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卫道之献
“生有愁，死亦忧，人间七日莫停留。九重门，八向生，泅渡忘川又一轮。烈炎灼，寒冰结，喜怒自有活人挟。刃切肤，针刺骨，生者哪知亡者苦。千斤杵，酥心骨，迟滞片刻化尘土。香色林，暗浮萍，莫信无常向前行。及至飞瀑前，饮下黄泉三千丈，终得一口孟婆汤。”
一曲《招魂》，唱者有意，听者无心，迎归送往的冥行者，实则早已将九幽地狱之景呈现世人，只是有几人会在意那活死人口中的缥缈之音。
鬼界有地狱九重，依次为火焰，寒冰，刀锋，尖针，重身，欢情，香林，浮萍，以及最后一重泥沼地狱。
亡魂入了鬼界，须受尽千般诱惑，万般苦难，待趟过第八重浮萍地狱之后，跃下黄泉飞瀑，漂流千里，方能到达忘川，转世重生。魂断旅途之人，十之有九，能得一世轮回，乃是福缘无尽之事。
亏得雷宫之人还妄想仙人生魂之事，若是知晓九幽地狱之景，怕不知要吓退多少私凡仙人。
鬼界通往人间的往生门被阴阳双轮咒阻绝，但那祭咒结界只能阻挡阴间亡魂，却阻挡不了阳间活人。听得洵千殊之言，云天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姐姐！你……你在说什么？我……我如何……如何才能以活人之身……”想到火焰地狱那漫天烈火，赤焰翻腾之景，他顿时有种发肤生烟，口含燃炭的错觉，心里诧然想到，“那还仅是第一重而已……”
洵千殊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恐惧，轻问道：“你可还记得，宓妃将你救起时，你身处的那片寒潭？”
他木然点了点头，此事他怎能忘记。洵千殊又道：“那寒潭便是人间亡魂去往鬼界的入口，而潭中之水……便是冥泉弱水！”
“什么！？”云天听得心惊不已，暗想，原来自己曾离九幽地狱如此之近。
“冥泉弱水性极阴，只渡亡魂，不过生灵，人间活物只要稍有触及，就会血肉消融。久垣肆的父亲便是在浮在弱水之上，承受了几百年蚀肉腐骨之痛！”
云天依稀记得，自己当初坠入寒潭，身体的确是触碰到弱水的，只是，除了稍觉冰寒之外，并无任何痛苦之感，身体更未受到丝毫侵蚀。听到此处，顿觉不可思议。
洵千殊接着道：“红骨巨灵虽能承受弱水侵蚀，却不能穿过弱水。宓妃在救你之时已然试过，你的身体，不仅不会受弱水侵蚀，而且还能浸没到弱水之中！大道有序，否极泰来，幽冥君主曾有预言，世间一定会出现一个‘阳冥行者’，可行走于阴阳二界。云小弟，那人……就是你！”
“阳冥行者？！”云天心里恍然一惊，“宓妃当初说，有件事情只有我能做到，原来……就是这个……难怪她如此惧怕，那岂止是生不如死，只怕是生死不如才对……”
山洞里一片沉寂，过了许久，他方才渐渐回过神来。见宓妃瘫坐在地，面色惨白，顿时心中一痛，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将脸贴向她额头，只觉冰凉一片。
“云小弟，你……可敢去那九幽地狱走上一遭？”
“这……既然此事只有我能做到，那……我只能去了……”
“云天！”宓妃顿时热泪盈眶，身躯轻颤不止。云天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聊以安慰。
“云小弟，你须当知晓，待你入了鬼界，不仅要承受灵魂之痛，还要承受肉身之痛！那……那可是难以想象的苦难！你……当真想好了？”
“云天！那火焰地狱之后还有……还有……”泪水夺眶而出，宓妃甚至连其他几重地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阴阳之道关乎世间众生，自己身边的至亲之人亦不例外。既然明白了空瞳疫的根源，他自然也明白这疫病根本无药可医，心里不由大感忧虑，“我和瑶儿……我们的孩子……”
想清楚个中道理，他坚定说道：“不管那后面是何等境地，我非去不可！我不愿再见到初生婴儿……似谪儿那般……”
既已下定决心，他顿时变得急不可耐，直想尽快将问题解决。就在这时，他又注意到一旁的那个小木盒，不禁蹙眉问道：“宓妃，那木盒中的蛊虫又是怎么回事？”
洵千殊将木盒拿起，取出火折，小心将息壤消融，再将其中一个暗色的小虫缓缓倒出，放在了掌心。看那形态，应该就是个蛊虫无疑。
“这蛊虫已经养成了么？它到底有何作用？是不是……要下在我身上？”他眨了眨眼，心里暗想，“宓妃不惜废去一身修为也要将此蛊养成，想来，定是有什么神奇的功效才对。”
洵千殊面色微黯，望着手中那小小蛊虫失神片刻，轻道：“这蛊虫，尚缺一样东西方能养成。养成之后，也并非要下在你身上……”
“还缺什么？”见她神色有异，云天心里那股不安之感又陡然升起。宓妃也望着她，目光复杂之极，不安，不舍，不忍，而又无奈。
洵姐姐并未犹豫多久，掌心微动，蛊虫受到牵引，迅速没入她血肉之中消失不见。一阵钻心之痛立时叫她眉头紧蹙，面色苍白。
“洵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云天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她扶住，对宓妃怒声吼道，“养这蛊虫到底还缺什么？为什么非要钻到洵姐姐血肉里？”
待得稍稍缓过口气，洵姐姐凄声说道：“云小弟，莫怪宓妃，与她无关。方才我已说过……我想回青丘国……只是那逆生咒一日不解……我有何面目去见国人……”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姐姐，你何故如此执着？珑姐姐说过，国人已经原谅你了，你就莫要再为难自己。”
待气力稍稍恢复一些，她径自向前走出两步，素手轻解，将衣衫褪去，一阵微光闪过，臀尖现出了九条狐尾。
“九尾之身，天资绝伦，狐人一族，莫望其尘！若非受了逆生咒束缚，洵姐姐的修为定然傲视天下……”云天看得一阵惊奇。
她缓缓转动那傲人的躯体，仰面朝天，凄然笑泪，“我半生沉沦，放浪无痕，现曲终人散，这一身皮囊空余难堪……倒不如返璞归真，至少，能落叶归根……”
话音方落，身上微光再现，转眼间竟已化作一只通体橙红，独留一尾的小狐狸。没了那炫目的九尾镶嵌，看着就只像只寻常野狐。
“洵姐姐，你这是……”
宓妃流着泪将小狐狸小心抱起，悲泣道：”洵姐姐……你放心……我很快……就送你回家……“
云天看得大急，“洵姐姐到底怎么了？你那蛊虫到底将她怎样了？”
就在这时，久垣肆突然自洞口走了进来，望着宓妃怀里的小狐狸，轻叹道：“千殊她已回归本身，无法变成人形了……”
“为什么？她为何要这样？”云天顿觉痛心不已。
久垣肆轻叹道：“她想以这样的面貌回到青丘国，云兄弟，你就当成全她吧。”
“成全？这算什么成全？宓妃，你千辛万苦养出那蛊虫，就是为了成全洵姐姐？”他话语中满是责怪之意。
久垣肆知他心情，亦知宓妃痛楚，上前道：“云兄弟，那蛊虫很快就会养成，千殊此举，本也有助你之意。”
“助我？她将自己变成这般，如何就能助我？我此去九幽地狱，一个小小蛊虫能帮上什么忙？”
“九幽地狱凶险异常，亡魂入了鬼界，大多无法承受磨难而半途湮灭。你以活人之身前往，所受苦难犹有过之，若无一身高绝的修为护体，只怕无法安然归来！”
“我乃无临之身，怎可能拥有高绝修为？如今这般就已是极限，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天资极高，只因无有临海方才限制了修为，但是，倘若你拥有一个宽阔的临海呢？那样，你就能轻易获得一身惊人的修为！”
“这……这怎么可能？”云天一脸难以置信，此等无中生有之事闻所未闻，如同痴人说梦一般。但是，见久垣肆说得如此肯定，再联想到宓妃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蛊虫……
“难道……那蛊虫……”
“没错！那蛊虫的妙用，正是能令你获得临海！岐兽本无临海，但修炼成精之后，却能自行生出临海，其原因乃是它们体内有一神奇之物，名曰‘临髓’。千殊本是九尾狐身，其体内临髓非沛异常，用以滋养蛊虫……最是适合！”
“你是说，那蛊虫将洵姐姐体内的临髓全部吸食了？那她今后怎么办？”云天听得大急。
久垣肆叹道：“倘若千殊愿意，在那西海蓬莱岛上长有复生草，我大可前去为她取回，助她重生临髓。可她早已有言，不愿再恢复人身……”
“这……这……”听得此言，云天顿觉痛心难当。望着蜷缩在宓妃怀中的小狐狸，嗫喏两下，终是长声一叹。
这时，小狐狸突然有了动静。它轻声咳了几下，身子开始一阵战栗，不多时，口中吐出一个沾着血丝的小小蛊虫，被宓妃接在掌心。
“蛊虫养成了？它如何让我拥有临海？你们……打算怎么办？”云天疑惑地望着二人，见他们沉默不言，眼中透着犹豫之色，心里顿时又泛起一丝不安。
“这蛊虫并不能直接让你拥有临海，它的作用……是可以吸取他人的临海，再转入你的体内！”久垣肆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云兄弟，宓妃的临海十分宽阔，你若能将其据为己有……”
“住口！！”云天瞬间暴怒，颤抖地指着二人，“这就是你们费劲心机想出来的馊主意？”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宓妃毫不在意自己的一身修为，原来她早已想好要将自己的临海献出，没了临海，体内的真气自然也就散掉了。
久垣肆急道：“云兄弟！我知你心中不舍，但是现在你比她更需要临海！若无一身修为，你如何能活着走出九幽地狱？”
“云天，我向来与世无争，这身修为于我而言可有可无，你就莫要拒绝了。”宓妃轻声劝道。
“你们休得胡言！即便我现在有了临海又能如何，炼气修行岂是一朝一夕之事，我哪还能等得了那么许久！”
“别人当然不行，但是你可以！只要你拥有宓妃的临海，很快就能获得极高的修为！”
“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学会了丘谪的功法，能够直接吸取他人临海之气！”久垣肆坚定地望着他，沉声说道，“只要你拥有宓妃的临海，我这一身修为，就是你的了！”
“什么？！你们……你们……”云天惊得呆立当场。
就在这时，宓妃已然将那蛊虫放到嘴边，眼看就要吞下。他瞬间回神，厉声喝道：“宓妃！我绝不会要你的临海！你若伤了自己，只会令我心痛而已！”说着缓缓走上前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神色渐渐变得柔和下来，“别做傻事，我若不愿，你们逼不了我。”
“但若没有一身修为，你……你如何才能……”宓妃顿时痛哭不已。
“世事无极，有道不泯，天下苍生到了鬼界，皆能受得那地狱之苦，我怎就受不得。”他将那细小的蛊虫抓了过来，稍一用力捏得稀烂，释然笑道，“既然此事非我莫属，我就定能安然归来，你信我就是。”
“云兄弟，你天资卓绝，若能拥有临海，将来定能冠绝九州，你……为何如此固执？唉……”炼制那蛊虫所需的材料永远不可能再凑齐，久垣肆看得无奈长叹。
云天本就无心争斗，自是毫不在乎，想了想又不解道：“大哥，你若真将修为都给了我，那你将来如何对付鬼兽？你可是红骨巨灵，怎可如此自轻？”
久垣肆叹道：“世间的红骨巨灵并非只有我一人，而且，我早已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容，将来还有谁愿意与我一起并肩奋战。”
“这正是我不解之处！那白帝常昊还有琼花仙子分明不是你所害，为何你要自污名声？”
久垣肆长叹一声，无奈苦笑，“我这么做，本是想着将修为给你之后，将来能再送给你一样礼物，不过现在看来，你定也不会要了。”
“礼物？什么礼物？”
久垣肆淡淡笑道：“世人将我视作鬼邪，欲杀之而后快，却又对我无可奈何。云兄弟，你声名不够显赫，若能自鬼界安然返回，世人也未必会轻信你之言。但是……若你能提着我的首级立于世人面前，必可令你声名大噪！”
一曲《招魂》，唱者有意，听者无心，迎归送往的冥行者，实则早已将九幽地狱之景呈现世人，只是有几人会在意那活死人口中的缥缈之音。
鬼界有地狱九重，依次为火焰，寒冰，刀锋，尖针，重身，欢情，香林，浮萍，以及最后一重泥沼地狱。
亡魂入了鬼界，须受尽千般诱惑，万般苦难，待趟过第八重浮萍地狱之后，跃下黄泉飞瀑，漂流千里，方能到达忘川，转世重生。魂断旅途之人，十之有九，能得一世轮回，乃是福缘无尽之事。
亏得雷宫之人还妄想仙人生魂之事，若是知晓九幽地狱之景，怕不知要吓退多少私凡仙人。
鬼界通往人间的往生门被阴阳双轮咒阻绝，但那祭咒结界只能阻挡阴间亡魂，却阻挡不了阳间活人。听得洵千殊之言，云天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姐姐！你……你在说什么？我……我如何……如何才能以活人之身……”想到火焰地狱那漫天烈火，赤焰翻腾之景，他顿时有种发肤生烟，口含燃炭的错觉，心里诧然想到，“那还仅是第一重而已……”
洵千殊自然明白他心里的恐惧，轻问道：“你可还记得，宓妃将你救起时，你身处的那片寒潭？”
他木然点了点头，此事他怎能忘记。洵千殊又道：“那寒潭便是人间亡魂去往鬼界的入口，而潭中之水……便是冥泉弱水！”
“什么！？”云天听得心惊不已，暗想，原来自己曾离九幽地狱如此之近。
“冥泉弱水性极阴，只渡亡魂，不过生灵，人间活物只要稍有触及，就会血肉消融。久垣肆的父亲便是在浮在弱水之上，承受了几百年蚀肉腐骨之痛！”
云天依稀记得，自己当初坠入寒潭，身体的确是触碰到弱水的，只是，除了稍觉冰寒之外，并无任何痛苦之感，身体更未受到丝毫侵蚀。听到此处，顿觉不可思议。
洵千殊接着道：“红骨巨灵虽能承受弱水侵蚀，却不能穿过弱水。宓妃在救你之时已然试过，你的身体，不仅不会受弱水侵蚀，而且还能浸没到弱水之中！大道有序，否极泰来，幽冥君主曾有预言，世间一定会出现一个‘阳冥行者’，可行走于阴阳二界。云小弟，那人……就是你！”
“阳冥行者？！”云天心里恍然一惊，“宓妃当初说，有件事情只有我能做到，原来……就是这个……难怪她如此惧怕，那岂止是生不如死，只怕是生死不如才对……”
山洞里一片沉寂，过了许久，他方才渐渐回过神来。见宓妃瘫坐在地，面色惨白，顿时心中一痛，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将脸贴向她额头，只觉冰凉一片。
“云小弟，你……可敢去那九幽地狱走上一遭？”
“这……既然此事只有我能做到，那……我只能去了……”
“云天！”宓妃顿时热泪盈眶，身躯轻颤不止。云天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聊以安慰。
“云小弟，你须当知晓，待你入了鬼界，不仅要承受灵魂之痛，还要承受肉身之痛！那……那可是难以想象的苦难！你……当真想好了？”
“云天！那火焰地狱之后还有……还有……”泪水夺眶而出，宓妃甚至连其他几重地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阴阳之道关乎世间众生，自己身边的至亲之人亦不例外。既然明白了空瞳疫的根源，他自然也明白这疫病根本无药可医，心里不由大感忧虑，“我和瑶儿……我们的孩子……”
想清楚个中道理，他坚定说道：“不管那后面是何等境地，我非去不可！我不愿再见到初生婴儿……似谪儿那般……”
既已下定决心，他顿时变得急不可耐，直想尽快将问题解决。就在这时，他又注意到一旁的那个小木盒，不禁蹙眉问道：“宓妃，那木盒中的蛊虫又是怎么回事？”
洵千殊将木盒拿起，取出火折，小心将息壤消融，再将其中一个暗色的小虫缓缓倒出，放在了掌心。看那形态，应该就是个蛊虫无疑。
“这蛊虫已经养成了么？它到底有何作用？是不是……要下在我身上？”他眨了眨眼，心里暗想，“宓妃不惜废去一身修为也要将此蛊养成，想来，定是有什么神奇的功效才对。”
洵千殊面色微黯，望着手中那小小蛊虫失神片刻，轻道：“这蛊虫，尚缺一样东西方能养成。养成之后，也并非要下在你身上……”
“还缺什么？”见她神色有异，云天心里那股不安之感又陡然升起。宓妃也望着她，目光复杂之极，不安，不舍，不忍，而又无奈。
洵姐姐并未犹豫多久，掌心微动，蛊虫受到牵引，迅速没入她血肉之中消失不见。一阵钻心之痛立时叫她眉头紧蹙，面色苍白。
“洵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云天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她扶住，对宓妃怒声吼道，“养这蛊虫到底还缺什么？为什么非要钻到洵姐姐血肉里？”
待得稍稍缓过口气，洵姐姐凄声说道：“云小弟，莫怪宓妃，与她无关。方才我已说过……我想回青丘国……只是那逆生咒一日不解……我有何面目去见国人……”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姐姐，你何故如此执着？珑姐姐说过，国人已经原谅你了，你就莫要再为难自己。”
待气力稍稍恢复一些，她径自向前走出两步，素手轻解，将衣衫褪去，一阵微光闪过，臀尖现出了九条狐尾。
“九尾之身，天资绝伦，狐人一族，莫望其尘！若非受了逆生咒束缚，洵姐姐的修为定然傲视天下……”云天看得一阵惊奇。
她缓缓转动那傲人的躯体，仰面朝天，凄然笑泪，“我半生沉沦，放浪无痕，现曲终人散，这一身皮囊空余难堪……倒不如返璞归真，至少，能落叶归根……”
话音方落，身上微光再现，转眼间竟已化作一只通体橙红，独留一尾的小狐狸。没了那炫目的九尾镶嵌，看着就只像只寻常野狐。
“洵姐姐，你这是……”
宓妃流着泪将小狐狸小心抱起，悲泣道：”洵姐姐……你放心……我很快……就送你回家……“
云天看得大急，“洵姐姐到底怎么了？你那蛊虫到底将她怎样了？”
就在这时，久垣肆突然自洞口走了进来，望着宓妃怀里的小狐狸，轻叹道：“千殊她已回归本身，无法变成人形了……”
“为什么？她为何要这样？”云天顿觉痛心不已。
久垣肆轻叹道：“她想以这样的面貌回到青丘国，云兄弟，你就当成全她吧。”
“成全？这算什么成全？宓妃，你千辛万苦养出那蛊虫，就是为了成全洵姐姐？”他话语中满是责怪之意。
久垣肆知他心情，亦知宓妃痛楚，上前道：“云兄弟，那蛊虫很快就会养成，千殊此举，本也有助你之意。”
“助我？她将自己变成这般，如何就能助我？我此去九幽地狱，一个小小蛊虫能帮上什么忙？”
“九幽地狱凶险异常，亡魂入了鬼界，大多无法承受磨难而半途湮灭。你以活人之身前往，所受苦难犹有过之，若无一身高绝的修为护体，只怕无法安然归来！”
“我乃无临之身，怎可能拥有高绝修为？如今这般就已是极限，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天资极高，只因无有临海方才限制了修为，但是，倘若你拥有一个宽阔的临海呢？那样，你就能轻易获得一身惊人的修为！”
“这……这怎么可能？”云天一脸难以置信，此等无中生有之事闻所未闻，如同痴人说梦一般。但是，见久垣肆说得如此肯定，再联想到宓妃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蛊虫……
“难道……那蛊虫……”
“没错！那蛊虫的妙用，正是能令你获得临海！岐兽本无临海，但修炼成精之后，却能自行生出临海，其原因乃是它们体内有一神奇之物，名曰‘临髓’。千殊本是九尾狐身，其体内临髓非沛异常，用以滋养蛊虫……最是适合！”
“你是说，那蛊虫将洵姐姐体内的临髓全部吸食了？那她今后怎么办？”云天听得大急。
久垣肆叹道：“倘若千殊愿意，在那西海蓬莱岛上长有复生草，我大可前去为她取回，助她重生临髓。可她早已有言，不愿再恢复人身……”
“这……这……”听得此言，云天顿觉痛心难当。望着蜷缩在宓妃怀中的小狐狸，嗫喏两下，终是长声一叹。
这时，小狐狸突然有了动静。它轻声咳了几下，身子开始一阵战栗，不多时，口中吐出一个沾着血丝的小小蛊虫，被宓妃接在掌心。
“蛊虫养成了？它如何让我拥有临海？你们……打算怎么办？”云天疑惑地望着二人，见他们沉默不言，眼中透着犹豫之色，心里顿时又泛起一丝不安。
“这蛊虫并不能直接让你拥有临海，它的作用……是可以吸取他人的临海，再转入你的体内！”久垣肆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云兄弟，宓妃的临海十分宽阔，你若能将其据为己有……”
“住口！！”云天瞬间暴怒，颤抖地指着二人，“这就是你们费劲心机想出来的馊主意？”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宓妃毫不在意自己的一身修为，原来她早已想好要将自己的临海献出，没了临海，体内的真气自然也就散掉了。
久垣肆急道：“云兄弟！我知你心中不舍，但是现在你比她更需要临海！若无一身修为，你如何能活着走出九幽地狱？”
“云天，我向来与世无争，这身修为于我而言可有可无，你就莫要拒绝了。”宓妃轻声劝道。
“你们休得胡言！即便我现在有了临海又能如何，炼气修行岂是一朝一夕之事，我哪还能等得了那么许久！”
“别人当然不行，但是你可以！只要你拥有宓妃的临海，很快就能获得极高的修为！”
“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学会了丘谪的功法，能够直接吸取他人临海之气！”久垣肆坚定地望着他，沉声说道，“只要你拥有宓妃的临海，我这一身修为，就是你的了！”
“什么？！你们……你们……”云天惊得呆立当场。
就在这时，宓妃已然将那蛊虫放到嘴边，眼看就要吞下。他瞬间回神，厉声喝道：“宓妃！我绝不会要你的临海！你若伤了自己，只会令我心痛而已！”说着缓缓走上前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神色渐渐变得柔和下来，“别做傻事，我若不愿，你们逼不了我。”
“但若没有一身修为，你……你如何才能……”宓妃顿时痛哭不已。
“世事无极，有道不泯，天下苍生到了鬼界，皆能受得那地狱之苦，我怎就受不得。”他将那细小的蛊虫抓了过来，稍一用力捏得稀烂，释然笑道，“既然此事非我莫属，我就定能安然归来，你信我就是。”
“云兄弟，你天资卓绝，若能拥有临海，将来定能冠绝九州，你……为何如此固执？唉……”炼制那蛊虫所需的材料永远不可能再凑齐，久垣肆看得无奈长叹。
云天本就无心争斗，自是毫不在乎，想了想又不解道：“大哥，你若真将修为都给了我，那你将来如何对付鬼兽？你可是红骨巨灵，怎可如此自轻？”
久垣肆叹道：“世间的红骨巨灵并非只有我一人，而且，我早已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容，将来还有谁愿意与我一起并肩奋战。”
“这正是我不解之处！那白帝常昊还有琼花仙子分明不是你所害，为何你要自污名声？”
久垣肆长叹一声，无奈苦笑，“我这么做，本是想着将修为给你之后，将来能再送给你一样礼物，不过现在看来，你定也不会要了。”
“礼物？什么礼物？”
久垣肆淡淡笑道：“世人将我视作鬼邪，欲杀之而后快，却又对我无可奈何。云兄弟，你声名不够显赫，若能自鬼界安然返回，世人也未必会轻信你之言。但是……若你能提着我的首级立于世人面前，必可令你声名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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