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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青丘狐狸

    少昊派人传来消息,说水灵玉极有可能就在翠玉湖底,玉瑶喜出望外,当即令众人搜查。

    然而,九寨数万人齐心协力,加之有宓妃久垣肆相助,仅三日之内,几乎就将湖底的每一块石头翻遍,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众人并不知晓水灵玉到底是何模样,极品玉石倒是捞出许多,却都不具灵性,不由满心失望。随着时间推移,少昊和石夷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愈发沉重。

    “难道,水灵玉被人带离了天子畿?”

    “陛下,您当真确定,这湖中玉石是因水灵玉而生?”

    “应该不会错,九州之内,我还从没听说过有如此庞大的水下玉矿。”

    “倘若水灵玉已不在天子畿,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天地之间何其辽阔,如何能在短时之内将水灵玉找出?若是拖得久了,只怕那孩子……”

    少昊站在翠玉湖畔,遥望着莫离峰,依稀能看见峰顶站着几人。他面沉如水,目光如炬,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莫离峰顶,玉瑶和兰芯焦虑无比地等待着消息。栩芝央和陌苣随侍一旁,看得揪心不已。

    “姐姐,少昊之言是否可信?湖中已被翻遍了,哪有什么水灵玉!”

    玉瑶轻抚着小腹,眼角带着未干的泪痕,无奈叹道:“他何故骗我,只怕是,那灵玉现已不在翠玉湖了。”说着,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时,宓妃和久垣肆驾着青鸾自湖边赶来,看他们那失落的表情就知道湖里仍然没有进展。来到玉瑶跟前,宓妃轻叹道:“湖里的确没有灵物的迹象,水灵玉应该不在那里。”

    兰芯急得直跺脚,“若不在湖中,天地之大,我们要去哪里寻那劳什子灵玉?”

    连白老头都不知水灵玉在哪,少昊知道的一点线索也已断了,众人立时没了主意。玉瑶纵有万般计策,可面对这仅存于传说中的造化灵物,只能整日以泪洗面,徒呼奈何。

    思虑片刻,宓妃说道:“实在寻不着水灵玉,我便赶赴四极,看看能否向四御暂借。东华大帝原是我族花圣,或许她能顾念旧情,也未尝不知。”

    久垣肆道:“五行灵玉关乎四极安危,此等神物,四御怎会轻易借出?”

    宓妃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在水灵玉下落不明,我们总不能在此空等!”

    久垣肆无奈叹道:“既如此,我随你一起前往。”

    对他二人,玉瑶心里有万千责怪,但事已至此,又能拿他们怎样。这两日见他们忙前忙后,尽心尽力,心里的怒火怎也撒不出来。二人临行前,她默然垂泪。

    宓妃轻声安慰道:“寻找灵玉之事,吾等定当全力以赴。玉瑶,你须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玉瑶并未应她,一脸淡漠,不见云天安然归来,哪会给她好脸色。兰芯不耐道:“你要去就快去!少在这惺惺作态!”

    宓妃知她二人怒气未消,此刻又哪有心情与小妖斗气,与久垣肆一起驾着青鸟,直向东而去……

    伏獠国,积角城

    当日,尚廉固率鬼军攻打澄脐山,在赤练圣女神威之下溃败而逃。阴鬼覆灭,枭齐军战意不存,陆吾乘势追击,一路逼近复昱城。但他并未急于收回复昱城,而是折向积角城。

    彼时,积角城虽落于君子国之手,但城中守卫薄弱,伏虢军轻而易举攻入城中,一举光复。数日内,众百姓也自澄脐山中回迁,积角城光景如旧。

    时已入秋,夜色愈发寒凉,房间内烛光点点,石榻上人影缠绵,娇吟粗喘连成一片,却是春意融融之景。

    云雨过后,青漯伏在陆吾身上,香汗点点,娇喘吁吁。她身子娇小,而陆吾体型壮硕,这般趴在那里,倒似个雪白的小猴。

    陆吾轻笑道:“小妖儿,你怎突然到积角城来了?”

    “你不想我来么?”青漯嬉笑一声,随即又神色一黯,叹道,“这两日,寨中都在忙圣女之事,阿姐也无闲睬我,我又帮不上忙,索性就来找你啦。”

    陆吾正色道:“玉瑶姑娘怎样了?你们可曾找着水灵玉?”此事在澄脐山无人不知,陆吾自也听到风声。

    青漯摇了摇头,“若是找不着水灵玉,圣女的孩子怕就保不住啦。不过,我相信他们定能想出办法,这世上,无事能难住我九寨圣女!”

    陆吾微笑道:“玉瑶姑娘,确是个非凡之人。”

    青漯傲然道:“那是当然!我们圣女是这九州之上最厉害的人!此次你前去澄脐山,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陆吾微一皱眉,“她确是厉害,但那手段……也未免太狠辣了些。她那一招‘十日曜天’虽灭了阴鬼,却也害了多少无辜生灵。”

    青漯白了他一眼,嗤道:“你这人,端是小家子气!成大事者,哪有一着不差,牵连些无辜之人也是难免之事。”

    陆吾心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妖精,无关之人的死活哪会放在心上,对其所言自是不以为意。

    “石头人,现在你伏虢军已然重建,积角城也已收回,今后你打算怎么办?”青漯眨眼望着他。

    陆吾沉吟片刻,厉目道:“城中正在招募新兵,待一切准备妥当,自当出兵收回复昱城!”

    西域,青丘国

    青丘国,十步一洞,百步一窟,山坡连绵,高低起伏。其位于西海东岸,昆仑山西麓,地域狭长,北接刕阳国境。

    因其地势封闭,与西域诸国往来不密,加之百余年前被巫贤天子施下逆生咒,国力急剧衰退,故而早已不为其余各国正眼相待。

    一条滟水,发源于昆仑山,自东向西,横贯青丘国境,直入西海。此水宽逾百丈,支流无数,乃滋养青丘狐人的源泉所在。

    施涂山,位于昆仑山下,滟水上游之阴,山中有储芸洞,乃是旧时两位国主的居所。不过,两位国主已有百年未归,此处已然荒废,成了野兽山禽栖息之地。

    因宓妃和久垣肆赶赴东极借取灵玉,将洵姐姐护送归国之任,就落到了兰芯身上。她领着犬叔炯等十余人,马不停蹄,奔行五昼夜,将小狐狸一路送至储芸洞。

    秋风萧瑟,木叶零落,滟水畔的水草地渐已枯黄。此地生有紫昙花,花开之时艳丽绝伦,灿若星辰。但花期极短,转瞬即逝。青丘狐人常在花海边守候数十日夜,只为将盛开的紫昙花摘下,织一个花环,为心爱之人佩在腕上。

    路上偶然会遇到些在河畔饮水的狐狸,一见到兰芯等人,就似望见洪水猛兽一般,没命似的惊惶逃窜。如此通晓人性,定不是寻常野狐,而是成了精的狐人。

    兰芯心有戚戚,“这些狐人在自己国土上,竟都不敢化为人形,而且还对外来之人畏惧如虎,可见其境况之凄惨。”

    自打入了青丘国境,蜷缩在兰芯怀里的小狐狸就开始不住地东张西望,乌溜溜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新奇。

    “洵姐姐,我们到了。”

    来到一处野草丛生的山洞前,兰芯轻唤一声,小狐狸急忙自她怀中跃下,甫一落地,便开始四处张望。山洞外草长及腰,木叶荫蔽,显然已经荒废许久。

    “一别百余年,也不知洵姐姐是否还记得此地模样……”一念及此,兰芯心里更觉悲凉。

    在山洞前凝立良久,不时望见有野兽在洞口进出,虽不是什么硕大凶猛的岐兽,但即便是山中虎狼,也绝非现在的小狐狸所能够应付。

    “姐姐稍等,待我替你将那些畜生宰了,你再回洞府不迟。”说完她便径自朝那山洞行去。

    小狐狸却突然叼住她裙角,冲她摇了摇小脑袋。见状,犬叔炯叹道:“现我们在这里,自是能护住她,可若等我们离去,她又如何能继续占住那洞府?”

    兰芯悲泣道:“洵姐姐,我实不放心将你留在此处,要不然……你还是随我们回澄脐山吧。”

    洵姐姐一心归乡,又怎会跟她回去,只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又对她挥了挥前爪,示意让他们归返。

    可兰芯怎也不放不下心来,迟迟不肯动身。犬叔炯劝道:“芯儿姑娘,狐人在此繁衍生息数百年,自有其生存之道,你还是成全洵姑娘吧。”

    这时,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坡上,突然探出几个小小的身影,细一看,竟都是些五颜六色的小狐狸。见到同伴,洵姐姐兴奋莫名,一阵雀跃。急不可耐地又冲兰芯挥了挥前爪,眼中闪着泪光。

    兰芯点了点头,泪目道:“姐姐……你……你去吧……”

    小狐狸急忙朝那山坡奔出几步,又驻足回望兰芯一眼,接着再不停留,转身飞快朝同伴们奔去,只转眼间,就与一群小狐狸一起消失在了草丛中。

    “洵姐姐……你千万保重……”兰芯泪眼潸然,凝立良久,方才与犬叔炯等人踏马归程。

    此行众人穿越刕阳国境,再转道青丘国,虽绕了些路,却比翻越昆仑山轻快许多。原路返回,行过半日,已然迟暮。

    见天色将晚,一行人打算先入刕阳国境内,再寻驿馆度夜。可在即将离开青丘国境之时,他们却遇上一队刕阳骑兵。那些骑兵拉着一架马车,车上用黑布遮盖,依稀能看出车上摆放着几个铁笼。

    兰芯勒住缰绳,蹙眉望着那队骑兵,他们约有百余人,正肆意调侃,不时发出阵阵桀桀怪笑。领头之人乃是个面容粗犷的虬髯大汉,正是刕阳将军那齐乌。

    兰芯初至白帝城就曾见过这好色将军,还驱使蛊虫将他整治了一番。此刻见他拉着些铁笼自青丘国返回,想也知道那笼中装的什么。

    “这个该死的东西!看我今日不宰了你!”她顿时火冒三丈,想也不想就欲上前解救那些青丘国人。

    犬叔炯急忙劝道:“芯儿姑娘!你若现在直接去将那些狐人救了,只怕事后刕阳国之人会变本加厉,届时受苦的还是那些狐人!”

    “难道你叫我袖手旁观?”兰芯冷眼瞪着他。

    犬叔炯连忙赔笑,“哪能啊,我的意思是,我们前去救人可以,但是要换个说法……”

    那齐乌此行收获颇丰,捉住了十几个狐狸精,正与一众手下畅聊着今晚要如何享用这些狐女。就在他们聊得起兴时,只见十余人正快马朝自己这边奔来。

    待那些人行至跟前,那齐乌一眼就认出了兰芯。二人在曾在迟绩城联手搅乱秋中婚典,故而人得她。不过,他只当兰芯是北境之人,哪里知晓她与青丘国有何关联。

    “是你?你来此作甚?”他略带警惕地望着她。

    兰芯冷笑一声,盛气凌人道:“气候将寒,祖奶奶想来此寻摸些狐皮做件裘袄,奈何一只狐狸都未抓着。我见你似乎捉住不少,识相的就将狐狸留下,赶紧滚蛋!否则,祖奶奶将你们连人带狐,一块剥皮!”

    那齐乌生性狂傲,哪能受得了这个,顿时怒不可遏,“你这死妖精!在我西域境内竟还敢如此猖狂,看今日谁剥谁的皮!”说完大手一挥,众士兵立时朝兰芯等人围攻而来。

    “祖奶奶等的就是现在!”

    她狞笑一声,星琅锋早已在仙人袋中嗡嗡直响!刕阳骑兵一动,青黄剑芒瞬间炸裂,直如流星激射,转眼就将数人斩落马下!

    犬叔炯等人修为不弱,岂会怕这些骑兵,当即迎上前畅快厮杀!

    骑兵奔行极快,兰芯索性化作榆兕兽身,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顷刻间,将那百余人搅得人仰马翻,惨呼连连。

    “这妖精好生厉害,修为比在迟绩城之时又精进许多!”那齐乌心中暗凛,他已然看出,不仅那妖精极难对付,与她一起的十几人个个皆非等闲之辈。

    不多时,骑兵已然伤亡惨重。见势不对,他哪敢迟疑,一声令下,领着残余人马仓惶离去,只留下那架马车和遍地的尸体。

    兰芯他们懒得追击,连忙行至那马车旁,将黑布掀开,只见大大小小十余铁笼,每个笼子里都装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狐狸。黑布甫一被揭开,众狐狸立时吓得惊叫不已。

    “莫怕莫怕!我这就放了你们!”

    她急欲去将笼门打开,可方才靠近一点,那些狐狸竟更加畏惧了,全都缩在铁笼一角,惊恐之极地望着她。

    “定是我方才所言被他们听在耳中,以为我要来将他们剥皮去尾。”想到此处,她眼中倏地流下泪来,柔声说道,“我与洵姐姐是旧识,绝不会伤害你们。方才所言,只为骗那些恶人罢了。”

    听得此言,众狐狸立时变得安静下来,颤抖的身子也渐渐平复。兰芯缓缓上前,将一个铁笼打开,让其中的小狐狸跳了出来。逃出升天之后,那小狐狸竟没有急忙逃走,而是跑开一点,停在那里,回头望着她。

    她连忙将剩余十几个铁笼全都打开,将所有狐狸放了出来。众狐狸汇聚一处,皆定定的望着她。

    “百余年来,洵姐姐时时刻刻都念着你们,你们……莫要怪她了……”望着那些柔弱的小狐狸,兰芯已然泣不成声。

    众狐狸眼中泪光闪动,良久,缓缓转身离去。行至一小坡上,他们纷纷化作人形,远远望着兰芯,对她深深一拜,随即再次变成狐狸,消失在暮色之中……

    兰芯等人离去之后,未过多久,大批人马气势汹汹地来到此地,原来是那齐乌回去召集了人马,想回来寻仇。可放眼望去,除了那架空荡荡的马车和遍地的尸体,哪里还能见到兰芯等人的踪影。

    “将军,他们定已跑得远了,我们要不要追?”

    此刻天色已黑,那十几人朝哪个方向跑的都不知道,哪还能妄想追上他们。那齐乌恨恨地啐了一口,“死妖精!今后若叫本将再见着你,一定扒了你的皮!”

    “将军,那些狐狸都已不见,定也被他们带走了,我们……”

    “算了,山里的狐狸多的是,下次再来捉吧。”借着火光,他朝那些空荡荡的铁笼望了一眼,暗自咒骂几句,就欲带兵离去。

    “咦?不对啊……”就在这时,他又回头朝着那些铁笼望了一眼,对一旁的士兵问道,“这附近可有见到狐狸的尸体?”

    “回将军,没有。”

    “没有?那妖精不是要剥狐皮么,怎还将狐狸带走了?若要带走,又为何不带着铁笼?”

    满心狐疑之下,他来到那些铁笼边,细细查看一番。只见那些笼子完好无损,既无血迹,亦无挣扎痕迹,甚至连一根狐毛都未留下。

    “这可不像是……要剥狐皮的样子……”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愈发深沉,目光中尽是狰狞之意。望着漫漫夜色中的青丘国,嘴角渐渐泛起一抹邪笑!

    “死妖精!你想救这些狐狸?瞧好了,今日你救了十个,明日我定抓一百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