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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命途初始

    那黑衣缠裹之人径自来到三人跟前,宓妃和久垣肆神色平静,显然与他相识。此人口吐人言,神志清晰,丝毫没有癫狂之状,云天初见时微惊,但很快便定下心来。

    “大哥,他是谁?”他小心问道。

    “他将是你在鬼界的引路之人,他会领你去寻找阴阳二界相依相存的证据。”说着,久垣肆对那人恭敬一拜,正色道,“他就是昔日的阴歧天子,如今的幽冥君主!”

    “什么?!他……他……”云天听得大吃一惊,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位幽冥君主,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神荼嗡嗡说道:“本座于人间苦等多年,竟等来你这么一个无临小鬼,偏还如此逞强。若不具一身修为,凭你这血肉之身也想渡过九幽地狱?简直痴人说梦!本座劝你还是得了修为再走,否则,枉自送了性命。”

    云天释然道:“既然天降大任于我,自当令我具渡劫之力。纵然受些苦难,权当磨砺心智,又何苦牵连旁人。”

    “哼!待你见了那滔天烈焰,万里寒冰,利刃刀山,尖针丛林,本座看你还能否这般嘴硬!”

    云天讪讪一笑,再不敢争辩,却仍没有一丝退缩之意。久垣肆道:“伯父,羽清在天子峰一切安好,今后再无人能伤她性命,您只管安心归去就是。”

    提及爱女,神荼的语气立时变得柔和,轻叹道:“让那孩子莫要苦守射元界碑,多去人间享乐才是。”

    久垣肆点点头,“小侄定当转告,待入了鬼界,我这小兄弟就劳烦伯父多加照拂。”

    神荼仰望星空,目光悠远,人间一去三百年,未曾想,竟还能再见这沧澜星月。一生沉浮,离别苦渡,阴阳二世界,终是漫漫孤独。

    轻叹道:“我此来人间,一为放了契储,他囚期已足。二为杀了常昊,他罪孽深重。三为等这阳冥小鬼,令世人认清阴阳正道。如今心愿已了,当归……当归……”

    话音落下,只见无数黑衣缠裹的身影从四周的昏暗之处涌现出来,个个皆似神荼这般。这些人,便是当年久垣肆拼尽全力救下的冥行者。

    众行者凝望神荼,不言不语,不动不摇,宛如黑石雕像。云天诧异地望了望他们,随即跟着神荼缓缓走向湖畔。

    “云天!”这时,宓妃悲呼一声,挥洒着热泪飞奔而来,与他紧紧抱住。

    伤心离别美人泪,最是搅弄百曲愁肠物,“放心吧,我一定会安然归来。”他扶住宓妃的颤抖的双肩,深情凝望着她。这张娇媚动人的脸庞,他早已渴慕多时,只可惜,没时间再多看两眼。

    “此行我走得突然,瑶儿和芯儿一定急坏了,你代我……好生与她们说说……”

    “嗯!”宓妃含泪应了一声。

    替她将眼角的泪痕拭去,在她唇上深深一吻,云天再不停留,转身向湖边行去。神荼身上幽光一现,似有一道虚无光影自躯壳内飞出,直直钻入弱水湖中。

    云天回望二人一眼,对宓妃笑了笑,随即纵身跃入湖中,未泛起一丝水花,人已消失不见。

    “云天!!”

    恍惚之中,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嘶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可还未及辨明,就已迅速沉入水下。不知不觉,天旋地转,仿佛被卷入一道巨大的旋涡,渐渐的,眼前变得昏黑一片,哪还分得清天地人间……

    澄脐山,莫离峰

    时已夜半,玉瑶凭栏立于冷风中,纵有三足鸟附身,不知为何,却仍觉手脚冰凉。

    花栎瑾走了过来,挽着她关切道:“姐姐,夜已深了,你该早些安歇才是。”

    “云天和洵姐姐杳无音信,叫我怎能安睡。”她愁容满面,身子一阵空虚乏力,忍不住扶住了身前冰冷的石栏。

    “阿姐已去了卫邙山,想必明日定有音讯传来,你安心等待便是。姐姐,现在不比从前,你不可这般苦熬,快随我回洞府歇息吧。”

    玉瑶点了点头,在她搀扶之下朝洞府行去。可还未走上两步,一阵强烈的眩晕陡然袭来,叫她身子一晃,心儿扑通狂跳。

    “姐姐!你怎么了?”花栎瑾连忙将她紧紧扶住。

    玉瑶面色微白,一阵心悸过后,满是忧色道:“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如此心慌……”

    “姐姐,我们快进去,我替你好生查看一番。”花栎瑾连忙将她扶进了洞府,待她在榻上躺好,开始细细为她诊断脉象。

    “我这是怎么了?一整日都这般心神不宁,云天和洵姐姐……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她一心想着那二人,一时间哪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只当有花栎瑾这小神医在一旁,定能万事无虞。

    可她却并未注意到,花栎瑾在仔细探查过脉象之后,脸上露出的无尽忧色……

    卫邙山,归魂谷

    剑光如狂风骤雨,鲜血似汹涌喷泉,兰芯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地呐喊着,一剑又一剑刺在久垣肆身上!宓妃默默站在一旁,泪流不止。

    “你们害了云天!你们全都该死!全都该死!!姐姐早就说,你们对他没安好心!我早就该杀了你们!”话音落下,兰芯再次高举双剑,狠狠将久垣肆刺个对穿,那青黄的剑身一半没入他身下的青石当中。

    “云兄弟此举……乃是为了……世间苍生……”

    “我才不管什么世间苍生!天地毁灭又怎样!苍生死绝又怎样!我只要他!只要他!”随着两行热泪簌簌滑落,她奋力拔起长剑,再次狠狠刺下!

    “云兄弟……定会归来的……我……相信他……”久垣肆躺在地上咬牙承受,任她倾泻着胸中怒火。

    “他若不能归来,我便每日刺你一万剑!不管他在九幽地狱受多少苦,我都要你受上十倍百倍!”说完她又陡然望向宓妃,心中杀意狂涌,提着一把满是鲜血的长剑就朝她快步走了过去!

    “兰芯!你……你不可……”

    宓妃泪眼望着她,不闪不避,任她行至跟前,唰地将长剑架在自己脖颈上。四目相对,一个悲愤至极,一个伤心欲绝,都是一般泪眼潸然。

    兰芯今日第一次见到宓妃真容,见她长得和神女像一模一样,顿时也明白了她心中苦楚。犹豫许久,终究未能下得去手,恨恨地收回长剑,厉声说道:“水娘鱼!今后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许你再来澄脐山!”

    宓妃哽咽道:“云天因我而受此劫难……我要去莫离峰……见玉瑶……”

    “你还有脸去见姐姐?她如此大度,让云天去找你,可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兰芯……”这时,久垣肆艰难地坐起身,沉声道,“若云兄弟不能归来,我自当任你处置。但他若能安然归来,世间将逢剧变。你若不想令他白白遭此劫难,就莫要为难宓妃,而是该想着如何助他才是。”

    “助他?我要如何助他?”兰芯冰冷地望着他。

    久垣肆稍作喘息,目光灼灼道:“祭咒得解,鬼兽临世,妖乃兽之克星,你体质特异,妖性极盛,将来定可大增助力。所以,你现在应当做的,是努力成为一个强大无比的妖!”

    澄脐山,莫离峰

    晨辉洒下,万物蒙霜,秋日渐近,清风愈发寒凉。

    玉瑶忧心忡忡,一夜未眠,晨光初启之时,忍不住又来到洞府外,凝望着卫邙山的方向,“又一夜过去了,云天……怎还未归来……”

    花栎瑾在身后静静地望着她,眼角闪着泪光,犹犹豫豫,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

    “阿哥一去不归,恐怕……是出了变故,要不然,他怎舍得将姐姐和孩子抛下。若此时再让姐姐得知孩子的事……她哪里能承受得住……”想到此处,她默默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咦?那是……”

    这时,一个巨大的青影自卫邙山方向飞来,玉瑶顿时面露喜色。然而,当青鸟飞近之后,却并未见到云天的踪影。下一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强烈的不安自心底升起,令她一阵头晕目眩。不知不觉,已是泪眼无边……

    午时将至,众人聚在莫离峰下,一个个急得不知所措。云天和洵姐姐之事,绝瞒不过玉瑶,宓妃和久垣肆只得忍痛告知。听得噩耗,她心神剧震,当场昏了过去,直到现在都未曾苏醒。

    她先前已动了胎气,现在又受此打击,众人不仅担心她,也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云天此去凶险万分,若不能归来,那腹中遗子可就成了他唯一血脉。

    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时,花栎瑾满脸泪痕地从山上下来。众人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心中一沉,急忙围了上去。

    “娃娃!玉瑶她怎样了?”

    “姐姐她……她倒是没有大事,但是……但是她腹中的孩儿……”说到此处,花栎瑾顿时泣不成声。

    宓妃等人急得跳脚,“快说呀!孩儿到底怎么了?”

    “那孩儿……怕是……怕是也患上空瞳疫了……”

    “什么?!”众人脑中轰隆炸响,齐齐变了脸色。宓妃心急如焚道:“那孩子尚未出世,怎会患上空瞳疫?”

    花栎瑾抹了抹眼泪,悲泣道:“此乃罕见异状,那孩儿心跳缓慢微弱,正是‘腹中空瞳’之征。他若能撑到出世,就会安然无恙,但若不能……就会胎死腹中……”

    卫邙山,天子峰

    满是苔藓藤蔓的射元界碑上,那几个深深的刻字清晰可见,“非人形而逾界者,杀无赦”。

    当年阴歧天子率众妖诛杀巨兽,其中有不少巨兽逃入莽古秘境,天子遂立此界碑,以作震慑。巨兽吞食无度,若不化作人形便无法与三类共生,由此界碑之言,可见阴歧天子护佑苍生之念。

    兰芯默默站在界碑前,凝望着碑上之言,一时间有些出神,“我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强大无比的妖……”

    如今她再吞噬二界岐珠已毫无用处,若要寻常修炼,定然耗时日久。她的修为已至金至末境,想要突破壁障达到上和境界,绝非短时之功。

    “云天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他怎会忍心抛下姐姐,抛下我,抛下水娘鱼,还有他那未出世的孩子……”泪水滚滚滑落,她暗自紧握双拳,目光坚毅而凛冽。

    箬羽淸缓缓走了过来,见小妖呆立如钟,暗自垂泪,顿生怜爱之意,“芯儿,你怎么了?”

    “姐姐!”小妖悲呼一声,痛哭着扑进她怀里,身子颤抖不止,“姐姐……云天……云天他……”

    见此情形,箬羽淸立时明白了事情因由,暗想,“还是父皇说得对,大道有序,否极泰来,值此世间危亡之际,一定会有一个拨乱反正之人出现。那小子胆敢只身前往九幽地狱,果然胆识过人,不枉芯儿倾心于他,只是苦了我这可怜的小妖精哦……”

    心中苦叹一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喃喃抚慰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姐姐,他去了九幽地狱!那里……那里该是何等恐怖之景?他要受多少苦难……他能受得住么?”

    “那小家伙并非莽撞之人,他既然敢去,就一定能回来。”箬羽淸怜爱地望着她,替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珠,轻叹道,“他若不能归来,可不仅是他一人之祸,而将是整个人间之祸……”

    “我也信他!”兰芯连忙抹去泪痕,坚定无比道,“他一定会回来!他绝不会去白白送死的!”

    “既如此,你安心等他就是,莫再这般伤心。”箬羽清微微一笑。

    “我当然会等着他,便是一辈子,我也会等下去!”小妖连忙收敛悲伤之情,正色说道,“姐姐,我想尽快突破至上和境界!你能否助我?”

    箬羽淸面露难色,蹙眉道:“如今你再要吞噬二界岐珠,已无甚效用。不过你天资极高,只要刻苦修行,突破上和境界乃是迟早之事。想当年,在父皇替我运气疏通之下,我还用了近十年时间方才突破壁障,此事,是急不来的。”

    兰芯神色微黯,对凡人仇恨渐消之后,她本已不太在意自身修为,只想在澄脐山快活度日就好。心想,“倘若有朝一日查明杀害阿娘的凶手,有姐姐和云天相助,何愁不能报仇?”

    然而久垣肆将她一言惊醒,立时又对修行之事变得无比渴望。

    “要助云天对付鬼兽,要为阿娘报仇,要为常兮报仇,要守护澄脐九寨……该死之人未死,无辜之人惨死!世间多有不平事,祖奶奶何以逍遥度日?!”

    ……

    月明星稀,天子峰上阴风阵阵,寒气逼人。

    旧时天子尊皇居,风雨百年落尘墟。阴歧皇宫虽以荒废几百年,但从那高耸的立柱,整齐的青石,还有墙壁上张牙舞爪的兽形刻纹,依旧能清楚感受到当年天子独霸天下的雄伟气魄。

    皇宫里弥漫着一股阴森之气,立于殿中,只觉阴风入口鼻,寒芒生背脊,时有刺耳的呼号声响起,仿佛有鬼魅在侧,叫人莫敢大声喘息。

    兰芯缓缓步出殿外,清凉月光下,玉面染薄霜,她神情凛冽,对那阴声呼号浑不在意。仰望着那渐已残缺的明月,碧目之中厉芒乍现!

    “我等不了那么许久!我现在就要突破上和境界!我再不愿看到身边之人受到一丝伤害!”想到此处,她咬一咬牙,朝着天子峰的幽深之处飞奔而去。

    箬羽淸凭栏而立,望着她孤寂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心里默默叹息,“这丫头,心性之坚,当真前所未见……”

    来到一处昏暗无光的山谷中,兰芯小心摸索,默然前行,也不知过了过久,只觉四周突然变得豁然开朗。她取出火折,借着火光四顾一圈,却不见任何事物。

    四周沉寂一片,无风无噪,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继续向前走了好一段,却仍未见到任何活物,就在她渐渐不耐,准备调头离去之时,才一回头,一个凶神恶煞的庞大怪物近在眼前!

    那怪物牛头鹿角,青面獠牙,体型壮硕如山,正是穷奇。

    常人见得此怪,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魂不附体,可兰芯见着它,却没有丝毫惧意。她举着火折,直直望着它那泛着绿光的凶眼,神色平静地走到它鼻息之间。

    接着,她从仙人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蛊虫,正是用于剥取岐兽体内岐珠的噬元蛊。凝望着穷奇,将蛊虫缓缓举到它面前。

    “吾欲使江河尽染血色,青山遍埋枯骨!你,可愿助我?”

    穷奇眼中凶光爆闪,鼻间嗤嗤生风,好似蕴藏了无尽的怒火!然而,在兰芯平静的注视下,最终又归于平息。

    相视片刻,它缓缓俯下身,巨大的鼻孔微微一吸,就将蛊虫吸进了自己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