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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龙王太子

    悬宝盛事将在两日后,于城外的围场中举行。沣霖城为了操办此事,早于夏中便开始在城中扩建驿馆,用以招待来此鉴宝的四方豪杰。城中宾客大多是西域各国之人,少部分来自境外,形形色色三牲皆齐,唯独没有妖。

    云天二人前往驿馆时,那馆外的守卫见他身边跟着个姑娘,起初还犹豫要不要让他们入馆,但想到国主善待宾客的严令,最后还是给他们安排了宿处。

    两国发出邀约时,已事先言明只得男子参事,所以来此驿馆的,大多是形单影只的男人,似他这般光明正大带着个女人入馆的,甚是少见。

    “混账!本公子不远万里……远来鉴宝……你们竟敢说……不让进?”二人刚刚行入馆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酒意熏天,且又怒气冲冲的声音。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满脸通红,脖子上还带着片片唇印的男人,正在驿馆门口借酒撒疯。他衣衫不整,步子东倒西歪,双眼迷离口齿不清,一看就是刚刚醉酒。

    不过,馆口的守卫不让此人入馆的原因,只怕还不是这个。

    这人生得一副高大雄伟的身材,长得也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在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年轻貌美婀娜多姿的女子,莺莺燕燕笑语不断,着实一副蝶舞花丛之景。

    男人左勾又搭,语带怒火。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和身边的这些女子皆是紫色眼瞳,都是巫精。

    “这老哥倒是有趣,别人都是来鉴宝夺主,他倒似眠花宿柳来了。”云天看得轻笑一声。

    守卫们甚是为难,馆内大多是男子独居,刚刚那对男女看着还算本分,放进去也就算了。可面前这位公子哥却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若是让他和这一众花蝴蝶进了馆,那馆内的其他宾客不都得出去带个姑娘回来,那可就乱了套了。

    “公子,这馆内实在是无法招待……你们这么多人,还是请公子另寻住处吧!”

    “四方宾客皆居于此处……凭什么……本公子不能住……闪开!”

    男人说着就要往里闯,守卫们急急拦他,可谁料想,此人力气奇大,四五个守卫同时挡在前面,他却仍是一步一步朝里走。几步下来,那几个守卫倒是摔得人仰马翻。

    “住手!”一声大喝自馆外传来,紧接着,一行人急急步入馆内,为首之人正是城主卜犀生。

    见馆口乱做一团,他快步上前对几个守卫怒声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远来宾客如此无礼,莫非是不想活了?”

    “这……城主……我们……”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醉酒男人,上前抱拳笑道:“这位公子,此处房窄床小,只怕公子住着不便。若是不弃,请至在下府中居住,我那可比这宽敞多了。”

    “你这人倒会说话……那本公子……就叨扰了……”

    “公子请!”

    眼看醉酒男人带着一众女子离去,卜犀生连忙对馆口的守卫挥挥手,众人收拾一番,赶紧又回到门口迎接宾客。

    “云小友!”处置完馆口事务,卜犀生一眼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的云天,在他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快步走了过来。

    “卜城主,久违了。”他连忙抱拳一笑。

    “云小友,你怎么也到了沣霖城?”卜犀生一脸笑意,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热情道,“走走走!快随我入府,去尝尝我新酿的竹酒!”

    “城主,这……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还是住驿馆吧。”云天颇感意外,上次自己是随陆吾一起入府,却没想到此次独自前来,城主竟还这般热情。

    卜犀生哈哈笑道:“云小友,你我以酒论友,莫顾身份。上次与你一番畅谈,深知小友也是酒道中人,如今你再来沣霖,我们岂能不把酒言欢?”

    说着径自拉着他朝馆外行去,口中笑言不断,“小友,我近来又添五味甘果入酒,那滋味……哈哈哈!妙极妙极!快快与我去品鉴一番……”

    后日的悬宝求主并不是在城中举办,而是在城外搭建的围场之中。场内外皆有重兵把守,围场正中央的高台上,置有两个金丝为边,玉石镶嵌,香木雕刻而成的细长方盒,灵器星琅锋就在方盒内。高台四周有士兵围守,在后日的仪式完成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灵器。

    此刻,围场内人山人海,欢声鼎沸。沣霖城今晚在此大宴宾客,为远道而来的众人接风洗尘。城主夫人雏湘亲自作陪,美酒佳肴招待不尽,声乐歌舞演奏不停。四方之人也不管认不认识,杯来盏往,称兄道弟,气氛好不热闹!

    城主府内,卜犀生置酒三坛,皆是他精心所酿。有侍从分取美酒送与众人品尝,三种美酒其味各不相同,浓淡各有所异,有的凛冽甘醇,有的浓香四溢,还有的清香淡雅。众人一一品尝,无不面色怡然,啧啧赞叹。

    “云小友,快说说,我这酒如何?”卜犀生一脸笑意道。

    “城主技艺日精,此番再品府中美酒,风格多样,酒香更甚!”云天举杯笑赞道。

    “哈哈哈!不瞒小友,正是上次听你一言,在下便也尝试着酿些浓郁烈酒。如此一试,果真如窥新天,颇有感悟啊!哈哈哈!”说着卜犀生也举起酒杯,二人笑望一眼,一饮而尽。

    这时,他见一旁的玉瑶也端起酒杯浅酌一口,不禁好奇道:“玉瑶姑娘也懂品酒么?”

    “随口尝尝,算不得品。”玉瑶微微一笑。这位城主言谈谦和,丝毫不拘泥于身份,她亦观感不差。

    卜犀生只当她是谦辞,云天却知她话中之意。若论酿酒技艺,这位城主也就只能与自己一争高下,和玉瑶比起来,那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姑娘快说说,这酒尝着如何?”卜犀生一脸期待道。

    见他这渴慕被人夸赞的样子,玉瑶不禁轻笑一声,缓缓道:“城主酿酒所用的甘果颇为考究,只是这水,用的却是河水。”

    闻言,卜犀生顿时眼前一亮,惊喜道:“姑娘说的不差!这水正是城外泗河之水。”

    “酿酒用水,以河水为次,溪泉为佳,甘露为最。此地靠近长羊山,城主尽可派人去取山中清泉回来酿酒,酒香定可更进一步。”

    “姑娘是内行呀!”卜犀生一听,竟兴奋地站了起来,满脸期待道,“还请姑娘再多多指点两句!”

    玉瑶略一思索,将案上三种不同口感的酒水按多少不同,依次混到了一个酒碗中。她端起酒碗轻轻摇晃几下,又静置了一会,这才令人端到卜犀生面前,笑着说道:“请城主再尝尝。”

    卜犀生好奇地端起酒碗,浅尝一口,细细品味一番之后顿时眼前一亮。

    “这酒经姑娘一番调和,竟愈发香醇且兼具多种风格,在下明白了!多谢姑娘指教!”

    他一脸惊叹,竟是对着玉瑶躬身作了作揖。随即满目艳羡地看着二人,“云小友和玉瑶姑娘当真是一对妙人啊!可惜了,我那夫人滴酒不沾,更莫说酿酒了,唉……”说着遗憾地摆了摆手,缓缓坐下身来,叫二人看得一阵好笑。

    “你这酒鬼!围场内宾客众多,你不去帮忙招待,却独自一人在这偷闲,竟还数落我的不是?怕是耳朵又痒了吧!”一个气恼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只见夫人雏湘带着一脸嗔怪的笑意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跟她进来的,还有她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大的约摸八九岁,小的五六岁。夫人此时小腹微隆,显然是又有了身孕。

    三个孩子进门后,立时高兴地朝卜犀生奔去,而最小的小丫头,见到玉瑶之后不禁停了下来,缓缓走道她面前,稚嫩地说道:“姐姐,你好美呀!”

    见小丫头生得粉嫩可人,玉瑶顿时心生欢喜,在案上拿了个果子递给她,冲她甜甜一笑。小姑娘接过果子,似是有些害羞,冲她嘻嘻一笑,便急急跑到爹爹身后躲了起来,叫众人看得哈哈一笑。

    见玉瑶的目光仍在小丫头身上流连,云天凑近说道:“莫要羡慕,咱们以后也生个女儿好啦。”

    玉瑶心中甜蜜,轻笑道:“不单是女儿,儿子也要。”

    “哈哈哈,那我多加把劲就是。”云天偷偷在她掌心挠了两下,心里畅快之极。

    酒过三巡,卜犀生笑着问道:“云小友,你们此来沣霖城,也是想参与鉴宝之事么?”

    云天点点头,笑道:“不瞒城主,我们路过此地,见着热闹,便想瞧瞧。”

    “原来如此。”卜犀生微微一笑,想了想,又道,“云小友,在下有一事,若是问了,还请小友莫要见怪。”

    “城主请问。”云天放下酒杯,神色微整地看着他。

    卜犀生略显犹豫道:“我曾见过漳夕国张贴的通缉令,要追捕杀害少国主盍离的凶手,不知那人……”

    云天心中微凛,淡淡道:“实不相瞒,正是在下。”

    卜犀生连忙摆了摆手,“小友莫要多心,在下并无他意,只是随口问问。他漳夕国的通缉令,在我云脊国可没有半点用处。相反,他们越是通缉,我云脊国越会待为上宾!”

    闻言,云天收起警惕之心,对他点头一笑。卜犀生也不再谈论此事,众人再次把酒言欢。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却突然闯了进来。

    “好香的酒!有好酒怎也不叫我?城主,你未免小气了点!”日间那醉酒的男人步入厅中,也不等主人开口,径自找了个空位坐下,身边还跟着两个漂亮姑娘。

    见到来人,卜犀生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今日事忙,请恕在下招待不周。”说着朝侍从挥挥手,立时有人将美酒佳肴端到了男人面前。

    “城主言重了,在下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请城主莫要见怪才好!”

    见卜犀生如此谦和,男人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此刻似是酒醒不少,说话也不似日间那般含糊不清,观他仪态,倒还颇有些风度。

    “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卜犀生对他抱拳笑道。此人虽放浪形骸,但气度不凡,故而第一次在驿馆门口见着他便未敢怠慢。

    “在下东海敖广。”男人抱拳一笑。

    “东海?敖广?”听到这名字,云天和玉瑶顿时一惊,不禁相视一眼,面露诧异之色。

    “他难道就是那东海龙王太子?”他凑在玉瑶耳畔轻声问道。

    玉瑶并未答话,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个美女环绕的男人,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敖广似是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转头望来,见到玉瑶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浮现出一脸淫笑,提起酒杯就朝她走了过来。

    “这位姑娘莫不是认得在下?你我共饮一杯如何?”他来到跟前嘿嘿笑道。

    “滚!”

    此言一出,莫说敖广,就连卜犀生也愣在了当场,“刚刚这位姑娘还是巧笑嫣然,怎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冷漠?”

    敖广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不过没过一会,又继续往前凑着笑道:“姑娘,你又何必这般……”

    “再不滚我宰了你!”

    她目光锐利,不似说笑。敖广不禁再次僵在了那里,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心道,“莫非这姑娘当真认识我?看着还很讨厌我?”

    见他愣愣地盯着玉瑶,云天心生不悦,淡淡道:“龙王太子,你还是坐回去吧。今日是城主设宴,你若再自找没趣可就喧宾夺主了。”

    闻言,敖广对卜犀生讪讪一笑,尴尬地退回了座上。随他来的那两个姑娘见他吃瘪,忍不住咯咯直笑。

    宴终人散,看着走在前方的云天和玉瑶,敖广忍不住跟了上去,又腆着脸笑道:“姑娘,我们初次见面,难道在下哪里得罪过你?”

    云天看得略感好笑,没想到他堂堂一个龙族太子竟这般没脸没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你可知道什么叫眼不顺,心生恨?”

    “姑娘看我不顺眼?”敖广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更加疑惑道,“本太子俊逸秀美,风度翩翩,迷倒万千东海鱼虾,姑娘怎会看我不顺眼?”

    见他还要纠缠,玉瑶陡然停住脚步,回身狠狠一掌朝他打了过去!敖广一惊,没想到她竟真的下杀手,立时撤身后退,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这女人好不讲理!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竟下此毒手!”

    玉瑶却懒得理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敖广痴愣半晌,神色阴晴不定,眼看那二人将要进屋,蓦地大声喊道:“好!妙极!本太子就喜欢烈性的姑娘!就算你已名花有主,我也定要将你抢过来!”

    深夜,灯火幽幽的房间内,云天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卜犀生为人热情坦荡,对自己以礼相待,可自己却是心怀不轨,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怎么了?睡不着么?”玉瑶睁开眼,柔声问道。

    “瑶儿,咱们真的有必要阻碍这场悬宝盛事么?”

    “怎么,人家一顿酒宴就将你给收买了?”

    “我只是在想,他们联盟之后,会不会真对迟绩城产生威胁?而且那星琅锋百余年来都无人能够收服,这次来的这些人,就真的可以么?”

    玉瑶翻了翻身,伏在他胸前说道:“他两家急着聚力凝一,除了以求自保,多少也有争霸之心。你若当真想见少昊登上王座,这两国迟早是个阻碍。

    至于那星琅锋,你当他们真的有意为其求主么?来沣霖城的这些人中,若真有被两国看中之人,即便不能成为灵器之主,也照样可以成为两国的郡马。”

    “两位国主为何非要找个外人做郡马?卜犀生才德兼备,何不就将两国的未来都交给他?”他心里十分纳闷,竟还有这等贴着女儿往外送的事。

    玉瑶微微笑道:“你看这位城主,放着满城宾客让自己怀有身孕的夫人去管,自己却躲在府中与你谈花论酒,他是能执掌两国之人吗?两位国主本就暗自较劲,谁嫁女儿,谁娶媳妇,定然是谈不拢的。找个外人,反而心中都较为平衡。”

    说话间,一阵春音娇啼从门外隐隐传了进来,听得人心中酥麻,欲火升腾。二人相视一眼,知道定是那龙王太子的房中传来的声响。他们居住的客房同在府中后院,相隔不是很远。

    “那个下流东西,在别人府中也不知收敛!”玉瑶冷冷说道。

    云天却是被勾得一阵火起,忍不住对她上下其手,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你可老实点,弄到后来,苦苦忍着的还是你。”玉瑶媚声笑道。

    “忍不住就不忍了!”

    他已然心火澎湃,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吻了过去。就在二人相拥缠绵之时,不远处的房间内又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喘声。

    “殿下……我是常兮……您喜不喜欢常兮呀……”

    听到那名字,玉瑶陡然全身一僵,刹那间火冒三丈!她腾地从榻上飞身跃下,神情冰冷如隆冬寒渊!

    “敖广!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