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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解诉求,奈何人无奈

    七月初七,安汀酒楼,月。

    两人对酌。

    一人饮茶,一人饮酒。

    饮茶的那位是高瑜,饮酒的是陈平。

    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这里自然是高瑜最喜欢的位置,他之所以订下这么个位置,也是为了他朋友醒酒时容易,讲话不至于如何糊涂。

    陈平年方而立,身着靛青色长衫,身子笔挺以至长衫上不留一丝褶皱,他身材中不溜,端起杯子时常常要用两根手指,喝上两口后总要抬肘将杯子悬停空中,闭上双眼,好似在品味。

    而陈平在品酒时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轻轻拂拂自己颊上的微须,气定神闲。

    而他对面的高瑜也正好在对方品酒时看向窗外的月亮,此时月光照耀着酒楼对面镖局的大旗。

    大旗于空中舞。

    而高瑜在斟酌自己要讲的话。

    他体格高大,自然继承了他芜城关的父亲高骆,高骆早年人称“井羽飞龙”,银甲亮盔,匹马出芜城,从乱世中为自己的家族开辟了一条道路。

    据说,在当年无人亲眼所见的河洛之战中,年轻的高骆一枪挑死了风宗的宗主卫无忌。

    如今京城中靠嘴皮子为生的讲书人自然比比皆是,他们添油加醋地畅叙高骆之武功。

    “卫无忌剑还未出,梨花一闪,高骆之龙胆枪已扑到其咽喉···此战丝毫不掺精彩的地方,因为从开始到结束只是一瞬。”

    高瑜曾问过他父亲,可他父亲一提起当年,只是笑笑,接着找个话题就囫囵般辗过去了。五十年前,井羽飞龙收获了自己的应得的那份荣宠,其后高骆便龙隐于芜城关,静帝感其恩情,封他家族两代人为芜城关的大太守。

    现在他儿子做了朝廷的官员,一月一次地回家,高骆自然着盛装、亲切欢迎,但一论及政事,高骆马上就借故逃走了。

    其父自然不喜欢政治,但高瑜却的确打小就爱思考天汉之波诡云谲,也许,他以为自己生来就是要干这一行的。

    “朱之臻···朱之臻,这老乌龟!”陈平放下了他的酒杯子。

    “他如何你了,便要放下自己的儒生身段,骂起人来?”高骆将目光从月光、大旗下收回。

    “倘骂人可以解气,儒生的确可以试试,否则不争不斗,气到英年早逝,这终归不好。”陈平摸摸脸颊。

    他续道:“他想要吃定我,我当然知道,但是,只要我被他拿下,那么整个六部中的其他人将再无实权。”

    “可如果你反对他,当初就应该跟他唱一出对台戏,这样六部被你们搅得鱼龙混杂,朱之臻还不会像今天这样独占鳌头。也许,我们现在说道他时,他的飞守卫已经在监视我们了。”高瑜道。

    “但是,”高瑜喝口茶水,“为什么你偏偏要递交辞呈,自甘贬为吏部的副部呢?况且,也许海平津陛下会为了控制朱之臻的权力对你大加赏识呢。”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陈平问。

    “我不知道,也许。”

    “高瑜···你这看似聪明的外表我已经看出来啦,你这聪明,其实只是表象,其实你只是对自己非常自信而已!”陈平叹气。

    “何以见得?”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海平津陛下会像如今一般对朱之臻那样抵触,否则我当然会首当其冲地成为那时还是皇太子的海平津的支持者。而在当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陈平低下头,续道:“我如果如你这般说的,跟朱之臻走对台戏,那么我会被狠狠地赶下去,再也不能从六部出头。”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因为讨厌朱之臻才主动降职?”

    “这是两码子事,我当然仍旧讨厌朱之臻···”陈平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高骆叫小二登楼,为他续茶,并为他朋友倒酒。

    他们现在喝了一肚子酒水,现在脑袋涨涨的,似乎已经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陈平夹了一块腐竹,便咀嚼边说:“但我现在仍然握有实权,所以朱之臻还得拉拢我。”

    “你似乎很高兴能被如此赏识!”

    “我本不应该混成如今这种地步,如今只要走错一步就要挨他一记重锤!”

    陈平眼神凌厉,“我未成想,朱之臻会和太后一同,要在陛下选后一事上和我下最后一步棋。”

    “哪一步棋?”

    “我那小妹不知何时被人听说了,如今已被人从深闺中牵扯了出来,千里迢迢地赶到了京城,而后直接被端木太后聘成了‘慧妃’,你说这时我要怎么做?”

    “这等好事你也不喜欢么?”

    “如果我妹妹被选为皇后,这当然看似是好事。”

    说罢这句话,陈平双手攥拳,微微颤抖,“然而,这就像是朱之臻和皇后强制送给你的礼物,你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而你受了恩惠,就如同默许了他们施加给你的条件···即便你不想,也要为他们做事,因为他们有了要挟你的理由,而我们家族也许从此就要受连累。”

    高瑜笑了笑,“其实拒绝他们的方法非常简单,看似你做不到改变朱之臻与太后选慧妃为后的决定,但你还有其他出路!”

    “哦?”

    “当然从你妹妹那,你只要做好她的工作,如果你那小妹不愿做皇后···”说到这里,高瑜忽而住口。

    陈平哈哈大笑,“你以为她会为了我而不当万人之下的皇后?如果你是我小妹,你会不会放弃当皇后的机会?”

    高瑜淡淡道:“我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于是陈平两掌一翻,做无奈状,“我的一个同事常爱把一句‘死局死局’挂着嘴边,现在我也得说,死局死局!”

    子母宫中,入夜。

    海平津又去寻戴曼殊去了。

    在她身边时,海平津总感十分自在、惬然。戴曼殊会静静地听他讲话,两只水瞳露出探寻的目光,她也常自微笑。

    她不像其他的嫔妃。

    那些姑娘,当海平津打开屋门时,见到陛下就得浑身颤抖,叽叽咯咯傻笑个不停,当你想要休息时总要将脑袋枕到你的枕头上,接着说一些很私人的话题。

    妃嫔们和海平津聊自己一生多么坎坷,好像她们的确经历过坎坷的一样!她们说一些很私人的话题,并告诉海平津这些话再也没有给第二个男人说过,包括他们的父亲,她们还要海平津守口如瓶。

    以至于海平津第二天头昏脑胀地醒来,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要到这位妃嫔的房中来过夜。

    戴曼殊就不一样,他来找她,她便伸出一只手,眼神也是带有温情,海平津感到畅然与温暖。

    他找戴曼殊,就好像一个小男孩去找喜欢的小女孩那样单纯、美好。

    但今天,到了中夜,海平津本来像往常那样睡得很甜,却被一种压抑在被子里的轻声啜泣弄醒。

    连戴曼殊,这样一个脸上时常挂着笑容的女孩,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他轻轻询问。

    戴曼殊绝非一个背地里诟病他人的女孩,她告诉海平津,自己只是很单纯地想要陪着他,这样已经很好。

    她没有在黑夜中向海平津说道他母亲端木近缘的不是,她甚至都没有表露对端木近缘会如何对待自己的担忧。

    她只是一直告诉海平津,自己想陪着他,自己想陪着他,自己想陪着他···

    这种单纯令海平津也不由地感动,他拉住她手,他觉得这种诉求十分纯洁,于是答应她。

    也许做不做皇后,对于戴曼殊来说她真的毫不在乎,她要争取这个位,只是因为当上皇后以后能一直陪着皇帝身边。

    此外,戴曼殊还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陛下,以后我的饮食居住,希望全由您一个人掌管,我只用您为我准备的东西···”

    海平津心思电光一闪,“太后她怎么你了么?”

    戴曼殊竟摇头,莫非她并不希望自己、海平津、太后之间的关系变得恶劣?

    她告诉海平津帝,希望他以后多与太后见见面,多说说话。

    此外她什么也没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