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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毅者运不济,败忘书不慎落龙潭

    有人这么讲:从地图上看,被大陆西称为亚冯的偌大国家钟灵毓秀,一脉大沼森林,一条龙脉冲天灌顶的长江,而其南北纵跨之大以至各分夏冬,所以比起西边国气易衰的小诺斯卡丹,天汉的国运如同想象不到的龙之动脉,轰轰然流金血不绝于王朝的一升一沉。

    大沼林之大占亚冯的三分之一,其实那里百姓很少得知自己的国家被外人称为亚冯,因为其中的文家,小说家们早就发明了天汉形容自己生长的大地,在这土地上生出的大沼与环绕大沼的森林春夏连日下雨,秋冬则万事凋零枯木丛生,雨水之多以致群沼黏甚无形杀人,游人若没同伴,就算轻身功夫再好,遇上黏沼也只得丢掉性命。

    此事发生在五十年前,姓海的海家王朝尚建立初,大沼林还尚未设置守林旅巡游这块险地,夕阳西下,丛林的各种声音已经渐渐静了下来,虫鸣微启,一点火光从林地边立了起来。

    只瞧见一个人像块木头站在一块丘旁,再一看他身边还有一人正坐在他身后微笑着瞧着他,前面的人静静地望着面对着的荒野,过了很久也没讲话,到后来他身体微动,后面的人忽然起身往他身上点了两下,看衣着他们十分相像,很明显前面那人年纪大些,但大不了很多,三十岁模样,眼神在萎靡与光彩间变换只是他眶中的星芒越来越少。

    最后他叹了口气,这么讲:“我从没见过这种功夫,所以我输了,你知道,我见过的功夫,只要没死我都会记下来,最后总能摸索出破它的方法,但没想到你会这种点穴法。”

    那人长得很好看,他仍然微笑:“原本我觉得以你的见识肯定认得出这种方法,所以为了将你制住我还要找准时机,在你背着身时下手,可我还很怕,我怕死啊,所以我又开话头,咱们好好讲讲你想谈的东西,讲讲西边马上要发生的事,你一心从河洛加急赶到这不就是为了报个信么,不过你没有朋友,就算有你也不会信得过而必亲自送这个消息,我了不了解你啊?”

    “我以为咱俩本来都要成家人了···所以也只能你来杀我···我也终知你是个国贼,这并不震惊,因为你始终都是。”

    “把你写的那些东西给我,怎样?你不想自己一生记录的东西没有个人托付吧,何况我是从最开始和你在一块的小仆从。”他讲“小仆从”三个字时一字一顿,似乎在讽刺对方,“我这每一指都专门生出和你内息流动相反的真气,每打进你一个穴道,你的真气就要在正负相抵时少一分,我想现在你的内气已经让我给烧尽了,不到这种时候我是不会讲这些自大的话的。”

    “你倒知道自己自大无能,那为何不求我教你?这本书由我所写,倘若真送给你你又岂能自行索解得真切?世界之大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

    “——我并非你的亲人,我只是你的小仆从,你不死我就只能永远是你的小仆从,为何那些理学派、心学派杀杀打打,不都是为了上去吗,他们杀上,是为了求上,他们杀左右,是为了不能共上,你这么多年闯荡,闯出来个什么啊老爷!”他朝天大笑两声,“武功高强是怎么定的呢,你高强就高强了吗,还不是在对比之下得出来的?倘若你一直活在世上,我又岂有被人称为武功高强的一天?”

    “你杀不净的···你伪装的那么好,那么连名字也是伪装的吧,你说自己叫于扬,孤苦伶仃,我怎能不救你?在那时你就知道我会救你的吧,莫非在那时你已经计划好今天了?我看倒也不错,这《败忘书》最后一笔所记的是笔者最后也是最惨淡的败忘之言,‘近者,鬼也’!”

    被他称为于扬的仆从接着准备补出最后一指,因为他似乎发觉主人的绝作就在身上,那么就不值得费口舌继续盘问了,他垂涎那笔记中的内容已久,上面记录了作者本人一生的败绩,虽然是败绩,但是却明明白白地记录了这场战斗的一招一式,笔者殚精竭虑最后总能在战后思索出破解对手武功的方法,这不仅包含了一招外功的招式,还记录了破解这一招式的方法。起初于扬对主人的这些做法不屑一顾,直至发现当主人再次面临同样的对手时从未落败而每每将对方控于执掌,他发觉主人并非自称的钝才,甚至根本不是,而是武学方面的不世奇才,仅此方能将所有与自己交过手的人物的武功记得清楚明白,甚至能独自思考出这项外功的破法,并且勤勤勉勉地记录下来,最终成就这本《败忘书》。

    他将内息调匀,将内力贯至指尖,凝神一箭扑出。

    可他事后并没看清自己右手食指是怎么被一掌劈断的。他呆滞一下发觉对方刚才那一掌中并没有附带内力,他思索,“这表明我的烧指的确烧掉了他所有的内力,他单薄一身,竟能仅用霸道的外力就折断了我的手指,可他的内力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复,那么我只需一点一点同他比拼内功,令他堆砌起内伤即可了。可那摧崩山石的力道却又着实可怕···”他忍着剧痛,依然微微笑着,这次则运起右手的无名指指劲。“今日你既揭了我的面纱,那不论你是谁,都得给我往地府去!”

    “是你自己这么显露的,倒要怪我了,不愧是于扬,哈哈。”那人艰难地转身,于扬岂容他翻身,又是一指补出,然后无名指又被摧断,就算他再装的冷酷无情也不得不哼了一声,不过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在要务完成之前,我岂能丧命于此?于扬,我不会再念旧情,你动食指,我废你商阳,你动无名指,我就废你关冲。时间如此紧迫,那一家族的诡计倘若得逞,与西国内外合围,那海家就算联合其他几个弱小的宗族又能抵挡多久呢,国家正临山雨,几近飘摇,你却在这自顾自的武功如不如人,你岂能算得上国人!”

    “国难之大,又怎是我等渺小的人管的了的!”

    “国家是国人的国家,国难是国家的国难,你这不入世的宵小,我不能死,我杀你,我救国,我不能死!”只见他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尽管行动困难仍是一拳催动,倘这一拳真能堕入他于扬的腹中,排山倒海的力道又岂容他于扬的肉身堆砌成型?

    于扬内力运转流畅,提着气施展小纵越功,对方行动之艰难又怎能近得了身?他一点一点向后移动,背着手仍然微微笑着,起初对方尚能靠极大的毅力迈出几步,到了最后他只能涨紫着脸,对方到最后都没有浮现任何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只是向前移动,完成自己所要完成的,他最后并没有打出那一拳,可于扬却不再笑了,连他也敬佩起主人来,他回想起对方为他做过的一切,他们之间又怎么会像主仆呢,在外人开来他们反倒更像是兄弟啊。

    于扬朝他扬了扬右手,只见他刚才被打断的无名指已经被切了下来,血汨汨地从断指处流出,“我,刚刚在那一指中沾了剧毒,那毒已经随内力灌进你的穴道流经心脉了···不要再动了!每动一分,你临死时感到的剧痛就会加重一分,至少,我希望你死的时候不感到疼痛”。那毒之剧,可由他断指看出,毒之毒,可由他恻隐的话看出。

    于扬道:“我到最后都没能知道你的名字,你究竟叫什么,你和其他人接触时也从不报自己的名姓,连我都不告诉,难道死前都不能说出来么,难道你想让我给你立个无名之碑?”

    “为侠者重行果,何患无名?于扬···我一生不曾求人,现在这毒似乎发了作,我连跪都跪不下来啦!你如果算个天汉子民,也明白我要求你什么,把那些话······带给高墙的统领······那人姓钱······是钱家人,你过来······”

    于扬过去,他主人猛一抬腕,于扬心一惊一掌排出,对方借他的掌劲滚下了山丘,待于扬回神跟去时,他的主人已经沉入大沼,他甚至为了下沉得更快突施坠劲,待于扬想救他时已然微微笑沉入泥潭。

    那于扬一心所求的武学绝作自然也沉入这大沼森林中······于扬抬首看了看天上的浮星,心知他再无家人可言,他吹熄了火,没有向东走,却向西方漆黑的高墙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