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衣锦还乡
欧小可回到家，看到欧元成还站在院子里对着手机傻笑呢。欧小可说：“阿爸，我早就挂了电话了，你还对着它傻笑什么呀？”
欧元成笑着说：“呵呵，你别说，有个电话还真是方便，你看看，刚才不用挪步，打个电话就通知到你了。若是小海妈妈也有一个电话，她也用不着满村去找小海了。”
欧小可说：“就是嘛，现代科技就是要让人们的生活更方便更快捷嘛。阿爸，煮菜了么？”
“已经煮好了两三个菜了，还有几个菜没煮，我这就煮去。”欧元成说。
欧小可说：“你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做，阿爸，我跟奶奶学了两手，以前光是看，还没机会实践，正好在家练习练习，看是否学到家了。”欧小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奶奶？哪个奶奶？”欧元成问。
“哦，是我一个同事的奶奶。”欧小可想了想，说，“他们家在阳城，经常请我上他们家去吃饭，他奶奶做的菜可好吃了，比饭店里的厨师做的菜还好吃。”
“同事为什么要经常请你上他们家去吃饭啊？”
“还不是因为我离家远么？”欧小可说，“跟你们说了我的老板同事对我都挺好的。他们一家人都对我挺好，说我离家远，就拿他们家当我在阳城的一个家好了。”
“嗯，有人对你好是好事。”欧元成想了想说，“那，你这个同事结婚了么？”
欧小可犹豫了一下，说：“没，他现在是单身呢。”
“那可不成哦，小可。”邓欣荣不知何时出现在父女俩身边，说：“他是不是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哦，要不怎么会老请你上他们家去吃饭？”
“是啊，你给我们好好说说，如果他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那你对他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欧元成问。
欧小可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也许吧，也许他对我有点那方面的意思。我先去做菜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邓欣荣着急地跟着欧小可进到厨房问。
“我，我，我能怎么想嘛。”欧小可含糊其辞地说，“他，他的条件不是很好。”
“不跟你说过找对象最重要的是人要好么？”欧元成说，“条件有时候得靠你们自己去创造。”
“是啊是啊，关键是人好不好？”邓欣荣说，“小可我跟你说哦，要是你嫌弃人家条件不好，不想跟人家那个什么，那你以后最好别上人家家里去吃饭哦，免得人家说你贪小便宜。”
“阿妈，你女儿是那种贪人家小便宜的人么？”欧小可说，“好了好了，你和阿爸去陪十奶烘火吧，我来做菜了。”
“一家人都在这里呢，还要到哪里去陪呀。”十奶笑呵呵地说，“是不是我们小可有男朋友了？”
“是哦，十奶。”欧小可笑嘻嘻地说，“不过他条件不是很好，一家人住在一幢很古老很古老的老房子里。”
“老房子也是房子嘛，有得来住就行了。”十奶说，“最主要的是人要好，要对你好，他们一家人对你好么？”
“现在还不知道啊，”欧小可说，“他平时就跟他奶奶住在一起，他爸妈和妹妹住在外地的，过年才回来，他爸妈回来那天，正好我也回我们家了，还没见过他们呢。他和他奶奶倒是对我挺好的。”
“为什么一家人要分开来住啊？”邓欣荣担忧地问，“是不是他爸妈不孝顺嫌弃老人家，才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不是那样的，阿妈。”欧小可说，“他爸妈在外地做生意，而他奶奶在阳城住惯了，不愿意到外地去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为了照顾他奶奶才回到阳城来的，他们一家人都很孝顺的，都是好人。”
“那你为什么说他条件不好？是不是他长得很矮很丑什么的？”邓欣荣又问。
“呵呵，是啊，没有新房子住，人又长得不怎么样，那不就是条件不好么？”欧小可说着，放下手中的锅铲，干脆掏出手机，说：“我手机里有他的照片，你们看看吧。”
邓欣荣和欧元成看完了，又让十奶看，十奶看了看，说：“挺好的一个人啊，就是看着年纪比你大点，不过男的比女的大好，这样他才会照顾你心疼你。”
“呵呵，是比我大几岁。”欧小可笑嘻嘻地说，“他皮肤黑，人又长得瘦，所以显老。”
“那他奶奶也跟我差不多年纪吧？”十奶又问道。
“是，比你小三岁，过了年就八十岁了。”欧小可说。
邓欣荣和欧元成对刘新阳那张照片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看了许久，欧元成说：“看样子倒像个老实人。”
邓欣荣疑惑地说：“我怎么看他穿这些衣服好象料子很好的样子，皮鞋也擦得这么亮，不会是那种喜欢摆阔又油嘴滑舌的人吧？”
欧小可听阿妈这么说，吓了一跳，心说新阳穿的衣服的料子阿妈都看出来了。
“不是了，阿妈。”欧小可说，“人家在单位里做事的人，哪个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些呀？难不成你想让他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穿双拖鞋去上班呀？”
“就是，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欧元成说，“人家是城里人，你不能指望他打扮得跟我们农民一样。只是小可你得看好了，看他是不是真心实意对你好。”
“放心吧，阿爸阿妈，我会慢慢了解他的，这不才交往没多久么？跟他交往久了自然就了解这个人的为人了。”欧小可说，“我还年轻，不急呢。”
“嗯，就是，这事不能急，再说他父母对你好不好，喜不喜欢你都还不知道呢？”邓欣荣说，“可得找个一家人都喜欢你的才好，这样日子才会过得舒心，要是这个不喜欢你那个不喜欢你，就算他对你再好，你们也不会快乐的。”
欧小可笑嘻嘻地说：“放心好了，阿妈，对你女儿有信心点，你女儿这么聪明漂亮又听话，人人都会喜欢的。”
“瞧你没个正经的。”邓欣荣笑着嗔怪道。一屋子的人听到欧小可这么说都笑了起来。
说笑中，欧小可已经将菜做好了，一家人坐在火堆边开开心心地吃起年夜饭来。
初二这天，一大早，欧小海就来找到欧小可，姐弟俩跑到村口去，伸长了脖子盼望着港城的亲人们。可是他们盼来了一拔又一拔走亲访友的村上人，从早上到中午，中午又到下午，欧小海有点沉不住气了，沮丧地坐到村口那棵榕树下，对欧小可说：“小可姐，他们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欧小可走过去陪欧小海坐下，说：“我们再等等吧，我们又没有他们的电话，要是有电话打个电话问问多好。”
“是啊！这两天都是我朋友在跟我联络，我也是怎么就没想到跟他要个我伯爹家人的电话号码呢？”欧小海说，“要不我现在打电话问我朋友要个他们的电话号码。”
“可能你朋友都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欧小可想了想说，“哎，还是问问吧，眼看都傍晚了还不来，真是急死人。”欧小可的话音刚落，欧小海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欧小海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一下就激动起来了，说：“可能是他们来了！”
欧小海接通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喂，是小海么？”
欧小海激动地叫道：“是伯爹吧，伯爹！我是小海！你们回来了么？”
“回来了回来了！”伯爹也激动地说，“马上就要到兰冲村了！回到这里，我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哦，是么？那太好啦！我看到你们的车子了，是一辆面包车吧？哦哦，到了到了。”欧小海挂上电话，兴奋地拉起小可跑过去迎接亲人们。
车子刚在欧小海他们面前停下来，一位白发苍苍，腰板硬朗的老人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车门。欧小海和欧小可赶紧上前去搀扶着老人下了车，紧接着，车上呼啦啦下来了一大群人，老人拉着欧小海和欧小可，神情激动地说：“是这里，就是这里啊！我的家乡！我离开了几十年的家乡！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能回来看看我的家乡了，想不到，想不到啊！谢谢你，孩子，谢谢你，没有你多年的坚持不懈的寻找，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家乡的亲人了。”
欧大成说完，老泪纵横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不要紧，一下将村上人都招来了。欧元成走过来看到是欧小可和欧小海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大人孩子，很是吃惊！欧小可激动地说：“阿爸，是十爹，十爹他们回来了！你快去，找人到十奶家门口放炮仗去！”
“天哪！十叔！十叔你回来了！”欧元成走上前来，紧紧握住欧大成的手，劝他说：“快别哭了，十叔，回来是好事，好事！对了，我得去找人放炮仗，你们这两个孩子，早就知道十叔要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们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欧元成一边语无伦次地嘟嚷着，一边乐呵呵地小跑着到十奶家报喜去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噼哩啪啦的炮仗声，吓了屋里的十奶一跳，十奶嘴里一边嘟哝着是哪个小鬼到我门口放炮仗来了快进屋来给糖果你吃一边从火堆边站起来走出门口去。来到门口，看到刚走到门口的欧大成，十奶一下愣住了。
欧小可赶紧过来扶住十奶，对十奶说：“十奶，这是十爹呀，十爹回来了！是小海托朋友帮找到的。”
欧大成看着弯腰驼背的妻子，一下扑过来跪倒在妻子面前，老泪纵横地叫道：“四妹！是我啊！我是狗大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十奶浑身颤抖着，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吓得众人一阵忙乱，所幸十奶不一会儿就清醒了过来，一醒来泪水就不停地流。欧大成搂着妻子，好一阵痛哭。大家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他们，看到大家的情绪渐渐平静了，欧元成立即指挥村民们上各自家搬凳子桌椅，拿来糖果瓜子，又让大家家里有什么菜就各自带些来，说：“今天太晚了，大家就各自带些来我们凑合着一块吃餐饭，明天早上上我家杀猪去，明天我们再办酒席好好庆祝一下。”
欧小可悄悄对阿妈说：“阿妈你让婶娘们各自捐些被子毯子来，楼上我们清扫干净了的，今晚就让十爹这些儿女孙子们住楼上吧。”
“你们这两个孩子呀，真该早些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的。”邓欣荣高兴地责怪着欧小可，“我这就去准备，啊，他们不会讲我们的家乡话，你们年轻人会讲普通话，多陪他们聊聊天，啊。”说完，邓欣荣高兴地去捐被子去了。
十奶和十爹重新在堂屋里坐定后，十爹就让孩子们一个个到十奶面前来跟十奶相认。儿子儿媳、大女儿大女婿、小女儿小女婿都分别给十奶行跪拜大礼，亲热地叫十奶“阿妈”，大人们行过礼后，五个孙子外孙们将十奶团团围住，使劲叫着“奶奶外婆”，直把十奶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高兴地一个个给他们发红包，一下由一个孤老太婆变成一个儿孙满堂的有老伴儿的幸福老人，十奶真是高兴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十爹问小海：“小海，你阿爸阿妈呢？怎么不来认认我们呀？”人群中马上有人跑到厨房去叫在厨房帮忙的小海爸，小海妈见小海爸来到堂屋了，才扭扭捏捏的从人群中来到十爹十奶面前。她真是后悔死了以前那样对待伯娘，真想不到伯爷还能活着回来，而且一家人看样子都是有钱人，现在只要伯娘在伯爷面前说一句她的坏话，恐怕她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小海爸很开心，高高兴兴地叫着伯爷，又跟弟妹们都打了招呼。小海妈心虚虚地叫了声伯爷，再也不敢抬头看伯爷和伯娘一眼。看到平时泼辣利害的小海妈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人群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小小的兰冲村，村上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十几个，这些老人们都还记得以前的欧狗大，大家围坐在一起，回忆起小时候和年轻时的往事来，又是笑又是感慨万端。
晚上，很晚了人们才散去，两位老人在床上坐下来后，一点睡意都没有，欧大成说：“四妹，我们好好说说话吧。”欧大成刚到家那会儿一时还讲不出家乡话，跟大家聊了一晚上，现在又能说家乡话了。
十奶答应着，欧大成说：“我以为你早就改嫁了，当时你还那么年轻，怎么那么傻不去改嫁呀？”
十奶说：“当时家里就两位老人和一个未成年的弟弟，你走后我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我哪能走呀。”
“唉！真是苦了你了，是我对不起你呀。你说我受伤就算了，干嘛还会失去记忆呢？唉，真是的，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这不回来了么。”十奶说，“年轻时还在盼呀盼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盼着，后来听说你打仗战死在战场上了，我还是不信，八十年代时，每听到附近有哪家找到台湾亲人了，小海爸就悄悄跑去托人打听你的消息。可能是因为你改了名字了，总是打听不到，老了就渐渐死心了，以为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小海这孩子这么能干，竟然能托人找到你。”
“是啊，真亏了有小海这么执著地去找我啊，给我好好说说你这几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吧，一定很苦吧。”
“也不算苦了，你走后，小叔和公婆都对我挺好的，小叔在二十五岁那年成了家，就跟我们分开自己过了，想不到小叔小婶都不长命，只生了小海爸一个儿子，刚将小海爸拉扯成人，就在那两三年内相继去世了。当时爸妈都还在世，我们就将小海爸接过来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后来又给小海爸成了家，想不到给小海爸娶了个厉害角色回来，娶回不到三天就闹着要分家，这样又将小海爸两口子分了出去另过。爸妈就在小海爸结婚后那两年相继去世，去世时阿爸是九十三岁，阿妈是九十五岁。两位老人都过世后，我也老了，背也驼了，那时正好小海出生没多久，小海爸让我帮忙带带小海，因为小海妈对我们几位老人都不好，村上人都劝我别帮他们带孩子，可我看到小海是我们家唯一的传人，我又干不了重体力活了，还是帮他们将小海带大了，幸亏小海这孩子被我教得乖巧懂事，从小就知道孝顺我，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悄悄留下来送来给我吃。我们侄子也是个老实人，就是怕老婆，家里的钱米都被老婆看得紧紧的，他手头上有个一毛几毛的就悄悄塞给我，米是不敢拿来给我的，我干不了重体力活后，小海妈也不让他们帮我种田地，幸亏欧元成两口子好，他们一再想将我接到他们家去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不想去拖累他们，不想拖累也还是拖累了，他们不但帮我种了田地，给我打柴草，还经常让我上他们家去吃好吃的，给我买好吃的好穿的，爸妈去世后这一二十年，我都是在欧元成家过年过节的。村上这些人也都对我挺好的，时常帮衬我这样那样，所以我呀，虽说是个孤老婆子，可也不孤独，大家都对我挺好的，你看看今年，小海和小可都参加工作了，有工资领了，不但给我买了许多好吃的，还给我过年钱，给我买新衣服，小海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就带我去镶了牙，今年过年，小海小可和欧元成两口子都给我买了新衣服，他们一个个都对我好着呢。小海找到了你也不敢告诉我们，我们都是今天才知道你们回来了。”
“是啊，他是怕我们不回来呢，因为我们本来说好要回来过年的，可是当时小女儿在美国，回不了那么快，所以只好推迟两天了。”欧大成说，“真是苦了你了，又要侍奉公婆，又要帮二弟和侄子成家，还一个人给二弟两口子和两个老人送了终，一个女人家，能做到这么多，真是不容易了。我这辈子真是欠你太多太多了。”
“快别说什么欠不欠的了，我进了这家门，就是这家人，家里有什么事总得做呀，我一个人哪有这么能干，还不多亏了元成一家和村上人么？我说了大家都很帮衬我们家的。”十奶说，“你今天又坐飞机又坐车的，累了吧，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哎，躺下躺下，四妹，儿子说要接你过去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呢，你愿不愿去港城？”欧大成问。
“去港城？我怕我会不习惯的，”十奶说，“我连话都听不懂，去那里干什么？还是在我们兰冲村呆着吧，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习惯了，这个岁数了，哪天说走就走了，不去了不去了。看样子这几个孩子倒挺懂事的。”
“是，他们都挺孝顺也挺懂事的，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大陆的亲人呀，只是因为我记不起家乡在哪而一直找不到你们。”欧大成说，“这次找到了你，我就不打算再跟你分开了，你想到港城去，我们就到港城去，你听不懂话我给你做翻译；你不想到港城去，我就跟你在兰冲村，让儿女们自己回去吧。”
“你过惯了那边的生活，再回到兰冲村来，怕是会不习惯的，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吧，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无所谓的，这辈子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十奶说。
“那哪成，我说过我不会再跟你分开的了，地方随你选择，你到哪我就到哪。”欧大成说。
“你呀，还是那个倔脾气。”十奶笑着说，“你跟子女们生活在一起习惯了，我跟他们不习惯的，再说我不是他们亲妈，他们孝顺你不一定孝顺我的，我还是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了。你在兰冲村跟我生活在一起，他们能放心么？”
“我们先别讨论这个问题吧，天都快亮了，我们眯会眼睛。”欧大成说，“明天我想去祭拜一下阿爸阿妈和弟弟弟媳。”
“好，眯会儿吧，明天我带你去祭拜他们，阿爸阿妈临走前老是念叨你呢，没能在走前见到你，他们走得都不安心。”
“唉——不孝，真是不孝啊。”欧大成叹口气说，“我干嘛要失忆呢？生什么病不好偏偏让我失忆。”
十奶说：“一切都是天注定的，睡吧，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欧元成果真一大早就起来杀了自家的一头大猪，欧小海又去请了剧团来唱戏，全村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玩了个痛快，也吃了个痛快，酒席很早就开席了，吃过晚饭天都还没黑，因为欧大成的子女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明天就得赶回去，所以有些事就得在今晚处理好了。欧大成的子女们一再恳求十奶跟他们回去，村上人也一个个帮着劝十奶到港城去享享福。可是十奶就是不愿意去。欧元成说：“十婶，不是我们赶你走，而是你现在找到十叔一家人了，他的子女们又这么孝顺，你也先别急着说要到港城去定居，就当着去走走亲戚，到十叔在港城的家去看看好了，如果过去觉得生活不习惯，你还是可以回来的呀，到时如果弟妹们没时间送你回来，你打电话回来我们去接你。”
邓欣荣说：“就是，十婶，你就先迁就一下我十叔吧，跟他到港城去看看，觉得不适应我们就去接你回来，你就当去旅游一趟也好嘛。你看你这辈子都呆在兰冲村，连县城都很少去，现在有这个条件让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去嘛。”
“去啦，阿妈，我们会好好孝敬你的，会拿你当亲妈一样来孝敬你的。”欧大成的儿子说，“我们的亲妈不在了，现在又找到一个阿妈，这是我们的福气呢，你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你一定要去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让我们做儿女的对你尽尽孝。”
“是啊，阿妈，你不愿意去港城，阿爸也不愿意去了。”儿媳妇说，“将你们两个老人放在这里，我们做子女的怎么能放心呢？你可一定要跟我们到港城去啊，你们失散了这么多年，也让阿爸好好陪陪你嘛。我们全家人都会好好孝顺你们两位老人的。”
十奶听到大家都这样说，感动地答应了。
欧大成见十奶终于答应去港城了，很是高兴。将欧小海和欧元成夫妇叫到面前来，对他们说：“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年来对四妹的照顾，我们这次回来，路途遥远，没有给你们带什么礼物回来，这是两张支票，对你们表示一下心意吧。我知道你们对四妹的帮助和照顾这份情意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这只是我对你们表示的一点点心意，请你们务必收下。”
小海妈看到欧大成给支票给小海，问一旁的年轻人：“这是作什么用的？”年轻人回答她说：“你说钱是作什么用的呢？”
小海妈一听是钱，立即两眼放光，抢步上前，对欧小海说：“小海，伯爹给你你就收下呀。”
欧元成和欧小海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钱我们不要，我们是自家人，照顾一下伯奶（十婶）是应该的。”
小海妈一听小海这么说，急了，轻声骂小海道：“你傻呀，小海，那是钱。”
欧大成说：“我说了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我有这个能力，才会给你们，有了这些钱你们就可以住更好的房子，过更好的生活了，你们过得好了我们看着也高兴不是。至于感谢村上的人们呢？我打算出钱将我们村的道路全部铺成水泥路，这样大家出门也方便些，晴天少些灰尘，雨天少些泥巴，这笔钱大概有二十万也够了，这笔钱也交给元成保管，所有开支都要对大家公开。”
欧元成接过那张二十万的支票，却不肯接过那张给自己的五十万的支票，欧小海也不肯接，欧大成说：“你们两个再这样我可生气了，生气了我就丢东西了啊。多少都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怎么能不领情呢？”
欧元成说：“要不这样吧，十叔，既然你有心将这笔钱送给我们，不如将这笔钱拿来帮我们在河边架一座桥吧，这样下雨涨水时孩子们去上学就不要脱鞋子过河了。”
“还有就是，不如在我们村建一所幼儿园吧，这样我们村的孩子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小小就有幼儿园上了，不要等到能上小学了才去读书。”欧小海说。
欧大成笑着说：“好好好，你们呀，这钱是你们的，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欧元成说：“不，这钱是你的，我们只有以你的名义来做这些事，这笔钱我们才会收下。”
欧大成笑容满面地说：“好好，我怕了你们两个了，都依你们，好不好？快收下吧。”
欧小海将支票接过去，马上递给欧元成，说：“三叔，你就全权保管这些钱吧，到时少不得有你操心的。”
欧元成愣了愣，说：“我都没拿过支票，都不知道该怎样用，我还说要全部交给你，由你去兑钱回来，事情就由我来带头做就行了，大家到时都出把力不就行了，是不是啊？”
大家齐心应到：“是，我们有的是力气，谢谢十叔（十爹）啦，你一回来，可为我们村做了大好事了，大家都会记得你的好的。”
“好好好，大恩不言谢啊，我狗大一家这么多年来，全仗了你们帮衬啊，现在我出这点钱做这点事也是应该的。”欧大成说：“我是想特别感谢元成一家人和小海的，现在他们能有这种高风亮节，愿意将我送给他们的钱拿来为大家做事，你们要感谢就感谢他们吧。”
堂屋里外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欧小海悄悄对欧元成说：“三叔你先将支票收着吧，要兑钱时再交给我去兑就是了，你知道我阿妈那种人的，她如果知道我收着支票，恐怕想尽一切办法都是要偷走的。”
欧元成说：“要不你那份你就留着吧，你还年轻，买房子娶媳妇什么的用得着。”
欧小海说：“正因为我年轻才更不能用，我年轻力壮的，自己挣得够自己花的，你全部拿着先吧，要用了就让我去兑就是了。”
晚上，欧小海一回到家，小海妈就朝儿子气势汹汹地吼开了：“欧小海你长本事了啊，白送给你五十万你不要！你有本事挣钱，有本事你明天就给我建一幢楼房！买一辆小车！你娶媳妇别跟我要钱去送彩礼办酒席啊！”
欧小海说：“阿妈，你放心，我买房子娶媳妇都不会跟你们要一分钱的。原来我打算装修好房子后接伯奶去跟我们住在一起的，现在伯奶要到港城去，如果你和阿爸愿意的话，等房子弄好了你们就到学校去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会让你和阿爸过上好日子的。”
“弄房子？这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你刚毕业出来，哪来的钱弄房子？”小海妈惊奇地问。
“我们学校集资建房，只要捐一点点钱就够了的。”欧小海说：“第一笔集资款是我女朋友出的，我不是在镇上跟我同学合伙开了一个修理部么？开业以来，生意还不错，照这样下去，我完全有能力在学校交房时就进行装修，钱少就装修简单点吧，而我女朋友先前出的这些钱，我也相信以后我是有能力还给她的。”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真是气死我了！”小海妈气得直跺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和你阿爸商量一下。有女朋友了，都合伙买房了也不带回来让我们见见。你，你还当我们是你父母么？”
欧小海说：“我买房不告诉你们，一是不想让你们出钱，二是准备接伯奶去住的，她这辈子为了我们这个家，受了太多苦了。如果告诉了你们，如果你们出了钱，你会让我接伯奶去住么？”
“好好好！开口伯奶闭口伯奶，你眼里只有你伯奶，没有你父母的。”小海妈气急败坏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人家找到亲人了，一拍屁股到港城去了，哪个会记得你的好？你捞到什么好处了？啊！送你五十万还不要，你装什么清高摆什么阔哟？”
欧小海气恼的说：“阿妈，你脑子里成天除了钱呀好处呀还能不能有点其他东西？这世上比钱珍贵的东西多了去了。帮助别人不能老想着能得到什么好处。伯奶以前呢？阿爹阿奶结婚是她操办的，也是她送走的，你和阿爸结婚是她操办的，太公太婆也是她一个人送走的，都不用你和阿爸出一分钱。我是她带大的，她跟你要过什么好处么？而你又给过她什么好处呢？你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一点都不觉得惭愧么？难道你总听不到村上人是怎样评论你的？”
“去去去，我怎样做人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小海妈突然缓和了语气说，“对了，你伯爹伯奶不是说想在临走前见见你女朋友么，你有没有通知她明天早上上我们家来呀？”
欧小海说：“我刚才通知她了，让她早点过来，因为伯爹伯奶他们最迟上午十一点就要出发了。”
“哎，这就对了，儿子。”小海妈高兴地说，“他们那么想见她，见了面总得送点见面礼给她吧。”
欧小海没好气地说：“阿妈你在那里瞎高兴什么呢？要是伯爹他们送了见面礼给我女朋友，你说她要是跟我吹了呢，那份见面礼不是白送了？我们什么好处没捞到，到时还得欠伯爹伯奶一个人情，多亏呀。”
小海妈想了想说：“也是哦，送给外人好处总不是我们的，我就说小海你还是要回那五十万吧。要不我去帮你跟欧元成要去。”
欧小海笑着说：“阿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还想让我以后在兰冲村堂堂正正做人的话，你就别去。”
“哎哟哟！怎么生了这么个憨崽哟？”小海妈心疼万分地说，“五十万！五十万哪！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你说有了这些钱，可以做多少事啊？建房子，给我们两个养老，都够了哦。你，你怎么能不要呢？你真是被你伯奶教憨了。还有那个欧元成，凭什么给他五十万啊？他们家跟我们家是共老祖宗了的，说我对她不好，你阿爸没对她怎样啊？为什么自己的亲侄子都不给，要给一个远房的侄子侄媳妇？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呀。小海爸，你就不知道去争取一下。去跟你伯爷说几句好话嘛。”
欧小海看到阿妈的目标转移到阿爸身上去了，赶紧溜之大吉。
憨厚老实的小海爸没好气地说：“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拜托你别再去给我丢人现眼了，有种才有收，种什么收什么呗。你想想你种了什么吧。”
“得得得，你们父子两个有种。”小海妈气急败坏地哭了起来，“这日子还怎么过哟，钱没钱，米没米，想建幢新房子来住一分钱都没有，我怎么这么命苦哦。”
欧小海和阿爸都不理会她，随她一个人在堂屋里哭闹。可是小海妈这一哭闹，惊动了伯爹一家人了，他们两家本来就离得不远，欧大成听到小海妈在家哭闹，问十奶：“要不要去看看，小海家怎么啦？”
十奶笑着说：“还能怎么呢？还不是你那点钱惹的，小海不要你的钱，他妈怎么会放过他哟。”
欧大成想了想说：“小海这孩子有骨气，是个好孩子，他不要我给钱给他，我还是得想办法帮他办点实事，我们就这一个亲侄孙子呢。他还对你这么好，我们得帮帮他，让他过上好日子。现在让他到港城去他又不愿意去，说还是愿意在家教书，这事看来得等以后才慢慢来了。”
十奶说：“明天见了小海的女朋友，你不要再给钱什么的了，她肯定也是个好孩子，不会要你的钱的，让小海妈看到了反而添堵。”
欧大成说：“人都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个好孩子呢？”
“能不好么？”十奶说，“听小海说了想瞒着父母买房子，买了房子准备接我去跟他们住在一起，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听小海说第一笔钱都是她跟她父母要钱来交的，虽说小海说过以后会还给他们，可我从这件事就看得出她是个好孩子，这不，人没见着，过年时就给我买那么多东西了呢，她早跟小海说过过年要来看我的。”
欧大成说：“好好，就依你吧，我们只给她一只过年红包就是了，至于其他的，等她跟小海结婚后再说吧。哦，对了，小海我都忘了给过年红包呢，明天，明天你记得提醒我们，我要和子女们都给小海小可发红包才对呀。”
“嗯，做长辈的，这个过年红包得给。”十奶说，“想想以后有一阵子见不到小海和元成一家人，现在心里就怪难受的。”
“快别难受了，现在交通方便着呢，你想他们了，我们就回来住一段时间。”欧大成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的，你放心跟我到港城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欧小海的女朋友就来了，欧小海是和欧小可到村口去接他女朋友的，一见到女朋友，欧小海就笑着介绍说：“怡兰，这就是我经常向你跟起的小可姐，小可姐，这是我女朋友李怡兰。”
欧小可笑着拉起李怡兰的手，说：“小海你女朋友真漂亮！”
李怡兰红着脸说：“小可姐，你快别取笑我了，你才漂亮呢。”
欧小可笑嘻嘻地说：“我呀，漂是漂亮，可惜个子太小了。你瞧瞧你，都比我高半个头了，跟我们家小海真是般配呢。”
欧小海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那是，要不人家怎么都说我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李怡兰笑着说：“美的吧你。小可姐，我听小海说你是搞设计的，很懂摄影，有时间我可要欣赏欣赏你的摄影作品哦，最好你还能教教我，你瞧，我相机都带来了。”
“好，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姐妹俩好好聊聊。”欧小可亲热地说。
三个人来到十奶家，十奶一家人见到欧小海的女朋友，一个个都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特别是十奶，拉住了李怡兰的手就不愿意放开了，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要不是欧大成让一家人坐在那里，让小辈们排队去领过年红包，十奶还真不舍得放开李怡兰。
这次领过年红包，因为欧大成要给小辈们都发红包，所以村上人人都几乎有份，欧小海一家和他女朋友领完了，欧元成一家去领，再下来村上的人一个个排队去领，大家都很开心。小海妈领到了伯爷和伯娘发的两只红包，立即高兴地拆开来看，看到每只红包里都是二百元，立即泄了气，心里骂道：“小器鬼，才给这点给我。”扭头一看村上一个大婶也在悄悄拆红包，看到她的红包只有一百元钱，又高兴起来了，心想到底还是亲疏有别的。又一想干嘛要发给那么多人呢，要是将发给外人的那些钱都发给我们，那我们不是可以多得些钱么？真是的，两个老糊涂，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家人的。
小海妈看到小海、小可和李怡兰不但领到两位老人的红包，还领到了叔婶姑姑姑丈的红包，赶忙跑过去问李怡兰得了多少红包钱。
李怡兰不好意思地说：“婶，我没有拆开来看。”
小海妈说：“那你拆开来看看呀。”
李怡兰为难地将红包全部递给小海妈，说：“婶，要不这些红包全给你吧。”
小海妈刚要伸手去接，小海一把拉住阿妈的手说：“阿妈，怡兰第一次上我们家来，新年大头的，你和阿爸是不是也要给只红包啊？”
小海爸笑着说：“是是是，应该给应该给，孩子，拿着吧，这是叔给你的。”说着小海爸就将他刚才得到的两只红包都塞进李怡兰手里。李怡兰推辞着说：“叔，小海跟你们开玩笑呢，你们别当真呀，这红包是伯爹伯奶给你们的，我不能要。”
“接着吧，孩子，我们就不另外封红包给你了，一样的，一样的，你别嫌弃啊。”小海爸乐呵呵地说。
小海妈见小海爸这么做了，心里真的挺中意这个未来儿媳的，咬咬牙，也将自己手中的一只红包递给李怡兰，李怡兰刚要拒绝，小海在一旁迅速接过那只红包，笑着说：“谢谢阿妈！收下了啊。”
一旁不知何时围过来的一群孩子们哄笑着跑开了，叫着：“哦！铁算盘给儿媳妇红包罗，铁算盘给儿媳妇红包罗！”
给大家发完红包，欧大成一家人就准备启程回港城了，全村人将他们一家人送到了村口，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欧大成一家人，直到他们一家人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了，大家才各自散去。
送走了伯奶一家人，整个兰冲村都安静下来了。
欧小海、李怡兰和欧小可送走了十奶一家人后，就到村前的小河边去拍照，三个人直玩到天快黑了才回家。三个人刚进到欧小可家，就看到小海妈站在欧小可家的院子里正跟邓欣荣说话，诉说自己的满肚子委屈。邓欣荣看到孩子们都回来了，立即笑着说：“你们几个终于舍得回来了呀？快进厨房吃饭去。二伯娘，你去叫一声二伯爷吧，一块在我家吃。”
小海妈说：“那怎么好意思，我是来叫小海回家吃饭的，再说他女朋友第一次上我们家来，哪能在你们家吃呢，小海我们回家去吃。”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你这么见外干什么？在哪吃不一样？”邓欣荣说，“小海女朋友来了在我们家吃饭就不行了呀？快去叫二伯爷吧，让他来跟元成喝两杯，饭菜我们都准备好了。”
邓欣荣说完，就招呼欧小海和李怡兰进厨房去，对李怡兰说：“就在三婶家吃饭，啊。今晚跟你小可姐住，她过两天就又要上班去了，难得有个伴来跟她玩两天。”
李怡兰高兴地答应着，小海妈见叫不动小海和他女朋友回家去吃饭，只好自己走了。回到家把刚才的情形跟小海爸说了一遍，小海爸马上高兴地说：“那我们上三弟家吃饭去呀，明天我们再请他们一家人上我们家来吃饭不就行了？未来儿媳妇上门，也需要有个女伴陪着，她跟小可讲得来不是好事么？走吧，别让怡兰觉得我们小气。”
欧元成看到小海爸终于也能作主上他们家吃饭来了，很是高兴，哥两个开心地喝起酒来。三个年轻人吃过饭后就来到欧小可房间里，看她的照片。直玩到很晚了，欧小海才准备起身回家休息去。李怡兰从包里拿出今天得到的那些红包递给欧小海，说：“这些红包你还是拿回去交给你父母吧。”
欧小海说：“这是你的红包，干嘛要交给他们呢？你还记得今天上午的事呀，我阿妈就是那样的人，我早跟你说过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欧小可也说：“是呀，怡兰，我二伯娘就是这种人，你可得担待着点。平时呢她说得在理的你就听，不合理的话你就别听，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的。平时让着她点，别跟她一般见识就跟她吵不起来。”
李怡兰笑着说：“呵呵，我听小海说多了，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只是今天这些红包看着份量都不轻呢，所以我说要交给他们。”
欧小海说：“红包是给你的，就安心拿着好了。”
欧小可也说：“就是啊，长辈过年给的红包，你就收着吧。”
欧小海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欧小可和李怡兰齐声说：“明天见。”
欧元成笑着说：“呵呵，你别说，有个电话还真是方便，你看看，刚才不用挪步，打个电话就通知到你了。若是小海妈妈也有一个电话，她也用不着满村去找小海了。”
欧小可说：“就是嘛，现代科技就是要让人们的生活更方便更快捷嘛。阿爸，煮菜了么？”
“已经煮好了两三个菜了，还有几个菜没煮，我这就煮去。”欧元成说。
欧小可说：“你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做，阿爸，我跟奶奶学了两手，以前光是看，还没机会实践，正好在家练习练习，看是否学到家了。”欧小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奶奶？哪个奶奶？”欧元成问。
“哦，是我一个同事的奶奶。”欧小可想了想，说，“他们家在阳城，经常请我上他们家去吃饭，他奶奶做的菜可好吃了，比饭店里的厨师做的菜还好吃。”
“同事为什么要经常请你上他们家去吃饭啊？”
“还不是因为我离家远么？”欧小可说，“跟你们说了我的老板同事对我都挺好的。他们一家人都对我挺好，说我离家远，就拿他们家当我在阳城的一个家好了。”
“嗯，有人对你好是好事。”欧元成想了想说，“那，你这个同事结婚了么？”
欧小可犹豫了一下，说：“没，他现在是单身呢。”
“那可不成哦，小可。”邓欣荣不知何时出现在父女俩身边，说：“他是不是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哦，要不怎么会老请你上他们家去吃饭？”
“是啊，你给我们好好说说，如果他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那你对他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欧元成问。
欧小可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也许吧，也许他对我有点那方面的意思。我先去做菜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邓欣荣着急地跟着欧小可进到厨房问。
“我，我，我能怎么想嘛。”欧小可含糊其辞地说，“他，他的条件不是很好。”
“不跟你说过找对象最重要的是人要好么？”欧元成说，“条件有时候得靠你们自己去创造。”
“是啊是啊，关键是人好不好？”邓欣荣说，“小可我跟你说哦，要是你嫌弃人家条件不好，不想跟人家那个什么，那你以后最好别上人家家里去吃饭哦，免得人家说你贪小便宜。”
“阿妈，你女儿是那种贪人家小便宜的人么？”欧小可说，“好了好了，你和阿爸去陪十奶烘火吧，我来做菜了。”
“一家人都在这里呢，还要到哪里去陪呀。”十奶笑呵呵地说，“是不是我们小可有男朋友了？”
“是哦，十奶。”欧小可笑嘻嘻地说，“不过他条件不是很好，一家人住在一幢很古老很古老的老房子里。”
“老房子也是房子嘛，有得来住就行了。”十奶说，“最主要的是人要好，要对你好，他们一家人对你好么？”
“现在还不知道啊，”欧小可说，“他平时就跟他奶奶住在一起，他爸妈和妹妹住在外地的，过年才回来，他爸妈回来那天，正好我也回我们家了，还没见过他们呢。他和他奶奶倒是对我挺好的。”
“为什么一家人要分开来住啊？”邓欣荣担忧地问，“是不是他爸妈不孝顺嫌弃老人家，才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不是那样的，阿妈。”欧小可说，“他爸妈在外地做生意，而他奶奶在阳城住惯了，不愿意到外地去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为了照顾他奶奶才回到阳城来的，他们一家人都很孝顺的，都是好人。”
“那你为什么说他条件不好？是不是他长得很矮很丑什么的？”邓欣荣又问。
“呵呵，是啊，没有新房子住，人又长得不怎么样，那不就是条件不好么？”欧小可说着，放下手中的锅铲，干脆掏出手机，说：“我手机里有他的照片，你们看看吧。”
邓欣荣和欧元成看完了，又让十奶看，十奶看了看，说：“挺好的一个人啊，就是看着年纪比你大点，不过男的比女的大好，这样他才会照顾你心疼你。”
“呵呵，是比我大几岁。”欧小可笑嘻嘻地说，“他皮肤黑，人又长得瘦，所以显老。”
“那他奶奶也跟我差不多年纪吧？”十奶又问道。
“是，比你小三岁，过了年就八十岁了。”欧小可说。
邓欣荣和欧元成对刘新阳那张照片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看了许久，欧元成说：“看样子倒像个老实人。”
邓欣荣疑惑地说：“我怎么看他穿这些衣服好象料子很好的样子，皮鞋也擦得这么亮，不会是那种喜欢摆阔又油嘴滑舌的人吧？”
欧小可听阿妈这么说，吓了一跳，心说新阳穿的衣服的料子阿妈都看出来了。
“不是了，阿妈。”欧小可说，“人家在单位里做事的人，哪个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些呀？难不成你想让他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穿双拖鞋去上班呀？”
“就是，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欧元成说，“人家是城里人，你不能指望他打扮得跟我们农民一样。只是小可你得看好了，看他是不是真心实意对你好。”
“放心吧，阿爸阿妈，我会慢慢了解他的，这不才交往没多久么？跟他交往久了自然就了解这个人的为人了。”欧小可说，“我还年轻，不急呢。”
“嗯，就是，这事不能急，再说他父母对你好不好，喜不喜欢你都还不知道呢？”邓欣荣说，“可得找个一家人都喜欢你的才好，这样日子才会过得舒心，要是这个不喜欢你那个不喜欢你，就算他对你再好，你们也不会快乐的。”
欧小可笑嘻嘻地说：“放心好了，阿妈，对你女儿有信心点，你女儿这么聪明漂亮又听话，人人都会喜欢的。”
“瞧你没个正经的。”邓欣荣笑着嗔怪道。一屋子的人听到欧小可这么说都笑了起来。
说笑中，欧小可已经将菜做好了，一家人坐在火堆边开开心心地吃起年夜饭来。
初二这天，一大早，欧小海就来找到欧小可，姐弟俩跑到村口去，伸长了脖子盼望着港城的亲人们。可是他们盼来了一拔又一拔走亲访友的村上人，从早上到中午，中午又到下午，欧小海有点沉不住气了，沮丧地坐到村口那棵榕树下，对欧小可说：“小可姐，他们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欧小可走过去陪欧小海坐下，说：“我们再等等吧，我们又没有他们的电话，要是有电话打个电话问问多好。”
“是啊！这两天都是我朋友在跟我联络，我也是怎么就没想到跟他要个我伯爹家人的电话号码呢？”欧小海说，“要不我现在打电话问我朋友要个他们的电话号码。”
“可能你朋友都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欧小可想了想说，“哎，还是问问吧，眼看都傍晚了还不来，真是急死人。”欧小可的话音刚落，欧小海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欧小海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一下就激动起来了，说：“可能是他们来了！”
欧小海接通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喂，是小海么？”
欧小海激动地叫道：“是伯爹吧，伯爹！我是小海！你们回来了么？”
“回来了回来了！”伯爹也激动地说，“马上就要到兰冲村了！回到这里，我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哦，是么？那太好啦！我看到你们的车子了，是一辆面包车吧？哦哦，到了到了。”欧小海挂上电话，兴奋地拉起小可跑过去迎接亲人们。
车子刚在欧小海他们面前停下来，一位白发苍苍，腰板硬朗的老人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车门。欧小海和欧小可赶紧上前去搀扶着老人下了车，紧接着，车上呼啦啦下来了一大群人，老人拉着欧小海和欧小可，神情激动地说：“是这里，就是这里啊！我的家乡！我离开了几十年的家乡！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能回来看看我的家乡了，想不到，想不到啊！谢谢你，孩子，谢谢你，没有你多年的坚持不懈的寻找，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家乡的亲人了。”
欧大成说完，老泪纵横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不要紧，一下将村上人都招来了。欧元成走过来看到是欧小可和欧小海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大人孩子，很是吃惊！欧小可激动地说：“阿爸，是十爹，十爹他们回来了！你快去，找人到十奶家门口放炮仗去！”
“天哪！十叔！十叔你回来了！”欧元成走上前来，紧紧握住欧大成的手，劝他说：“快别哭了，十叔，回来是好事，好事！对了，我得去找人放炮仗，你们这两个孩子，早就知道十叔要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们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欧元成一边语无伦次地嘟嚷着，一边乐呵呵地小跑着到十奶家报喜去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噼哩啪啦的炮仗声，吓了屋里的十奶一跳，十奶嘴里一边嘟哝着是哪个小鬼到我门口放炮仗来了快进屋来给糖果你吃一边从火堆边站起来走出门口去。来到门口，看到刚走到门口的欧大成，十奶一下愣住了。
欧小可赶紧过来扶住十奶，对十奶说：“十奶，这是十爹呀，十爹回来了！是小海托朋友帮找到的。”
欧大成看着弯腰驼背的妻子，一下扑过来跪倒在妻子面前，老泪纵横地叫道：“四妹！是我啊！我是狗大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十奶浑身颤抖着，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吓得众人一阵忙乱，所幸十奶不一会儿就清醒了过来，一醒来泪水就不停地流。欧大成搂着妻子，好一阵痛哭。大家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他们，看到大家的情绪渐渐平静了，欧元成立即指挥村民们上各自家搬凳子桌椅，拿来糖果瓜子，又让大家家里有什么菜就各自带些来，说：“今天太晚了，大家就各自带些来我们凑合着一块吃餐饭，明天早上上我家杀猪去，明天我们再办酒席好好庆祝一下。”
欧小可悄悄对阿妈说：“阿妈你让婶娘们各自捐些被子毯子来，楼上我们清扫干净了的，今晚就让十爹这些儿女孙子们住楼上吧。”
“你们这两个孩子呀，真该早些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的。”邓欣荣高兴地责怪着欧小可，“我这就去准备，啊，他们不会讲我们的家乡话，你们年轻人会讲普通话，多陪他们聊聊天，啊。”说完，邓欣荣高兴地去捐被子去了。
十奶和十爹重新在堂屋里坐定后，十爹就让孩子们一个个到十奶面前来跟十奶相认。儿子儿媳、大女儿大女婿、小女儿小女婿都分别给十奶行跪拜大礼，亲热地叫十奶“阿妈”，大人们行过礼后，五个孙子外孙们将十奶团团围住，使劲叫着“奶奶外婆”，直把十奶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高兴地一个个给他们发红包，一下由一个孤老太婆变成一个儿孙满堂的有老伴儿的幸福老人，十奶真是高兴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十爹问小海：“小海，你阿爸阿妈呢？怎么不来认认我们呀？”人群中马上有人跑到厨房去叫在厨房帮忙的小海爸，小海妈见小海爸来到堂屋了，才扭扭捏捏的从人群中来到十爹十奶面前。她真是后悔死了以前那样对待伯娘，真想不到伯爷还能活着回来，而且一家人看样子都是有钱人，现在只要伯娘在伯爷面前说一句她的坏话，恐怕她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小海爸很开心，高高兴兴地叫着伯爷，又跟弟妹们都打了招呼。小海妈心虚虚地叫了声伯爷，再也不敢抬头看伯爷和伯娘一眼。看到平时泼辣利害的小海妈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人群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小小的兰冲村，村上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十几个，这些老人们都还记得以前的欧狗大，大家围坐在一起，回忆起小时候和年轻时的往事来，又是笑又是感慨万端。
晚上，很晚了人们才散去，两位老人在床上坐下来后，一点睡意都没有，欧大成说：“四妹，我们好好说说话吧。”欧大成刚到家那会儿一时还讲不出家乡话，跟大家聊了一晚上，现在又能说家乡话了。
十奶答应着，欧大成说：“我以为你早就改嫁了，当时你还那么年轻，怎么那么傻不去改嫁呀？”
十奶说：“当时家里就两位老人和一个未成年的弟弟，你走后我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我哪能走呀。”
“唉！真是苦了你了，是我对不起你呀。你说我受伤就算了，干嘛还会失去记忆呢？唉，真是的，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这不回来了么。”十奶说，“年轻时还在盼呀盼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盼着，后来听说你打仗战死在战场上了，我还是不信，八十年代时，每听到附近有哪家找到台湾亲人了，小海爸就悄悄跑去托人打听你的消息。可能是因为你改了名字了，总是打听不到，老了就渐渐死心了，以为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小海这孩子这么能干，竟然能托人找到你。”
“是啊，真亏了有小海这么执著地去找我啊，给我好好说说你这几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吧，一定很苦吧。”
“也不算苦了，你走后，小叔和公婆都对我挺好的，小叔在二十五岁那年成了家，就跟我们分开自己过了，想不到小叔小婶都不长命，只生了小海爸一个儿子，刚将小海爸拉扯成人，就在那两三年内相继去世了。当时爸妈都还在世，我们就将小海爸接过来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后来又给小海爸成了家，想不到给小海爸娶了个厉害角色回来，娶回不到三天就闹着要分家，这样又将小海爸两口子分了出去另过。爸妈就在小海爸结婚后那两年相继去世，去世时阿爸是九十三岁，阿妈是九十五岁。两位老人都过世后，我也老了，背也驼了，那时正好小海出生没多久，小海爸让我帮忙带带小海，因为小海妈对我们几位老人都不好，村上人都劝我别帮他们带孩子，可我看到小海是我们家唯一的传人，我又干不了重体力活了，还是帮他们将小海带大了，幸亏小海这孩子被我教得乖巧懂事，从小就知道孝顺我，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悄悄留下来送来给我吃。我们侄子也是个老实人，就是怕老婆，家里的钱米都被老婆看得紧紧的，他手头上有个一毛几毛的就悄悄塞给我，米是不敢拿来给我的，我干不了重体力活后，小海妈也不让他们帮我种田地，幸亏欧元成两口子好，他们一再想将我接到他们家去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不想去拖累他们，不想拖累也还是拖累了，他们不但帮我种了田地，给我打柴草，还经常让我上他们家去吃好吃的，给我买好吃的好穿的，爸妈去世后这一二十年，我都是在欧元成家过年过节的。村上这些人也都对我挺好的，时常帮衬我这样那样，所以我呀，虽说是个孤老婆子，可也不孤独，大家都对我挺好的，你看看今年，小海和小可都参加工作了，有工资领了，不但给我买了许多好吃的，还给我过年钱，给我买新衣服，小海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就带我去镶了牙，今年过年，小海小可和欧元成两口子都给我买了新衣服，他们一个个都对我好着呢。小海找到了你也不敢告诉我们，我们都是今天才知道你们回来了。”
“是啊，他是怕我们不回来呢，因为我们本来说好要回来过年的，可是当时小女儿在美国，回不了那么快，所以只好推迟两天了。”欧大成说，“真是苦了你了，又要侍奉公婆，又要帮二弟和侄子成家，还一个人给二弟两口子和两个老人送了终，一个女人家，能做到这么多，真是不容易了。我这辈子真是欠你太多太多了。”
“快别说什么欠不欠的了，我进了这家门，就是这家人，家里有什么事总得做呀，我一个人哪有这么能干，还不多亏了元成一家和村上人么？我说了大家都很帮衬我们家的。”十奶说，“你今天又坐飞机又坐车的，累了吧，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哎，躺下躺下，四妹，儿子说要接你过去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呢，你愿不愿去港城？”欧大成问。
“去港城？我怕我会不习惯的，”十奶说，“我连话都听不懂，去那里干什么？还是在我们兰冲村呆着吧，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习惯了，这个岁数了，哪天说走就走了，不去了不去了。看样子这几个孩子倒挺懂事的。”
“是，他们都挺孝顺也挺懂事的，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大陆的亲人呀，只是因为我记不起家乡在哪而一直找不到你们。”欧大成说，“这次找到了你，我就不打算再跟你分开了，你想到港城去，我们就到港城去，你听不懂话我给你做翻译；你不想到港城去，我就跟你在兰冲村，让儿女们自己回去吧。”
“你过惯了那边的生活，再回到兰冲村来，怕是会不习惯的，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吧，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无所谓的，这辈子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十奶说。
“那哪成，我说过我不会再跟你分开的了，地方随你选择，你到哪我就到哪。”欧大成说。
“你呀，还是那个倔脾气。”十奶笑着说，“你跟子女们生活在一起习惯了，我跟他们不习惯的，再说我不是他们亲妈，他们孝顺你不一定孝顺我的，我还是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了。你在兰冲村跟我生活在一起，他们能放心么？”
“我们先别讨论这个问题吧，天都快亮了，我们眯会眼睛。”欧大成说，“明天我想去祭拜一下阿爸阿妈和弟弟弟媳。”
“好，眯会儿吧，明天我带你去祭拜他们，阿爸阿妈临走前老是念叨你呢，没能在走前见到你，他们走得都不安心。”
“唉——不孝，真是不孝啊。”欧大成叹口气说，“我干嘛要失忆呢？生什么病不好偏偏让我失忆。”
十奶说：“一切都是天注定的，睡吧，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欧元成果真一大早就起来杀了自家的一头大猪，欧小海又去请了剧团来唱戏，全村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玩了个痛快，也吃了个痛快，酒席很早就开席了，吃过晚饭天都还没黑，因为欧大成的子女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明天就得赶回去，所以有些事就得在今晚处理好了。欧大成的子女们一再恳求十奶跟他们回去，村上人也一个个帮着劝十奶到港城去享享福。可是十奶就是不愿意去。欧元成说：“十婶，不是我们赶你走，而是你现在找到十叔一家人了，他的子女们又这么孝顺，你也先别急着说要到港城去定居，就当着去走走亲戚，到十叔在港城的家去看看好了，如果过去觉得生活不习惯，你还是可以回来的呀，到时如果弟妹们没时间送你回来，你打电话回来我们去接你。”
邓欣荣说：“就是，十婶，你就先迁就一下我十叔吧，跟他到港城去看看，觉得不适应我们就去接你回来，你就当去旅游一趟也好嘛。你看你这辈子都呆在兰冲村，连县城都很少去，现在有这个条件让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去嘛。”
“去啦，阿妈，我们会好好孝敬你的，会拿你当亲妈一样来孝敬你的。”欧大成的儿子说，“我们的亲妈不在了，现在又找到一个阿妈，这是我们的福气呢，你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你一定要去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让我们做儿女的对你尽尽孝。”
“是啊，阿妈，你不愿意去港城，阿爸也不愿意去了。”儿媳妇说，“将你们两个老人放在这里，我们做子女的怎么能放心呢？你可一定要跟我们到港城去啊，你们失散了这么多年，也让阿爸好好陪陪你嘛。我们全家人都会好好孝顺你们两位老人的。”
十奶听到大家都这样说，感动地答应了。
欧大成见十奶终于答应去港城了，很是高兴。将欧小海和欧元成夫妇叫到面前来，对他们说：“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年来对四妹的照顾，我们这次回来，路途遥远，没有给你们带什么礼物回来，这是两张支票，对你们表示一下心意吧。我知道你们对四妹的帮助和照顾这份情意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这只是我对你们表示的一点点心意，请你们务必收下。”
小海妈看到欧大成给支票给小海，问一旁的年轻人：“这是作什么用的？”年轻人回答她说：“你说钱是作什么用的呢？”
小海妈一听是钱，立即两眼放光，抢步上前，对欧小海说：“小海，伯爹给你你就收下呀。”
欧元成和欧小海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钱我们不要，我们是自家人，照顾一下伯奶（十婶）是应该的。”
小海妈一听小海这么说，急了，轻声骂小海道：“你傻呀，小海，那是钱。”
欧大成说：“我说了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我有这个能力，才会给你们，有了这些钱你们就可以住更好的房子，过更好的生活了，你们过得好了我们看着也高兴不是。至于感谢村上的人们呢？我打算出钱将我们村的道路全部铺成水泥路，这样大家出门也方便些，晴天少些灰尘，雨天少些泥巴，这笔钱大概有二十万也够了，这笔钱也交给元成保管，所有开支都要对大家公开。”
欧元成接过那张二十万的支票，却不肯接过那张给自己的五十万的支票，欧小海也不肯接，欧大成说：“你们两个再这样我可生气了，生气了我就丢东西了啊。多少都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怎么能不领情呢？”
欧元成说：“要不这样吧，十叔，既然你有心将这笔钱送给我们，不如将这笔钱拿来帮我们在河边架一座桥吧，这样下雨涨水时孩子们去上学就不要脱鞋子过河了。”
“还有就是，不如在我们村建一所幼儿园吧，这样我们村的孩子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小小就有幼儿园上了，不要等到能上小学了才去读书。”欧小海说。
欧大成笑着说：“好好好，你们呀，这钱是你们的，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欧元成说：“不，这钱是你的，我们只有以你的名义来做这些事，这笔钱我们才会收下。”
欧大成笑容满面地说：“好好，我怕了你们两个了，都依你们，好不好？快收下吧。”
欧小海将支票接过去，马上递给欧元成，说：“三叔，你就全权保管这些钱吧，到时少不得有你操心的。”
欧元成愣了愣，说：“我都没拿过支票，都不知道该怎样用，我还说要全部交给你，由你去兑钱回来，事情就由我来带头做就行了，大家到时都出把力不就行了，是不是啊？”
大家齐心应到：“是，我们有的是力气，谢谢十叔（十爹）啦，你一回来，可为我们村做了大好事了，大家都会记得你的好的。”
“好好好，大恩不言谢啊，我狗大一家这么多年来，全仗了你们帮衬啊，现在我出这点钱做这点事也是应该的。”欧大成说：“我是想特别感谢元成一家人和小海的，现在他们能有这种高风亮节，愿意将我送给他们的钱拿来为大家做事，你们要感谢就感谢他们吧。”
堂屋里外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欧小海悄悄对欧元成说：“三叔你先将支票收着吧，要兑钱时再交给我去兑就是了，你知道我阿妈那种人的，她如果知道我收着支票，恐怕想尽一切办法都是要偷走的。”
欧元成说：“要不你那份你就留着吧，你还年轻，买房子娶媳妇什么的用得着。”
欧小海说：“正因为我年轻才更不能用，我年轻力壮的，自己挣得够自己花的，你全部拿着先吧，要用了就让我去兑就是了。”
晚上，欧小海一回到家，小海妈就朝儿子气势汹汹地吼开了：“欧小海你长本事了啊，白送给你五十万你不要！你有本事挣钱，有本事你明天就给我建一幢楼房！买一辆小车！你娶媳妇别跟我要钱去送彩礼办酒席啊！”
欧小海说：“阿妈，你放心，我买房子娶媳妇都不会跟你们要一分钱的。原来我打算装修好房子后接伯奶去跟我们住在一起的，现在伯奶要到港城去，如果你和阿爸愿意的话，等房子弄好了你们就到学校去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会让你和阿爸过上好日子的。”
“弄房子？这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你刚毕业出来，哪来的钱弄房子？”小海妈惊奇地问。
“我们学校集资建房，只要捐一点点钱就够了的。”欧小海说：“第一笔集资款是我女朋友出的，我不是在镇上跟我同学合伙开了一个修理部么？开业以来，生意还不错，照这样下去，我完全有能力在学校交房时就进行装修，钱少就装修简单点吧，而我女朋友先前出的这些钱，我也相信以后我是有能力还给她的。”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真是气死我了！”小海妈气得直跺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和你阿爸商量一下。有女朋友了，都合伙买房了也不带回来让我们见见。你，你还当我们是你父母么？”
欧小海说：“我买房不告诉你们，一是不想让你们出钱，二是准备接伯奶去住的，她这辈子为了我们这个家，受了太多苦了。如果告诉了你们，如果你们出了钱，你会让我接伯奶去住么？”
“好好好！开口伯奶闭口伯奶，你眼里只有你伯奶，没有你父母的。”小海妈气急败坏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人家找到亲人了，一拍屁股到港城去了，哪个会记得你的好？你捞到什么好处了？啊！送你五十万还不要，你装什么清高摆什么阔哟？”
欧小海气恼的说：“阿妈，你脑子里成天除了钱呀好处呀还能不能有点其他东西？这世上比钱珍贵的东西多了去了。帮助别人不能老想着能得到什么好处。伯奶以前呢？阿爹阿奶结婚是她操办的，也是她送走的，你和阿爸结婚是她操办的，太公太婆也是她一个人送走的，都不用你和阿爸出一分钱。我是她带大的，她跟你要过什么好处么？而你又给过她什么好处呢？你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一点都不觉得惭愧么？难道你总听不到村上人是怎样评论你的？”
“去去去，我怎样做人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小海妈突然缓和了语气说，“对了，你伯爹伯奶不是说想在临走前见见你女朋友么，你有没有通知她明天早上上我们家来呀？”
欧小海说：“我刚才通知她了，让她早点过来，因为伯爹伯奶他们最迟上午十一点就要出发了。”
“哎，这就对了，儿子。”小海妈高兴地说，“他们那么想见她，见了面总得送点见面礼给她吧。”
欧小海没好气地说：“阿妈你在那里瞎高兴什么呢？要是伯爹他们送了见面礼给我女朋友，你说她要是跟我吹了呢，那份见面礼不是白送了？我们什么好处没捞到，到时还得欠伯爹伯奶一个人情，多亏呀。”
小海妈想了想说：“也是哦，送给外人好处总不是我们的，我就说小海你还是要回那五十万吧。要不我去帮你跟欧元成要去。”
欧小海笑着说：“阿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还想让我以后在兰冲村堂堂正正做人的话，你就别去。”
“哎哟哟！怎么生了这么个憨崽哟？”小海妈心疼万分地说，“五十万！五十万哪！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你说有了这些钱，可以做多少事啊？建房子，给我们两个养老，都够了哦。你，你怎么能不要呢？你真是被你伯奶教憨了。还有那个欧元成，凭什么给他五十万啊？他们家跟我们家是共老祖宗了的，说我对她不好，你阿爸没对她怎样啊？为什么自己的亲侄子都不给，要给一个远房的侄子侄媳妇？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呀。小海爸，你就不知道去争取一下。去跟你伯爷说几句好话嘛。”
欧小海看到阿妈的目标转移到阿爸身上去了，赶紧溜之大吉。
憨厚老实的小海爸没好气地说：“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拜托你别再去给我丢人现眼了，有种才有收，种什么收什么呗。你想想你种了什么吧。”
“得得得，你们父子两个有种。”小海妈气急败坏地哭了起来，“这日子还怎么过哟，钱没钱，米没米，想建幢新房子来住一分钱都没有，我怎么这么命苦哦。”
欧小海和阿爸都不理会她，随她一个人在堂屋里哭闹。可是小海妈这一哭闹，惊动了伯爹一家人了，他们两家本来就离得不远，欧大成听到小海妈在家哭闹，问十奶：“要不要去看看，小海家怎么啦？”
十奶笑着说：“还能怎么呢？还不是你那点钱惹的，小海不要你的钱，他妈怎么会放过他哟。”
欧大成想了想说：“小海这孩子有骨气，是个好孩子，他不要我给钱给他，我还是得想办法帮他办点实事，我们就这一个亲侄孙子呢。他还对你这么好，我们得帮帮他，让他过上好日子。现在让他到港城去他又不愿意去，说还是愿意在家教书，这事看来得等以后才慢慢来了。”
十奶说：“明天见了小海的女朋友，你不要再给钱什么的了，她肯定也是个好孩子，不会要你的钱的，让小海妈看到了反而添堵。”
欧大成说：“人都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个好孩子呢？”
“能不好么？”十奶说，“听小海说了想瞒着父母买房子，买了房子准备接我去跟他们住在一起，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听小海说第一笔钱都是她跟她父母要钱来交的，虽说小海说过以后会还给他们，可我从这件事就看得出她是个好孩子，这不，人没见着，过年时就给我买那么多东西了呢，她早跟小海说过过年要来看我的。”
欧大成说：“好好，就依你吧，我们只给她一只过年红包就是了，至于其他的，等她跟小海结婚后再说吧。哦，对了，小海我都忘了给过年红包呢，明天，明天你记得提醒我们，我要和子女们都给小海小可发红包才对呀。”
“嗯，做长辈的，这个过年红包得给。”十奶说，“想想以后有一阵子见不到小海和元成一家人，现在心里就怪难受的。”
“快别难受了，现在交通方便着呢，你想他们了，我们就回来住一段时间。”欧大成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的，你放心跟我到港城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欧小海的女朋友就来了，欧小海是和欧小可到村口去接他女朋友的，一见到女朋友，欧小海就笑着介绍说：“怡兰，这就是我经常向你跟起的小可姐，小可姐，这是我女朋友李怡兰。”
欧小可笑着拉起李怡兰的手，说：“小海你女朋友真漂亮！”
李怡兰红着脸说：“小可姐，你快别取笑我了，你才漂亮呢。”
欧小可笑嘻嘻地说：“我呀，漂是漂亮，可惜个子太小了。你瞧瞧你，都比我高半个头了，跟我们家小海真是般配呢。”
欧小海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那是，要不人家怎么都说我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李怡兰笑着说：“美的吧你。小可姐，我听小海说你是搞设计的，很懂摄影，有时间我可要欣赏欣赏你的摄影作品哦，最好你还能教教我，你瞧，我相机都带来了。”
“好，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姐妹俩好好聊聊。”欧小可亲热地说。
三个人来到十奶家，十奶一家人见到欧小海的女朋友，一个个都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特别是十奶，拉住了李怡兰的手就不愿意放开了，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要不是欧大成让一家人坐在那里，让小辈们排队去领过年红包，十奶还真不舍得放开李怡兰。
这次领过年红包，因为欧大成要给小辈们都发红包，所以村上人人都几乎有份，欧小海一家和他女朋友领完了，欧元成一家去领，再下来村上的人一个个排队去领，大家都很开心。小海妈领到了伯爷和伯娘发的两只红包，立即高兴地拆开来看，看到每只红包里都是二百元，立即泄了气，心里骂道：“小器鬼，才给这点给我。”扭头一看村上一个大婶也在悄悄拆红包，看到她的红包只有一百元钱，又高兴起来了，心想到底还是亲疏有别的。又一想干嘛要发给那么多人呢，要是将发给外人的那些钱都发给我们，那我们不是可以多得些钱么？真是的，两个老糊涂，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家人的。
小海妈看到小海、小可和李怡兰不但领到两位老人的红包，还领到了叔婶姑姑姑丈的红包，赶忙跑过去问李怡兰得了多少红包钱。
李怡兰不好意思地说：“婶，我没有拆开来看。”
小海妈说：“那你拆开来看看呀。”
李怡兰为难地将红包全部递给小海妈，说：“婶，要不这些红包全给你吧。”
小海妈刚要伸手去接，小海一把拉住阿妈的手说：“阿妈，怡兰第一次上我们家来，新年大头的，你和阿爸是不是也要给只红包啊？”
小海爸笑着说：“是是是，应该给应该给，孩子，拿着吧，这是叔给你的。”说着小海爸就将他刚才得到的两只红包都塞进李怡兰手里。李怡兰推辞着说：“叔，小海跟你们开玩笑呢，你们别当真呀，这红包是伯爹伯奶给你们的，我不能要。”
“接着吧，孩子，我们就不另外封红包给你了，一样的，一样的，你别嫌弃啊。”小海爸乐呵呵地说。
小海妈见小海爸这么做了，心里真的挺中意这个未来儿媳的，咬咬牙，也将自己手中的一只红包递给李怡兰，李怡兰刚要拒绝，小海在一旁迅速接过那只红包，笑着说：“谢谢阿妈！收下了啊。”
一旁不知何时围过来的一群孩子们哄笑着跑开了，叫着：“哦！铁算盘给儿媳妇红包罗，铁算盘给儿媳妇红包罗！”
给大家发完红包，欧大成一家人就准备启程回港城了，全村人将他们一家人送到了村口，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欧大成一家人，直到他们一家人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了，大家才各自散去。
送走了伯奶一家人，整个兰冲村都安静下来了。
欧小海、李怡兰和欧小可送走了十奶一家人后，就到村前的小河边去拍照，三个人直玩到天快黑了才回家。三个人刚进到欧小可家，就看到小海妈站在欧小可家的院子里正跟邓欣荣说话，诉说自己的满肚子委屈。邓欣荣看到孩子们都回来了，立即笑着说：“你们几个终于舍得回来了呀？快进厨房吃饭去。二伯娘，你去叫一声二伯爷吧，一块在我家吃。”
小海妈说：“那怎么好意思，我是来叫小海回家吃饭的，再说他女朋友第一次上我们家来，哪能在你们家吃呢，小海我们回家去吃。”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你这么见外干什么？在哪吃不一样？”邓欣荣说，“小海女朋友来了在我们家吃饭就不行了呀？快去叫二伯爷吧，让他来跟元成喝两杯，饭菜我们都准备好了。”
邓欣荣说完，就招呼欧小海和李怡兰进厨房去，对李怡兰说：“就在三婶家吃饭，啊。今晚跟你小可姐住，她过两天就又要上班去了，难得有个伴来跟她玩两天。”
李怡兰高兴地答应着，小海妈见叫不动小海和他女朋友回家去吃饭，只好自己走了。回到家把刚才的情形跟小海爸说了一遍，小海爸马上高兴地说：“那我们上三弟家吃饭去呀，明天我们再请他们一家人上我们家来吃饭不就行了？未来儿媳妇上门，也需要有个女伴陪着，她跟小可讲得来不是好事么？走吧，别让怡兰觉得我们小气。”
欧元成看到小海爸终于也能作主上他们家吃饭来了，很是高兴，哥两个开心地喝起酒来。三个年轻人吃过饭后就来到欧小可房间里，看她的照片。直玩到很晚了，欧小海才准备起身回家休息去。李怡兰从包里拿出今天得到的那些红包递给欧小海，说：“这些红包你还是拿回去交给你父母吧。”
欧小海说：“这是你的红包，干嘛要交给他们呢？你还记得今天上午的事呀，我阿妈就是那样的人，我早跟你说过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欧小可也说：“是呀，怡兰，我二伯娘就是这种人，你可得担待着点。平时呢她说得在理的你就听，不合理的话你就别听，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的。平时让着她点，别跟她一般见识就跟她吵不起来。”
李怡兰笑着说：“呵呵，我听小海说多了，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只是今天这些红包看着份量都不轻呢，所以我说要交给他们。”
欧小海说：“红包是给你的，就安心拿着好了。”
欧小可也说：“就是啊，长辈过年给的红包，你就收着吧。”
欧小海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欧小可和李怡兰齐声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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