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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尘埃落定

    莫离峰向西五里之外,马蹄声嚣,尘土飞扬,大批军马飞奔而至。兀宁筵一马当先,自收到厉南殇传信之后,他不禁大喜过望,顾不得向尚廉固请示,就将待命于卫邙山外的五万人马带来此处。

    既然探得莫离峰外有巨大玉矿,想来老鬼即便知晓自己擅自行动,也不会多加责怪。毕竟九州之内,从未听说有如此质地上乘的巨大矿脉。若能及早将之占为己有,于君子国而言可是莫大的好事。

    另一方面,他也实在不放心自己那弟弟。他心里清楚,厉南殇桀骜孤僻,行事癫狂无忌,根本不是成事之人。深怕来得晚了他会吃大亏,故而迫不及待地赶来此地。

    来到营地外,放眼望去营中空荡荡的一片,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不安,“天色这么晚,南殇怎的还未归来?”

    急忙将营中值守的几个士兵叫来询问,得知厉南殇晨时发兵攻山,到现在都未归来,心里忧虑更甚。

    不及多想,当即一声令下,“所有人!随我前往澄脐山!”

    此时的莫离峰下,火光弥漫,厮杀之声已渐渐消弭。无拘军横尸遍野,黑夜掩藏了血色,却掩盖不了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随着最后一声惨叫响起,玉瑶一声令下,所有夷人迅速聚拢到一起,静静候在原地。她凤目如炬,杀气不减地朝另一边眺望,不多时,那里有隐有喊杀之声传来。

    “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无拘之人!”

    “杀!杀!杀!”

    尾崖城一战,五万昆仑军折损过半,只剩两万人左右。少昊带着剩余兵马连同城中数万百姓逃入澄脐山,暂且安身。

    云天在通天塔的湖镜之中目睹此状,当得知无拘国大军来袭之时,便遣人前往昆仑军驻地,邀请少昊共同为战,后者欣然应允。

    昆仑军隐藏暗处,以逸待劳。当无拘军奔行半日,疲惫不堪地返程之时,便守在其必经之路上。昆仑军时常于昆仑山中操练行军,极善山地作战。兵甲精良的刕阳国鸣甲军尚不是其对手,更何况是只善骑兵奔袭的无拘军。

    骑兵舍了战马就犹如老虎拔了牙,毫无悬念,两军才一交锋,无拘军一触即溃,战意全无,唯有拼命朝莫离峰方向四散奔逃。

    然而,当厉南殇领着一众残兵败将,将要来到莫离峰下时,远远的,只听前方响起震天喊杀声!

    “夷人!?”看清前方的情形,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忍不住仰天长啸,“难道是天要亡我?!”

    储契冷哼道:“厉国主,大势已去,我们走吧!”他对这愚蠢的凡人实际上鄙夷至极,见一众无拘士兵惨遭屠戮,更无半点怜悯之意。若非图得在无拘国多过两天快活日子,才懒得搭理他。

    厉南殇心里满是愤恨,又满是不甘。想他无拘军横行流觞泽,世人无不闻风丧胆。没曾想,来到这化外荒蛮之地,才区区两日时间,竟折戟沉沙,落得个全军覆没之局。无拘国立国数十年,还从未蒙受如此惨败。

    见他沉默不言,契储不耐道:“厉国主,莫再犹豫,随我走吧!”

    眼看莫离峰将至,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已是必死之局。一眼望去,赤练圣女那冰冷的面容都已清晰可见。不待厉南殇多作犹豫,一手将之提起,直朝莫离峰外飞去,只留下一众残兵,面如死灰……

    “南殇!”兀宁筵带着大军即将赶到莫离峰下,远远地望见上空飞来两道人影,辨识之后连忙大喊一声。

    “哥哥!”闻声,契储带着他一起飞了过来。

    才一落地,厉南殇便迫不及待道:“哥哥!这帮蛮夷也忒可恨!你我速速领兵入山,将之诛杀殆尽!”

    说话间,莫离峰下的剿杀之战已然开始,阵阵厮杀惨叫之声依稀传来,放眼望去,赤红的火光将山峰照亮,宛如一座巨大的血色墓碑,兀宁筵不禁心生犹豫。

    “南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匆匆向厉南殇询问了这两日的战事经过,心里不由一沉,“三万人马在两日之内全军覆没……你没说笑吧?”

    厉南殇急道:“哥哥!莫要迟疑!少昊带着昆仑军也在莫离峰下,这次正好将其一网打尽!”

    兀宁筵暗自思忖:此刻,那些夷人奋战一日,定已是强弩之末,而剩下的昆仑军不过区区一两万人马,若能将之一并剿杀,再占得湖中玉矿,那便是大功一件,以后定不会再受老鬼白眼。

    打定主意,他倏地拔出长剑,大声令道:“随我冲入山里,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远处蹄声如雷,云天赶到玉瑶身边,急道:“瑶儿,君子国大军已到,我们不可再战!退到山里去吧!”此刻,无拘残兵几乎已被斩杀殆尽,但一日激战,众夷人也多有伤亡,若再与君子国大军交战,并非明智之举。

    这时,少昊和石夷也来到跟前,正色道:“玉瑶姑娘,是战是退,吾等听你吩咐!”

    “来得这么快?”玉瑶冷哼一声,并未过多迟疑,对众人道,“我们退至澄脐山中,待休整完毕再与之周旋!”说完就欲带人退去。

    可就在这时,又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峰上有人高声喊道:“圣女!又有大批人马朝此地而来!”

    此时君子国大军自也察觉到动静,连忙停住脚步,回身望向来人。

    “这是……”

    那批人马来到枭齐军五十丈外停住,阵中走出一骑,正是伏獠国大将蓐收。他望着兀宁筵,朗声笑道:“敢问少国主,深夜来到澄脐山下,所为何事啊?”

    兀宁筵阴着脸道:“蓐收?本公子还未问你,你伏獠国派兵来此,又所为何事?”

    蓐收收敛笑意,正色道:“少国主有所不知,我国主曾有明令,莫离峰苗寨中人皆为我伏獠上宾,少国主若想找他们麻烦,我伏獠国断不会坐视不理!”

    “你……你这是存心要与我君子国作对?”

    恰在这时,山里的众夷人连同昆仑军也已结成队形,缓步而出,与枭齐军遥遥相对。

    兀宁筵暗暗一惊,没想到顷刻之间竟成了一个腹背受敌之局,“不妙啊……若是强行交战,即便胜了怕也是惨胜,这五万人若是损失惨重,远不能驰援尾牙城,近不能守住玉矿……”

    厉南殇报仇心切,见他犹豫不决,大声急道:“哥哥!这些伏獠挑夫手无寸铁,凭几块烂石头岂能与吾等相抗?不用惧他,他们若敢动手,将其一块灭了就是!”

    兀宁筵知他已然怒火攻心,失了理智,摇头道:“我们万不可再鲁莽行事,此战胜负难料,我们须得从长计议!”

    蓐收大声道:“少国主!我伏獠国无意与你君子国作对,只要你不伤害苗寨中人,我等绝不留难!”

    犹豫片刻,不管厉南殇如何劝谏,兀宁筵终还是不为所动,一声令下,领兵退去。临行之际,身后又传来那小厮可恶至极的声音。

    “兀宁少国主!澄脐山非是尔等逞凶之地!在下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君子国吧!”

    兄弟俩闻声回望,目光里满是怨毒之意……

    两日时间,无拘国三万人马被尽数歼灭于澄脐山中。自开元以后,天子畿从未与外界发生过如此大规模冲突,更勿用说取得如此大胜。此一战,过不多久便会传遍四方,大振夷人之威!

    二重洞府内,玉瑶如约与众人共饮。杯来盏往,浅饮小酌,席间尽是溢美之词。听众人将自己吹捧上天,她始终面色淡然,一笑置之。

    云天与蓐收石夷两位旧友重逢,又正值齐心协力共度危难,心中畅快可想而知。三人不时举杯痛饮,酒过数巡,气氛愈发热烈。

    枭驹在积角城中盘桓多日,与蓐收相熟。端起酒杯,遥相敬道:“蓐收,你远道而来襄助我苗人,我代族人敬你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蓐收起身笑道:“兄弟莫要这般客气!你和青漯曾相救我国人于危难,吾等知恩图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说罢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即似又想起什么,对枭驹笑道:“此次我出发之前,国主曾特意交代,让我向你打听打听青漯姑娘的近况。不知,她可曾回到苗寨了?”

    枭驹会心一笑,“那丫头去北境找她阿姐,至今未归。若哪日归来,我定派人通知陆国主。”

    “多谢多谢。”二人相视一笑。

    云天听得颇觉有趣,看样子,青漯跟陆国主之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这倒是奇了,那丫头口口声声痛恨凡人,陆国主虽是巨灵,但亦属凡人一脉。没想到,这姐妹俩绕来绕去,最后竟都与凡人好上了……”一念及此,不禁莞尔一笑。

    说起伏獠国,他们的境况可不容乐观,云天担忧道:“蓐收大哥,复昱城失陷,你们现在的粮草供应如何解决?”

    蓐收长叹一声,无奈道:“我积角筑圩两城,原本都是靠着复昱城供给粮草。可现在复昱城已成废墟,我们只得在积角城附近重新开垦土地。好在积角城中屯粮充足,尚能坚持一阵。现在只能等待新帝登基,再请王命了。”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旁边的少昊一眼。

    众人心有戚戚,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沉默片刻,云天又望向少昊和石夷道:“公子,石夷大哥,此次多亏你们襄助,才能将无拘军一举歼灭,我再敬二位一杯。”

    二人连忙举杯回应,杯酒下肚之后,少昊笑道:“云兄弟莫要客气,你与玉瑶姑娘谋划缜密,就是没有我们,那几万无拘军迟早也是覆灭一途。只是,此次他们虽然败了,怕不会就此罢休,二位还需多多防范才是。”

    说着忍不住偷偷瞟了玉瑶一眼,自晚宴开始,她始终未曾与自己二人说过一句话,不禁叫他直犯嘀咕,“为何她今日如此冷淡?难道之前所为……叫她有所察觉?不对啊,若是真的有所察觉,云兄弟此次就不该邀我们前来助阵了……”

    云天微笑道:“公子勿须担心,兀宁筵兄弟二人若还敢带兵来犯,吾等自有应对之法。只是公子此次与无拘国正面交手,于今后行事,不知可有影响?”

    少昊淡淡一笑,“尾崖一战,我与君子无拘两国已彻底撕破脸皮,既如此,还顾忌那些作甚。”

    云天又问道:“公子带着尾崖城百姓逃入澄脐山,不知今后作何打算?”

    少昊轻声叹道:“不瞒云兄弟,我曾与刕阳国主通过书信,他有意派兵协助君子国夺回尾崖城。如今,只有等他们合兵将城池收回,方可将百姓重新安置。”

    “两国合兵夺回城池,怕是不会轻易交还给公子吧,那公子与昆仑军将何去何从?”

    “这个……”少昊面露难色,显然尚未想好。

    这时,玉瑶对着洞府外招了招手,立时有几人抬着两口木箱走进洞府。待将木箱打开,众人立时眼前一亮。那两个木箱之中,满满当当,全是上等美玉。

    玉瑶瞥了少昊一眼,淡淡道:“公子此次襄助莫离峰剿灭外贼,这里是一点小小心意,请公子笑纳。”

    这是她今晚头次与自己说话,少昊暗自激动不已。不过,客套话总还是要说两句,“玉瑶姑娘莫要客气,此次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两位对在下也曾多有帮助,今后但有所需,只管开口便是!”

    如今昆仑军粮草短缺,军需不足,正是需要金银玉石换取物资之时。见他推辞,云天正要相劝,却只听玉瑶抢道:“既然公子如此大度,我也不再强求。”

    随即望向蓐收和犬叔炯二人,先对蓐收道:“将军此次劳师动众,情义无双,其中一箱玉石便请将军带回国,为将士们添置军需。”又对犬叔炯道,“还有一箱玉石,你带下去分与众人好了。”

    伏獠国人向来生活清贫,哪里见过这么多美玉,蓐收大为心动,而且他们也的确急需一笔财货来换取粮草。这位赤练圣女也是干脆,刚刚少昊只是稍一推辞,就愣将送出的东西收了回来,他可不想做这等悔青肚肠之事。

    没有过多犹豫,起身抱拳道:“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玉瑶姑娘,多谢云兄弟!”

    “大哥莫要客气!”

    云天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忍不住瞅了少昊一眼,心里颇有些尴尬。随即偷偷瞪了玉瑶一眼,又在她腿上捏了一把,玉瑶则递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犬叔炯自然更加不会客气,连忙喜气洋洋地领了玉石,下到洞府与众人分去了。

    少昊和石夷相视哑然,比起那一箱玉石,他们却更担心,玉瑶是因察觉到自己二人曾对云兄弟意图不轨而刻意疏远。

    正不安之时,又只听玉瑶说道:“公子,我夫妇二人向来不愿亏欠人情。既然公子不喜玉石,我便为公子出个主意好了。”

    少昊心中一动,满是期待道:“姑娘欲为在下出何主意?”

    玉瑶淡淡道:“请公子将尾崖城中的情况细细讲来,还有,你与刕阳国主之间有何谋划,也一并说来听听。我看看,能否有办法助公子重回尾崖城。”

    少昊和石夷大感惊讶,连忙将尾崖城中的布防情况娓娓道来。连北境平廊郡的情况,也一并说与她听。又将近来与覃冶之间的两封书信,也拿给她看了,随即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蓐收也满是惊奇,近来这位赤练圣女被九夷之人传得神乎其神,连公子少昊都对她如此信任,不知她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失之易得之难,只随便听听情况就能想出复城之谋?尾牙城中可有十万轩常军驻守,她怕是有点太托大了吧?”蓐收心里暗暗想道。

    看过信件,玉瑶略一思忖,缓缓道:“尾崖城孤立于西北两境还有卫邙山之间,离西域诸城较近,离北境平廊郡较远。想要将其夺回,并非难事。”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色变,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尤其蓐收最是难以置信,“那可是有十万大军驻守的城池,怎在她口中竟像是纸糊的一样……”

    少昊和石夷早已见识过她神奇之处,虽然惊讶却毫不怀疑,急切道:“如何才能收回尾牙城,还请姑娘指教!”

    “想要收复城池并不难,难就难在,复城之后,如何才能让公子继续入主此城。公子虽得民心,但要重新入主此城,光靠民心是难以令人信服的。”少昊那点心思她岂能不知,领着数万百姓出逃,不就是为了助他今后重回尾崖城么。

    少昊迫不及待道:“敢问姑娘,在下应当如何去做才好?”

    玉瑶淡淡道:“欲令众人心悦诚服,复城一战,公子必须起到主导作用才行。若过于倚仗君子刕阳两国兵力,复城之后,你很难与之相争。”

    少昊顿时面露难色,如今昆仑军只剩两万人马,而君子刕阳各派十万大军前来,自己如何能在此战之中呈现主导之力?

    玉瑶继续道:“还有,复城之后,想要尾崖城长治久安,公子定要竭力说服刕阳国主,切勿将戈易城归还君子国。”

    少昊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尾崖城之粮草补给全靠戈易城。若君子国继续从中作梗,则尾崖城迟早还是要落入旁人之手。

    不过此刻最令他犯难的并非此事,端起酒杯敬道:“还请姑娘指教,我两万昆仑军,如何才能在复城一战中发挥主导之力?”

    玉瑶端起酒杯浅酌一口,面无表情道:“公子应当放下酒杯,即刻启程,率军绕道卫邙山,奔袭平廊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