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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之变 其三

    安汀城发生的事,清姑关同样发生了。

    天汉八大城关中,惟有安汀城与清姑关爆发得最严重。

    其余州城,除幽泉关外,所发现的病患数目均在五人以下,而幽泉关的严重程度也并没有达到需要封城的地步。

    清姑关向来掌握着子母宫亲授的高墙与大沼林外围的守城兵权,此时军人们却将职务放下,全部投身到运输物资方面,因为这方面的人手实在太少。

    王家的家主王复礼,即此关的总兵,身先士卒。

    王家府邸的一众子弟受其安排,由其子王家洛领着到边城一角负责守城一事。

    所谓守城,即不令除负责搬运物资以及军人外的任何人进出清姑关。

    边城的塔楼由原石堆砌,风化严重,受着大沼林吹来的潮湿冷风。

    而王家洛坐在塔楼顶的一处棚子里,思考着什么东西,他身边是王府的总教头,他们两个各不相扰,各有心事。

    “自离开王府,先生就有些心不在焉。”王家洛淡淡道。

    “少爷还是看出来了。”总教头道,他身上披着一袭破烂的油毡大衣,像个流浪的乞丐,在此处非常显眼。

    但他并不打算将心事告诉王家洛。而他也知道,自己被王家洛误以为是那天地道中杀害了他朋友的凶手而百口莫辩。

    王家洛的那位朋友,就是同他一起进入王复礼床下暗室的风朴。

    他不晓得风朴早已在暗室中那位卫家遗老的帮助下逃出了王府,他至今对这位教头仍有所抵触,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他父亲也许同总教头私底下也有些关系。

    很明显,他作为长子,仍被蒙在鼓中。

    王家洛抽出自己的刀,轻轻弹了两下,刀刃于风中嗡嗡作响。

    教头看着远方的密林。

    “今日已派两骑到外围巡守,”教头道,“他们早晨出去,午间却没回来,我记得他们没有带干粮。”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按照军纪,在大沼林擅自逗留的人要处罚七日监禁。”

    “少爷可知道这是为何?”

    王家洛摇摇头。

    “大沼林盛产珍惜药草木材,是天汉赖以生存的宝地,所以常受盗徒觊觎,擅自在大沼林逗留就有偷盗药材的嫌疑,如果搜查出证据,更是要革除军职,流放寒关。”

    王家洛道,“此事便由你全权处置吧。”

    可到了下午,夕阳西下,仍旧没有任何两位巡林者的消息。

    边城的守军为此临时召开了会议。

    他们一致认定要派人找回来这两个人,他们怀疑是大沼林栖居的胡人从中作了梗。

    第二天清晨,两匹马被送了回来,而马上没有人,包括鞍鞯也被什么人掳走了去。

    看着两匹失去了主人的马,王家洛垂下头低声道,“西地的胡人何时竟敢如此猖狂了?”

    可是边城的人仍旧将警惕的讯号通知了身后的清姑关。

    然而清姑关此时忙于疏导蹄疫带来的混乱,无暇顾及边城两名士卒失踪的消息。

    塔楼上临时安置了几名守卫,负责侦察大沼林周遭的动静。

    “也许是张北辰将军在寒关逼得紧了,不少寒关的夷人不得不迁到池原,这些人向来凶恶,掠夺的脾性压不住,甚至压到天汉的头顶来了。”

    王家洛问道:“你很自信沐伦河军团有实力将寒关的蛮夷赶到池原?”

    “少爷,这种事人尽皆知啊。”

    “可是,既然大沼林的守林旅都败在了胡人手底,千万不要忘了···守林旅当年也是朝廷钦定的军团。”王家洛眼神中显现出一丝伤感。

    “少爷···”

    王家洛从前还有一位朋友,也是小时候的玩伴,幽泉关总兵的长子周同跟他向来交好,他们本来约定好要在加冠礼礼后一同参加守林旅,服务天汉。然而后来只有周同一个人去了。

    而周同也死在了守林旅被胡人歼灭的一天。

    大沼林北部就这样被胡人侵占了过去,沐伦河守军统领钱镜因此按渎职罪革除军职,其后天汉又派出沐伦河军团同胡人交锋数次都没有夺下池原以南这一带的领地。

    王家洛隐隐约约感到,天汉整体的实力正在缓慢下降,他为这个王朝的命运感到莫名的担忧。

    于是边城决定同高墙守军建立联系,高墙是提防天汉以西的西诺斯卡丹人入侵所建立的巨大屏障,有时也负责清剿胡人的军事任务。

    第三天,他们根本还未派出任何到外围巡逻的骑兵,却又有两匹骏马空着座位回到了边城。

    “这又是怎么回事?”王家洛感到极其困惑。

    “我们的确没有派出骑兵再外出巡逻。”

    此时一个老卒披挂整齐地来到王家洛面前,“王少爷,可这两匹马都是天汉的军马啊。”

    王家洛抬头问:“何以知之?”

    老卒掀起马的尾巴,他们看到一处烙印,“这是官府亲自调配的军马,当然是我们军中的。”

    “把百夫长叫来!”王家洛怒道。

    百夫长在王家洛面前打着哆嗦,噤声道:“洛少爷,自昨日起,小职确无调派任何士卒出过边城。”

    王家洛咬着牙,拉着他的领子拖拽到马厩,叫他看着那两匹马,“证据确凿,你还敢不承认,我叫你不要擅自将士卒调离职位,你却还让人出了边城···”

    他身边的教头知道王家洛的意思,一边对士卒道:“叫整座边城的士卒都到广场中央集结,另寻两刽子手。”

    广场中央聚集了士卒,百夫长被脱去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此时他已经无畏。

    百夫长大骂道,“王家洛,你这黄口小儿!污蔑士卒的混账东西!”

    两把快刀从热水中抽了出来,水珠滴答地落在堆起的邢台上。

    王家洛冷漠地看着受刑的男人。

    他听着谩骂,忽而意气陡增,于是跨到台前,夺下刽子手手中的刀。

    然后他就感到胃部一阵抽紧,他问道:“我何以污蔑了你?”

    百夫长昂然道:“你连花名册都没有清点,却要快快斩了我首,莫非你想推卸责任么?”

    “什么责任?”

    “那两人也许是逃兵,你却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岂能不骂你!”

    王家洛接着朝身后的士卒大声道:“取花名册!”

    接着他看向百夫长,“我要叫你死得明白。”

    他按着花名册一一点着名字,士卒们一一喊“到”,数十名士卒很快就报完了名字。

    可是所有名字都对上了号。

    甚至包括百夫长在内的人都愣了一下,连王家洛都感到迷惑,他亲自为百夫长穿好了衣衫。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反倒百夫长询问王家洛了。

    而王家洛当然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领着百夫长到马厩,又进行了一番问讯。

    “这后来的两匹马是多出来的。”百夫长恐惧道。

    王家洛歪着头问,“先生,这究竟?”

    百夫长盯着王家洛的眼睛,道:“家洛少爷···你前日将信鸽绑上求助的消息派往了高墙,现在消息是否收到了?”

    王家洛摇了摇头。

    “这有何关系呢?”

    “少爷,这两匹马,也许是从高墙来的···现在,老夫求你,马上赶回清姑关,请王总兵求援子母宫。”百夫长激动道。

    王家洛看着他,眼神逐渐涣散。

    信鸽向来是一晌来回,不容易被敌人察觉,可是两天过去却没有收到高墙来的消息。

    难道高墙······

    已经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