里还有数名妇人，或站或坐，有的摘菜，有的用饭，有的闲聊，有的发呆……
见他进屋，众人自觉出了门，只剩下两个人。
一名少妇躺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那双马尾小女孩蹲在旁边，紧握她的手。
小小的房间，没有床榻，地席上放着数十床被褥。
算上小女孩，这房间住了十人。
这在如今北郊镇的已算优越，许多人睡在院里、睡在街上、睡在野外……
赵敬贤目视屋顶，说道：“云娘子，是否要找大夫？”
云娘子症状稍有缓解，坐起身，靠在墙上，秀丽的脸庞惨白，勉强笑道：“赵先生，之前已让你破费，实在过意不去，我这老毛病，大夫也治不好。”
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云兮，你先出去，我有话同赵先生讲。”
云兮点了点头，满眼担忧，向赵敬贤弯腰作揖，走了出去。
云娘子咳了几声，说道：“赵先生，上回你说有个试药的营生，可能找到引荐人？”
“云娘子，那可是十死无生。我之前听东家说，原来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华神医生到了嘉元城，这些年执着于让没有灵根的凡人修仙，所以不断招人试药，但还没有成功的先例。”
“我这个病好不了，迟早得死，不如卖个好价钱，给云兮留些钱财。只是她才七岁，有了钱财也没活不下去，赵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从幸州南逃，多亏云娘子相救，只要我活着，自会照顾云兮。只是我有隐情，说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如今每天无数人从北边涌来，都抢着去试药，为家人换个衣食无忧。听说招募费用已从一百两降到了三十两，这还要排队等候，不一定轮得上。”
“赵先生，你能坐过来吗？”那妇人说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敬贤，见他尴尬局促，又道：“先生若是嫌弃，我也不好勉强。”
“不不不，只是……只是有损娘子名声。”
“都逃难至此，还有何名声可言？再说了，这周遭的妇人都在嚼舌根，编排我与先生。反正我死志已决，何必白白担了名声？其实这院子里假夫妻、露水姻缘可多着呢。”
“云娘子，我先告辞，去打听试药之事。”
赵敬贤看那妇人眼波如丝，不敢久待，怕控制不住自己。
这大白天，外面人来人往，那些妇人随时可能进屋。
匆匆出门，只觉身下火热，走到自己房间，推门一看，两对男女在被褥里耸动。
立即退出，拉上门，愤怒道：“赵七，王九，让你等做这事关上门！”
这亦是北郊镇的常态，领了救济，不死不活，这是最简单的快乐。
若是你情我愿，甚至不用花钱。
这时，院子里响起马的嘶叫声，马上的黑瘦汉子勒住缰绳，大声道：“大家听好了，我家老爷有亲戚前来，需得住这院子，限你们今日之内搬出。”
随黑瘦汉子同来的还有数十名携带利器的劲装男子，已四处敲门催促住户，立即收拾离开。
赵敬贤上前陪笑道：“这位大人，可否宽裕几日，让我等寻找新的住处？”
黑瘦汉子态度和善，说道：“老爷的亲戚马上就到，拖家带口上百人。老爷心善，找了个仓库，你们若没去处，可到那里凑合。”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是免费白住，亦无租约，虽有抱怨，亦只能收拾行囊。
不多时，在数十骑的带领下，长长的马车队伍驶来，停在了院子外。
马背跃下来一胖一瘦两名男子，站在大门旁。
院内乱成一团，小孩哭声，大人骂志，不时有人背着行囊走出来。
那胖子说道：“厉兄，让你见笑了，这里本来闲置，北边来的难民太多，就让他们居住。你们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
瘦高青年拱手道：“孙兄，情况紧急，没有提前通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
胖子说道：“镜州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带着韩伯父、韩伯母来到嘉元城？”
原来这瘦高青年叫厉飞雨，是韩立在七玄门的朋友。
数月前与夫人张袖儿回老家探亲，待再回七玄门时，所见皆是废墟，附近城市上百万人亦死于非命。
经过多方打探，传言乃有人以血祭修炼魔功，韩家所在青牛镇亦遭了祸。
厉飞雨平常多有照拂韩立家人，自是第一时间将他们接到了自己老家。
镜州已非久留之地，但韩立所在的黄枫谷位于建州，靠着元武国和姜国，也许更不安全。
再说，修仙者居住之处，岂会让凡人进入？便是亲朋好友怕也不行。
韩父想起在嘉元城时，韩立曾告知若有事可找四平帮孙二狗。
正好许多镜州人往岚州避难，厉飞雨就这样带着厉韩两家到了嘉元城。
那白白胖胖的中年，自是当初韩立在嘉元城收的小弟，四平帮之主孙二狗。
这些年嘉元城日新月异，变化之大让孙二狗难以置信。
但这样也让远道而来的厉飞雨极为不适，抱怨道：“孙兄，嘉元城的规矩怎么这样大？外地人不让进城吗？”
“以往做了登记就能入城，最近逃荒避难的来得太多，两个月前出了几起惨案，都与外地人有关。所以王府规定，没有在嘉元城入籍者，只能在城外四郊镇居住。住满一个月，可进城打短工，当日必须出城；住满半年，才能申请入籍。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是这待遇，厉兄你可别抱怨。”
“难怪刚才进镇，所有人都要登记。若我再出镇，要重新计算时间吗？”
“正是。不过，若城内有筑基修士为你担保，那就能提前进城。恩公虽不是嘉元城人士，但黄枫谷和王府向来友好，若是厉兄能让恩公出面，也许能早日进城。”
“你说韩立？他父母都联系不上，何况你我？我看镇上龙蛇混杂，有修仙者，有凡人，安全吗？”
“厉兄放心，镇里禁止飞行，禁止私斗，又有阵法防护，据说金丹修士都攻不破。况且四处都有执法修士，城里可有元婴修士坐镇，谁敢乱来？”
“唉，这跟镜州大不同，仙凡混居，凡人对修仙了如指掌。我们镜州凡人，几乎不知修仙为何物？”
“刚才进镇登记时发的几本书册里就有《修仙基础》，王府鼓励凡人修仙。厉兄有空多看看，说不定你也有灵根，能成为修仙者呢。”
厉飞雨心中一动，问道：“何处能检测灵根？”
倒不是对自己抱有期望，而是他的三个孩子和后辈，若能出个修仙者，对家族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城内每隔三月就会检测，城外还没听说，我想也快了吧。”
“立即止步！”远处突然传来叫喊声，两名紫衣修士追赶着一名灰衣人。
那灰衣人鲜血直流，似有重伤，才跑到大门外，两道剑气袭来，从后背洞穿。
倒地的瞬间，一缕残魂飘出，附在孙二狗身上。
同时倒地的还有云娘子，她牵着云兮走出院门，便听到喊声。
反手将女儿推向院子，自己却没来得及躲避，甚至上前两步，挡在了灰衣人身前。
于是，洞穿灰衣人的剑气，亦刺穿了她的身体。
站在门口的赵敬贤拉着云兮，转瞬又松开，任她冲到路中间，伏在母亲身上痛哭。
看着几个起落到来的两名紫衣人，他明白了云娘子的意图。
这种紫衣是执法修士的标志，她是故意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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