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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打怪第十三集

    彭罗斯站在他心爱的黑板前,凝视着前方,黑板上写满了公式,也布满了尘埃,他静静地望着这些几个世纪以来没有任何修改的公式,他知道希望渺茫。

    他办公室落的地窗可以俯瞰着王国科技四神兽之一的PANGU(人类史上最大粒子加速器)的全貌。PANGU环绕地球赤道的同步轨道,加速器的周长有二十六万五千公里,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粒子加速器,这项吞金巨兽足足花了一百年的时间进行建设。期间的建设也遭遇了各种不测,所幸的是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

    它环绕着地球,看上去如同给地球套上了一个巨大的银色戒指,让地球有了属于自己的星环,成为了行星界的指环王。这项史诗级别的工程,一方面是人类科技基建工程的极致体现,另一方面也是人类为了突破基础科学发展的天花板而做的最后的努力。

    这更是人类在患上生存焦虑恐惧症之后的荒唐之举!

    大涅槃之后,人类才算真正成长,才终于从灭顶之灾中明白了生存之残酷!

    原来哪有什么永远的岁月静好,如果无法知道这些无妄之灾是怎么发生的,下一次面临毁灭人类很可能没有那么多好运而涅槃。而下一次毁灭之神何时降临,人类不得而知,因为人类发现并不理解这个世界。这打击可能跨越数千万年,也可能随时而至。

    自从认清现实,人类无比渴望读懂这个世界,读懂生存法则。一切的法则来源于底层基础,如果不能理解基础物理,再多光鲜的科技应用也仅仅是将基础建立在浮沙之上,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

    最终神也惩罚了人类对基础物理学的一度懈怠。在刚刚发现量子力学的初期,面对量子力学揭示微观世界的反直觉现象,人类顶尖智慧之间为之激烈讨论和争论,争论不休。而突然有一个时期,人们发现原来不需要理解这些恼人的反常,直接应用也是可以如此的顺滑,既然理解不了,又不影响应用,何苦要烧死那么多脑细胞而做徒劳呢?于是研究方法大转,量子二次革命,从基础理论转向直接应用,雨后春笋的量子应用应运而生,从此人类的科技、生活、社会空前发展。

    当一切都向着无比美好的未来,无忧无虑地前进时,直到大涅槃,岁月静好戛然而止。

    人类现在明白了要想生存下去,无论如何是绕不开这道坎的!

    和智类通力合作,开始了基础物理学实验基建的大热潮。建设如此庞大的粒子加速器,试图获取高能,通过更高能量依靠蛮力轰开微观的底层世界。打开夸克禁闭一探究竟。为了完成困扰人类几个世纪的难题:大统一理论提供现实的观察数据。

    是的,大统一理论集合了人类最顶尖智慧,历经五百三十年的努力,仍是一地鸡毛。

    “彭老,第1313次对撞的数据出来了,分析结果显示:偏离度小于3sigema,没有新粒子的特征数据,没有新发现。”

    智能助理将数据导入至彭罗斯的办公室内,办公室的整个空间变得色彩斑斓起来,粒子对撞之后全息图景浮现在空中:数个如细丝般的三维轨迹在空间内如花朵一般展开,每个轨迹上的尽头上挂着一组组数据。这些数据反应的是质子对撞后所砸出粒子的各项指标,这些指标正如粒子们的指纹一样,是他们自身存在的证明。数据随着轨道的时空变化而变换,如一个个小生命一般地跳动着,呈现在彭罗斯面前。

    彭罗斯面无表情地扫过,这幅图景他已经看了上千次,任何一处细小的变化他都能敏锐的察觉出来,确实没有任何新鲜东西。他背过身缓缓的走向窗台,站在窗边,望着脚底的这具庞然大物在虚空中闪闪发光,看着如此巨大宛若神器的PANGU,心中不禁感叹,难道神器也无法进入吗?这个世界必须存在人类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吗?是神划定的禁区吗?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彭罗斯摆了摆手,示意助手退去。

    自从PANGU建成至今已经两百七十多年了!PANGU是古老东方史前神话中的大神,有开天辟地之神力,从虚空中劈开创造了世界。为这个科技巨兽取其名,是人类期望它能继承如此神力,为人类劈开这结界,打开微观世界之大门,让人类真正能看懂这个世界吧。

    无数次不知疲倦的对撞,记不清消耗了多少能量和资源!人类依旧无所收获。

    人类从信心满满到失望、到绝望,到最后的癫狂。

    面对紧迫的存亡压力,驱使着人类像一群疯狂原始人,驾驭这巨型葛龙得疯狂高频地撞击而那高耸入云的微观之墙。(魔戒七大神器之一,上面刻有戒灵之首安格马巫王的咒语的巨型攻城神器,葛龙得仅仅攻击了四下,便被攻破固若金汤的米那斯提力斯城)

    但是历经这台葛龙得巨兽连续近三百年、上万次地撞击,无论墙外的原始人如何歇斯底里地疯狂呼喊:“给我破!给我破!给我破!”,这堵微观之墙不仅纹丝未动,甚至表面连一丝裂纹也没有,坚固得让人绝望,似乎在嘲笑着人类的愚蠢。

    从古至今,人类对世界的最基本构成的探索和构想一直没有停下脚步。远古时代,东方的先哲把世界本源归纳为金木水火土几种最简单的基本元素,五行相生相克,构成万事万物的结构关系和运动形式。而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提出了原子论的思想,认为万物的本原是原子和虚空。原子是一种最后的不可分割的物质微粒,它的基本属性是“充实性“,每个原子都是毫无空隙的。虚空的性质是空旷,原子得以在其间活动。

    无论何种思想,远古先哲们一致认为世界的本源是简单的,用一种或者几种最“基本”加上几条简单的规则既能实现万事万物。世间万物如此纷繁复杂最终归源于极简的构架,或许只有人类才能拥有如此深度的思考。

    当史前20世纪人类打开科学的大门,证明了这样的先哲思想令人惊叹。汤姆生第一次发现电子,卢瑟福提出原子的核式结构,继而发现了光子,并认为“光子、电子、质子、中子”是组成物质的不可再分的粒子,所以把它们叫“基本粒子”。这些基本粒子构成了上百种元素分子,而元素分子向上继续搭建眼花缭乱的物质世界。

    但科学大门一旦打开,这样的探索不会停止。逐渐人类很惊讶地发现了数以百计的不由质子、中子、电子组成的新粒子;又发现质子、中子等本身也有自己的复杂的结构。从史前20世纪后半期起,人们在对宇宙射线的研究中陆续发现了一些新的粒子。发现了正电子、μ子、K介子和介子。。。。人类索性就将“基本”二字去掉,统称为粒子。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人类已经不再满足于发现这么多的粒子,实在是太多了!先哲思想告诉人类,这里不是终点,一定还有更基本的粒子没有被发现。既然无法自然状态下发现更“基本”的,于是人类发明了粒子对撞机,向微观世界,向世界本源前进的神器。通过将粒子不断不断的加速赋予高能,将其加速至接近光速,然后两个粒子对撞,用蛮力将粒子的内部轰开。

    这一撞不要紧,结果撞出个新世界!

    通过一次次的对撞,人类发现微观世界像动物园一般的纷繁复杂,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粒子被撞出来,根据特征来看多达百种,让人大跌眼镜。世界本源这么杂乱吗?就像人类掀开了微观世界的床单,对着床底一探究竟,结果去发现藏着有瓜子壳、有玻璃弹珠、有猫叼走的毛绒玩具。。。。。。一大堆的垃圾!但理论物理学家们如获至宝,他们扒拉扒拉这堆垃圾,拿着放大镜,细心的分辨和归类,像一位家政大师一样,一点一点在这堆垃圾中找到了规律。终于经过几代物理学家辛勤努力,最终建起了沿用至今的粒子标准模型(StandardModel):一种微观粒子的收纳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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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进来一下”彭罗斯把助理唤了进来。

    助理进来后,彭罗斯招呼她:

    “你把我那副象棋拿出来,陪我下一盘棋。”

    助理把那套史前时代的PearlRoyale国际象棋套装拿了出来,这是一组由18克拉实心白金制成,并饰有513克拉的华丽徽章,基于经典的史前1849年士丹顿套装,是自史前维多利亚时代以来世界锦标赛使用的标准。

    那32枚棋子上布满错综复杂的槽镶,匀称的身材包覆着钻石,头部饰有3A级南海珍珠和蓝色锡兰蓝宝石,棋盘是带有黄金和钻石装饰的水晶玻璃板。Queen棋子上都有一个3A级南海珍珠头,上面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皇冠。甚至棋子的底面都经过精心制作和镶有宝石。

    这幅极其奢华的国际象棋套装是当年托孤委员会满足彭罗斯的个人需求。当问及还有什么是个人想要的,彭罗斯指定了这幅象棋,随他一起几个世纪的漂流。彭罗斯并不是在乎极其奢华的外表,毕竟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而是这种巴洛克式的奢华,是一种历史的传承,让他能在几个世纪之后还想起来史前时代的点点滴滴,这可能是唯一可以留下来的印记,感受到时光的流逝。

    智类助理的象棋水平远超史前时代的深蓝AI,但这个时代的智类是有温度的,不会暴虐人类伙伴。她会根据对手的棋力进行巧妙的平衡,不会让对手觉得很容易,也不会很绝望,势均力敌地将棋局进行到最后。

    助理将32枚棋子整整齐齐地摆好,为彭老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

    “您是选择执黑还是执白呢?”助理很温柔地询问这位世纪老人。

    其实彭罗斯看起来并不老,身体机能还在巅峰状态,但是一个历经如此多风霜雪雨,作为人类在基础物理学上突破的领军人物,这么多年的失败对心灵已经是摧残了无数次了。虽然外表看不出任何衰老的迹象,但内心已经是岌岌可危的老人,现在只是信念在支撑着他,不能放弃

    “执黑吧”这么多年和助理下棋以来,彭罗斯一直执黑,因为他觉得他看不懂这世界背后的真相,如果哪一天人类可以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他会选择执白吧。

    棋局缓慢地推进着,智类助理并不着急。

    “SB那边如何了?”彭罗斯一边下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助理。

    “没有什么变化。”

    “嗯.......”没有意外,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彭罗斯拿起女王的棋子,在手里缓慢地转着,端详其上面的皇冠,多么精美的皇冠啊。

    “引力子......是不是有点像这个女王?”

    “啊?”助理一愣。

    “你看,女王在象棋世界的规则,横、直、斜都可以走,而且步数不受限制,遍布整个棋盘。而引力就有这样的特点,长程力,可以说遍布整个宇宙。”

    “经您这么一比喻,倒是有点像。”智类倒是有点担心眼前这位老人会不会是被刺激到了吧。

    彭罗斯没有把女王放回去,而是放在那幅黄金水晶棋盘旁边,他缓慢地抚摸着这光滑的棋盘若有所思。

    “粒子标准模型......就像这象棋棋盘,而这些棋子正如标准模型中的各种粒子,有着自己的规则,各司其职,在这些格子里有着属于自己的位置。依靠这些规则,象棋才有如此纷繁复杂的变化。”

    他接着把那颗华丽的带着皇冠的王拿了起来在手里摩挲,感受着棋子表面的纹理,继续说道:

    “你看,王处在棋盘一侧的中央位置,它在规则里只能一格一格的移动。但它很强力,它可以覆盖周围的一切,可以横直斜吃任何子,但覆盖范围只有一格,这像不像负责夸克间强力传递的胶子?“

    智类看着眼前的老人,静静地倾听他在倾倒积压内心百年的痛苦。

    彭罗斯把王放回了原位,接着拿起车、象。

    “你看这他们这一对像不像电磁力?车只能横竖移动,而象只能斜向移动,他们也是长程力,他们的移动互补,正如电和磁那样互补。”说完便把车象分别放回原位,接着他拿起了兵。

    “这个兵很特殊啊!”彭罗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兵能怎么特殊呢?”智类助理很是奇怪,人类如此跳跃的思维对她来说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智类只能在一旁欣赏这样他们所不具备的能力。

    “兵是这个棋盘里最弱的棋子,根据规则,只能它只能向前直走,每次只能走一格。但走第一步时,可以走一格或两格,另外它的吃子路线不在其移动路线之上,它只能直走,但只能斜吃。重要的是它只能向前直走,这是这棋盘上其他棋子所没有的。”

    “这对应什么呢?”

    “对应的是标准模型里的中微子!弱力的承载粒子!”

    智类恍然大悟,是的!很精妙,人类的思维果然很跳跃。

    1、粒子辐射衰变是自然一种最普遍的基本现象,而弱力又或者称为弱相互作用,则是粒子衰变的根本原因。如果粒子因为强力而黏在一起的话,那么弱力就是拆散他们的力量,但这样的力量实在弱得可怜,无法和强力比肩,其强度要比强力弱好几个数量级。

    正如这兵在象棋中的地位一样,相比其他大子来说,它的作用微乎其微。

    2、弱力只能作用在原子核内部,和王一样是短程力,离开原子核,弱力就消失了。

    正如兵在棋盘上只能一个一个的移动,其作用影响也只能覆盖它周边一个格子的范围。

    3、早在史前时代,两位东方物理学家证明了弱力有着与众不同的,不寻常的不对称性,和其他三个力不同,弱力遵循的是当时称之为“宇称不守恒”的宇宙法则,弱力不遵从时间反演的对称性。当时这样现象被发现之后,泡利感叹“上帝竟然是左撇子”

    正如兵在棋盘上只能向前直走,不能回头一样,它的移动规则是不对称的!

    4、弱力在粒子衰变的过程中,会释放一种叫中微子的神秘粒子,这个粒子带了一点微乎其微的质量,但不可忽略不计。,也就意味着这种中微子应该非常非常多才对。但是人类费劲一切心思和努力也未能在这中微子之海中捕获几颗,只能在它产生一种叫中微子震荡的时候才能间接地观察出来。

    正如兵在棋盘中的规则一样,在它的移动方向上,它不能吃其他子,也就是它无法和其他发生相互作用。而要想观察到它,就得离开它的移动方向,当它斜向吃子的时候才能发现。

    这个兵果然很不一样!

    智类助理跟随这位人类顶级智慧这么长时间后,触类旁通的能力也有一定的进展。

    只见彭罗斯把棋盘上的兵全部拿掉,棋盘上的棋子孤零零地剩下王、车、象、马。看上去非常的奇怪。

    “这就是标准模型如今的残缺的样子!几百年了,依旧如此。”彭罗斯凝视着棋盘。

    “没有这高贵的后(引力子),也发现不了神秘的兵(中微子),这就是我们人类残局,没有读懂规则,没有发现这些重要的棋子,这就是人类的死局啊!哎......我们人类何时才能读懂大自然制定的棋局规则,何时才能毫不顾忌地下出一局好棋!”

    智类默默地将彭老的咖啡续满,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把这幅棋收起来吧,明天随我去一下地球吧,去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希望他们那能找到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